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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郑州大学附属洛阳中心医院（下称洛阳中心医院）生殖医学科，护士孟庆婷每天都要抽2小时，专门给在医院保存冷冻胚胎逾期未缴费的夫妻打电话。孟庆婷说，做完试管婴儿后，大多数人会将剩余的胚胎放在医院保管，但1年到期后，不少人会“失联”，或迟迟不续费。
该医院生殖医学科主任王芳说，目前共保存了1000多对夫妻的胚胎，其中近三成已长期未续费。如何处置这些胚胎，成了医院头疼的问题。
-196℃ 超低温保存
2小时电话
每天护士要打电话劝胚胎主人续费
数据
几万元
医院保存冷冻胚胎每年要花这么多钱
故事
11年后夫妻来医院发现当年胚胎还在
3个月前，准备要二胎的市民小张夫妇，再次来到洛阳中心医院，发现11年前放在医院保管的冷冻胚胎还在。对此，他们很意外。
“一般医院给一对夫妻做试管婴儿手术，都会生成多个胚胎，九成以上夫妻做完第一次手术后，会将剩余胚胎存在医院。”王芳告诉记者，保存的胚胎，可用于再次移植，或用于生二胎。
“如果将以前的胚胎保留，二次移植就不用再对女性进行排卵，可以减少患者痛苦，节省费用，并且年轻时胚胎的质量也更好。”王芳说，第一次进行手术，取卵、形成胚胎、胚胎移植等整个过程花费为2万元左右。如果将胚胎冷冻保存，第二次移植，费用只需几千元。
窘境
300多对夫妻将胚胎遗忘
所有胚胎，都冷冻保存在该医院生殖医学科胚胎实验室中。记者进入实验室看到，在胚胎解冻室外部一个10平方米的房间内，放着9个半米高的液氮罐，上面都有编号。
“我们医院现在共储存了1000多对夫妻的共6000多个胚胎，有近三成是没有续费的，但医院在保存过程中，一个胚胎也不敢少。”胚胎实验室副主任技师柳胜贤介绍，罐子的编号都是按照时间标注的，“1号罐子时间最早，储存的都是2003年、2004年的胚胎。”
“液氮的温度为-196℃，胚胎离开液氮超过两分钟就会死亡。”柳胜贤打开一个液氮罐，里面马上冒出“白气”。记者看到每个液氮罐里挂着10个吊桶，每个吊桶里放了10至20个试管，一个试管就是一对夫妻的胚胎。“为防弄混，试管上都标注着夫妻双方的名字和病历编号。所以就算多年后，夫妻来取胚胎，我们也能很快找出来。”
这么低的温度是否会影响胚胎的质量？柳胜贤说，相比之前的慢速冷冻，现在采用的玻璃化冷冻技术，胚胎的复苏率可达98%。“而且新鲜胚胎移植成功率仅为50%多，解冻胚胎移植成功率为60%，所以大多数人会将胚胎冷冻。”
难题
与日俱增的胚胎让医生“压力山大”
但与日俱增的冷冻胚胎也给实验室的医生们带来很大压力。“我们现在一共有9个储存罐，5个运输罐，现在每3个月还要增加一个储存罐，这个房间马上就装不下了。”柳胜贤说，洛阳中心医院每天最多能做10个试管婴儿手术，在外地一些大医院一天则能做30个，“他们一星期就能多出一个罐子。”
柳胜贤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个47升的液氮罐一年要消耗4罐液氮，一罐液氮大约750元，9个液氮罐一年消耗的费用就是2.7万元，每增加一个液氮罐也需要1.5万元。“另外，我们实验室5个医生轮班，每两天就要加次液氮，而且现在场地也不够用了。”
医院没有男女双方签字一个也不能扔
有300对夫妻的胚胎长期未缴费，"有的是家在外地，说自己不方便来；有的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迟迟也不来；有的手机就是空号，已经‘失联’；也有夫妻直接说不要胚胎了，让我们扔掉，但没有夫妻双方共同签字，我们医院就不能擅自处理。"孟庆婷说。
王芳介绍，冷冻胚胎的保管费为每年1080元，但很多夫妻缴了1-2年后，便失联了。"虽然依据当初的合同，一年不缴费医院就可以将胚胎扔掉，但毕竟胚胎销毁后不能复得，所以洛阳中心医院到现在，在未经夫妻双方签字的情况下，没有丢掉一个胚胎。"
"如果冷冻胚胎在医院保存期间，夫妻双方离婚的，胚胎就真的成了‘无主胚胎’……"但王芳说，就算对于这种情况，医院也是打电话让男方、女方一起来医院签字同意后，才敢把胚胎销毁。
但这些被遗忘的胚胎，对于医院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扔还是不扔？确实是个难题。"王芳说。
呼吁 盼出台法律，规范胚胎管理
对于现在面临的尴尬局面，王芳和柳胜贤都盼望，有关部门能出台法律，规范胚胎的保存和管理。
"首先是胚胎的定性，有的国家认定胚胎就是生命，但我国法律对此没有明确规定。一旦医院在保管胚胎过程中，造成损坏或遗失，应该怎么赔，就无法定论。"王芳说，由于定性不清楚，在我国首起冷冻胚胎继承权案中，法院一审与二审判决截然不同。
其次在胚胎管理方面，仅仅在卫生部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伦理原则》这部行政法规中，规定了患者的配子（卵子和精子）和胚胎在未征得其知情同意情况下，不得进行任何处理，更不得买卖。
"所以就算有的患者口头上说不要胚胎了，只要不来医院签字，我们也不能将胚胎丢弃，否则就要吃官司。"王芳说。
河南万基律师事务所律师郭磊认为，医院是否能将未缴费的胚胎销毁，是否有义务继续管理被"遗忘"的胚胎，胚胎能在医院保存多久，这些问题确实需要法律进一步明确。"因为胚胎性质太特殊，医院和患者事先签订的胚胎保管合同，哪些条款具有法律效力，这都需要法律予以阐明。"
【释疑】
1.什么条件下能存冷冻胚胎？
现在不少夫妻觉得年轻时压力大，不想要孩子，待经济条件好后再生孩子，但想将年轻时的胚胎冷冻起来，留作后用。王芳告诉记者，做试管婴儿必须是合法夫妻，并要满足一定医学指征。所以如果不是生育有困难的夫妻，不能提前冷冻胚胎。
2.单身女性能冷冻卵子吗？
有不少单身女性想把年轻时的卵子存起来，留作后用。王芳说，虽然我国法律没有禁止单身女性冻卵子，但如果不是因为要化疗、放疗或者做切除生殖器官手术等需要进行生育能力保存的情况，医院一般不予进行冷冻卵子保存。
【链接】
中国首起冷冻胚胎继承权案
江苏宜兴一对"双独"夫妻，于2012年2月在南京鼓楼医院，想采用试管婴儿技术繁育后代。夫妇二人计划在2013年3月25日进行胚胎移植手术，但同年3月20日，夫妻二人在一起交通事故中死亡。
两人在医院留下4枚冷冻胚胎。双方家属因冷冻胚胎的处置与医院产生分歧。随后，男方父亲沈某将其儿媳父母告上法院，并将医院追加为第三人，要求取得冷冻胚胎的继承权。2014年5月15日，宜兴法院一审以手术过程中留下的胚胎所享有的受限制权利不能被继承为由，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该案上诉后，9月17日，无锡市中院做出二审判决。法院认为，胚胎已成双方家族血脉的唯一载体，承载着哀思寄托、精神慰藉等人格利益。决定撤销一审判决，支持双方老人共同处置4枚冷冻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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