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和“3.15”落马：明星官员的另类旅途

　　2015年3月15日，李克强答中外记者问直播刚刚结束，官方便迅速发布消息：云南省委副书记仇和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沉寂许久的仇和再一次回到公众视野，或许这也是他官场生涯的最后节点。在过往两年中，人们熟悉的个性官员仇和，似乎已经削去棱角，偶尔现身官方报道，内容也往往是他在茶话会等活动中毫不出奇的讲话。

　　从一名时刻搅动舆论漩涡的明星官员，到一名涉嫌违纪的部级领导，仇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位明星官员的另类旅途又为何走向这个终点？

　　1 绝对权威

　　仇和时刻表现出他对速度的热爱。早年担任宿迁市委书记时，他带领市委扩大会议成员进行现场观摩。他会安排4名工作人员手持电喇叭，高声提醒落在他身后的400多官员：“请后面的领导加快步伐跟上队伍！”

　　如同一个隐喻，这一幕在仇和身上不断上演。总有人说他走得过快。确实，仇和每到一处，总会迅速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他也总因此议论缠身。

　　1996年9月，仇和到刚组建的江苏省宿迁任副市长。作为全国著名的革命老区，这里经济贫困，面貌落后，经济排名江苏省倒数第一。3个月后，他兼任沭阳县委书记，第一次获得独当一面的机会。这一年，他39岁。

　　纵观仇和的从政经历，可以清晰看出家庭和教育背景对他的影响。仇和出生在江苏盐城市滨海县农村一个穷苦家庭，5岁曾亲眼目睹弟弟因无钱治病而死亡。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江苏农学院（现南京农业大学），成为“文革”后的首批大学生。他的专业是植物保护，此后，绿化和环保成为他重要的施政命题。

　　毕业后，仇和先后在江苏省农科院和科委工作。1995年，仇和作为江苏省第一批高研班人员赴美国进修，系统学习了西方政府管理和市场经济学。由此，他产生了强烈的施政冲动。

　　沭阳成为这个冲动的第一次全面释放。

　　后来人们十分熟悉的仇和风格，在此时已经成型。他曾在全县政法系统大会上语出惊人：“治安的问题是警匪一家。”

　　听了这话，县公安局长姜正成当场顶撞。次年2月，公安局长易人。

　　此后仇和从外县调入一名纪委书记、一位检察长，调查官场买官现象。一年时间，沭阳县共查处党员干部243人，其中副科级以上35人，副处级以上7人。仇和由此树立了在沭阳及后来在宿迁的绝对权威。

　　此后的官场生涯中，高强度任免官员成为他确立权威的重要方式。

　　在沭阳。为了募集建设款项，他强制集资，每个财政供养人员扣除工资总额10%，每个农民出8个义务工，组成修路队，甚至离退休人员工资也被扣除10%用作交通建设。

　　此类引发争议的“非常手段”还包括逼农民栽杨树，让犯轻微盗窃行为的人在电视上念检讨书，以及要求1/3的机关干部离岗招商。他甚至给教师下达“招商引资”任务，导致教师集体罢课，为此被央视《焦点访谈》报道。

　　在推行“小城镇建设”时，他要求各乡镇沿街房屋改建为贴白磁砖的二层楼房，每个乡镇都领有任务指标，有的乡镇无法完成任务，便强拆老百姓房屋，逼其重建。

　　对于强迁，当地一度流传这样的民谣：“仇和望一望，拆到南关荡。仇和手一挥，拆到沂河堆。”“拆了你别哭，没拆你别笑，那是仇和没看到。”

　　2 仇和速度

　　2000年12月，仇和离开沭阳县，任宿迁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后任市长、市委书记），这一干就是五年多。

　　刚上任，仇和就提出了打造“生态宿迁”口号，大搞绿化。他喜欢植树而不喜欢种草，甚至提出了“人在车中坐，车在林中行，白天看不见村庄，晚上看不见月亮”这个带着浪漫主义空想色彩的口号。

　　他从2001年起推行教育事业改革，将学校变为民营；同年，强力推行医疗改革，将所有医疗机构进行股份制改革。由此导致的结果是，泗洪县幼儿园的老师们在市委门前静坐示威，沭阳县中医院数百位职工用大铁锁将门诊部大楼锁了3天，央视《焦点访谈》三次质疑宿迁教改医改。

　　如今，宿迁正在建设新的公立医院和公立学校，原先仇和“叛逆式”的改革正在逐步恢复正统。

　　2006年1月，已经是“明星官员”的仇和出任江苏省副省长。3个月后，他的分工被明确为：负责城乡建设、交通、环保、安全生产、人防地震、民族宗教和苏北发展协调工作。

　　在他任期内，江苏环保领域不断出现新动向：对外公布《全省化工生产企业专项整治方案》；公布全省化工行业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名单中，仇和担纲组长。他要求，用“最坚决、最严格、最彻底”的措施，彻底整治“小化工”环境污染和安全问题。截至2007年10月底，全省关闭化工生产企业1934家。

　　这些举措尽管是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出台，但都无一例外带有“宿迁市委书记仇和”的影子。

　　不过，仇和对外越来越多地展示出他“求和”的一面。

　　在一次太湖治污现场会上，仇和本来是最高级官员，但出席会议的省水利厅一位官员却发表不同意见。因此仇和在总结发言时改变了之前的口径。

　　仇和的改变还体现在他对下属的态度上。无论是对省环保厅、建设厅的主官，还是对不在自己分管领域的部门官员，仇和总不忘先强调，“你们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言必称“请教”。

　　3 光环散尽

　　2007年12月，仇和从江苏空降昆明。他的新角色，是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书记。此前，昆明在全国省会城市的GDP排名长期倒数第一。

　　履新大会上，仇和强调，要在全市上下来一次思想的大解放，“形成一个新的冲击波，扫除一切阻碍发展的思想障碍，清除一切影响发展的制度瓶颈。”

　　2008年1月，仇和在昆明全市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考核工作会上提出了自己的反腐新论，而今看来颇具讽刺，“腐败我看有三种：第一种是贪污，第二种是决策失误造成经济损失，第三种是宁愿少干事，甚至不干事，保证不出事，四平八稳，按年龄大小、皱纹多少、胡子长短排队等提拔，失去机遇，影响一个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后两种比第一种造成的损失更大，更可恶。”

　　媒体将这些话精炼为“决策失误造成损失也是腐败”、“影响发展比贪污更可恶”。它们引起坊间热议。

　　“招商引资”仍是仇和力抓的领域。和宿迁一样，仇和要求领导干部参与招商引资。他提出，要牢固树立“招商引资是第一政绩”的理念，“奖要奖得心动，罚要罚得心痛”。各部门必须有1/3的公务员到沿海地区去招商，昆明全市为此成立了35个招商局分赴全国。高压之下，甚至有市级机关工作人员找关系调往省级机关，躲避仇和。

　　2008年10月，昆明市内二环建设全面开工，昆明城所有道路因此陷入令人绝望的拥堵中。二环修通后，交通拥堵大大缓解。但畅通的日子只过了半年，2010年，仇和决定修地铁，并且6条地铁线同时开工。昆明一片哗然。但仇和坚持对昆明交通实施“休克疗法”，集中解决。

　　由于在短期内把昆明的基础建设摊子铺得太大，收入微薄的昆明财政无法支撑，仇和也走向了“土地财政”。自他任了“城中村改造领导小组”的政委后，“整理土地”、“拆迁改造”等政策、行动一时间让昆明“满城风雨”，也发生了许多利益冲突。

　　2011年年底，在昆明市全体干部的注视下，仇和发表了《情系昆明造福人民》的“离职感言”，随后赴任云南省委副书记。

　　在晋升为云南省委副书记后，仇和对媒体保持了低调。外界一度曾揣测，继“昆明新政”之后，他是否会有“云南新政”，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讨论逐渐平息。

　　2015年“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当天，仇和的明星光环突然散尽。曾经，他在茫茫官吏中显得个性十足与众不同，最终却仍与那些他曾批评和怒斥过的贪官们为伍。

　　（资料来源：《南方周末》、《南风窗》、《经济观察报》、《时代周报》、《决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