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无故暴打男童 村民：没发现他有暴力倾向

王蛟龙的家就住在这栋四层楼后面院里的平房

王蛟龙的卧室

　　5月6日，一段“洛川男子无故暴打男童视频”在网上曝光，引发公愤。5月7日洛川警方公布了案件通报，打人者名叫王蛟龙，洛川县凤栖镇后子头村人，有精神病史。5月4日晚8时许，在县城中心街重庆巴锅（应为巴国）香辣菜馆门前，无故对一名3岁的男童李哲旭实施殴打。目前王蛟龙已被警方刑事拘留。警方通报中称，男童被打后致颅骨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损伤。

　　一个暴力倾向如此严重的精神病人何以能独自在街头闲逛？一个长期患有精神病的人又是由谁监管？如何监管的呢？

　　5月8日，记者在洛川县后子头村一栋黄楼后的平房院里，见到了王蛟龙的家人：王蛟龙父亲王岁虎、王蛟龙大哥王海龙和二哥王彦龙。他们表示，对被打男童的事情他们会承担责任。同时也向记者吐露了他们多年监管王蛟龙的详情。

　　为何一天连打两人？

　　打人被送回后借机跑出去 家人没找到

　　为什么会发生王蛟龙暴打儿童的事件？洛川县有知情人质疑，当天王蛟龙在无故殴打儿童之前，已经发生过伤人事情，警方也曾介入，为什么又发生了之后的更严重事件？

　　62岁的王岁虎一直盘腿坐在一张沙发里。不时地，他会用手抱起左腿，伸直后放在身前的一张木凳上。他说，腿部血液循环不好，坐久了会痛会肿，就要像这样平放一会儿。

　　王岁虎回忆说，5月4日那天中午1点多钟，王蛟龙自己跑出家去。到了下午3点多钟，派出所两位警员把王蛟龙送回家。据说是在外面把人打了，但被打的人并没来找他。

　　下午6点多钟吃过晚饭后，王蛟龙说要大便，又出了门。王岁虎跟了出去。但眼看着王蛟龙又跑了，他腿不好追不上。家里人出去找，没找到，想着王蛟龙自己会回家。

　　家里人谁也没有想到，当晚居然就出了王蛟龙无故暴打儿童这么大的事情。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王蛟龙的二哥王彦龙告诉记者，被打儿童家人就到过他们家里，商谈有关责任的事情。王彦龙说，他父亲的态度是，责任他们会承担，但要通过政府有关部门，而不是私下商谈。

　　王蛟龙的家与被打儿童的家都在县城中心街附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平常由谁监管？

　　父亲会把他锁在屋里 偶尔让他出来

　　王蛟龙家人告诉记者，王蛟龙的监护人是他的父亲王岁虎，每年当地派出所都要跟王岁虎签一份监护责任书。

　　记者在王家看到，王岁虎住在王蛟龙住房的对面，中间是一间门厅。王岁虎说，平常他会把王蛟龙锁在屋里，在屋里放一个小便盆。但是总锁着也不是个办法，偶尔也会让王蛟龙出来。王蛟龙自己也会以大便为名，要求家人开门，然后借机跑出去。

　　王岁虎说，当初王蛟龙被查出有精神病时，就被诊断有暴力倾向。家里的刀呀什么的，都要藏好，绝不让王蛟龙得到。王蛟龙跑出去每次回家，王岁虎都要检查王蛟龙的身体，看看是否藏着什么“凶器”。

　　王岁虎还告诉记者，他会经常观察王蛟龙。有时候看到他脸色不对，就绝不会让他出门。有时候看他脸色还好，才会让他出门透透气。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人，王蛟龙大哥王海龙说。王蛟龙自己不会按时吃药，吃药都要家里人看着。开始时，家里人只是看着王蛟龙把药吃到嘴里。后来发现王蛟龙没把药咽下去，而是偷偷吐了。之后家里人就会看着王蛟龙把药吃下去才行。

　　王蛟龙跑出家是常有的事。家里人也会找，找不到，王蛟龙自己也会回家。王海龙说，王蛟龙跑出去最长的一次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王蛟龙那次一下跑到了西安，后来被人送到西安的一个救助站。两个月后人家才搞清楚王蛟龙是洛川的，通知家人把他接回来了。

　　王海龙说，家里人通过观察，发现王蛟龙病情一般在冬天和换季的时候会加重。王岁虎说，去年冬天他发现王蛟龙的病情又加重了，流露出一些不同往常的迹象。经过医生同意，给王蛟龙加了安定方面的精神药。

　　以往什么状况？

　　村里人没发现他有暴力倾向 经常独自唠叨

　　后子头村村民大都知道王蛟龙。很多人都会经常看见王蛟龙在县城里闲逛，翻垃圾箱。有人亲眼看见王蛟龙从餐馆的垃圾堆里捡了东西就吃了。

　　王蛟龙偶尔也会到村里的小超市里买方便面吃。每次他都会带正好的钱，不用找。拿了方便面打开就干吃了。

　　这么多年村里人没有发现王蛟龙有什么暴力倾向的问题。村里人和王家的人对王蛟龙的印象是，王蛟龙是个内向的人，很少与人交谈。看见他的时候，王蛟龙总是嘴里不停地唠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有人听说，王蛟龙的母亲去世后，王蛟龙曾经在其母的坟头烧死了一只狗。王海龙否认了这种传闻。

　　王蛟龙被发现有精神病，是2007年的事情了。那时王蛟龙21岁。王蛟龙二哥王彦龙回忆说，当时王蛟龙在西安打工，一天晚上突然有朋友打电话到家里说，王蛟龙不知怎么回事，闹腾不休。家人赶到西安，看到王蛟龙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就把王蛟龙接回了家。后来经医院诊断，王蛟龙患有精神病。王岁虎告诉记者，他们家族里没有这个病史。

　　后子头村一位小学起就跟王蛟龙同班的男子告诉记者，小学时王蛟龙还是挺活泼的。上了中学后，慢慢就变得内向不爱说话了。他说，王蛟龙有两个哥哥，在学校里应该说不会受欺侮。

　　但这位男子还是告诉记者，王蛟龙上到初中后，大约十六、七岁时，曾经被同学打过。他还说，有老师对王蛟龙不好。王彦龙说，后来他帮弟弟教训了那个打人的同学。王海龙说，王蛟龙因为那次事情后退了学。

　　王蛟龙的两个哥哥还告诉记者一个细节，王蛟龙被诊断有精神病后，他们经常会听见他不停地独自唠叨，开始时说有老师在追他，后来又说有别人在追他。

　　为何不送进精神病院？

　　每三年只有一个治疗名额 还有更困难的

　　在家里，大哥王海龙是带王蛟龙看病次数最多的人。王海龙说，给王蛟龙治病的费用很沉重，且多不能报销。

　　王海龙说，如果带王蛟龙到西安看病，住院治疗一个月要花5000元左右；如果到延安看病，住院治疗一个月要花3000多元；按规定到西安看病可以报销40%左右，到延安看病可以报销50%左右。但医院要求必须有两位家人陪护，这个费用且是不能报销的，他们无力承受。

　　后来在洛川的永乡乡也可以看病了。去一趟来回路费一个人5元钱。当天也可以往返。到那里看了病，不住院，把药买回来吃。但是按规定，只有住院治疗才能按比例报销。买回家吃都是不能报销的。

　　在永乡乡看病多年，王海龙说只给报销过一次，后来就不能报了，人家说报销的费用用完了。

　　王岁虎说，王蛟龙每月吃药要花几百元钱。王海龙说，当初医院就说过，这种病很难根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感觉王蛟龙的病情慢慢在加重。

　　王蛟龙的家人也想把王蛟龙送进精神病院长期治疗。王岁虎说，曾经有一次他找过县有关部门，人家告诉他，每三年延安县只有一个免费送进精神病院治疗的名额。王岁虎觉得确实还有比他家更困难的人，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家人经济能力如何？

　　住房条件看着不错 家里没有余钱

　　后子头村一栋四层的黄楼后院，有一个平房院，大约有九间房，住着王蛟龙一家十多口人。

　　王蛟龙两个哥哥告诉记者，平房院当年是他家的宅基地。后来有人跟他父亲商量占了他家的这块宅基地，修了这几间平房。又过了几年，他家的田地被征用了，他父亲就用征地款把平房院买了回来，一家人居住。

　　院前的四层楼房也是与人合伙，别人出钱盖的。今年刚盖好，想着能出租挣钱，现在还空着。

　　家里还有几亩地，每年种地的收入也就是5000元左右。除了王蛟龙之外，家里的其他人都靠给人打工挣钱，每年收入7万元左右。一家十几口人的生活，孩子上学，王蛟龙看病都靠这些钱维持。家里收入基本没有结余。

　　也许因为他们家的住房条件看上去不错，王海龙承认外人可能会认为他们家挺有钱。或许也因为这个原因，王蛟龙病了这么多年，没有收入，在村里也没有评上低保。王彦龙说，他父亲是老党员，也是个要强的人，认为村里还有比他们更困难的人，也没有去做这方面争取。

　　后子头村村民告诉记者，村里确实还有几个精神病人，家里情况看上去比王蛟龙家更“惨”。

　　如果又回家了怎么办？

　　家里没人时刻看管 精神病院费用难以承担

　　提起有谁帮助过王蛟龙？王蛟龙的两个哥哥只是摇头，不愿多说。但王海龙一再提到永乡乡的医生对他们不错。

　　王岁虎说，他是王蛟龙的监护人，王蛟龙出了什么事他都会承担。况且每年他都和政府部门签有责任书。

　　王蛟龙的家人告诉记者，关于王蛟龙的病情每年医院会有人来走访一次。来的人都是洛川县当地的医生。这些医生也不能诊断精神病情，只是看看吃什么药，了解一下情况。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王蛟龙家人的面前。王蛟龙是精神病人，如果确定因此不负刑事责任，又回到家中怎么办？

　　王岁虎说他的年纪大了，腿有病，农活基本都做不了，又怎么继续监护王蛟龙？王海龙也说，把王蛟龙送进精神病院，如果没有免费指标，他们的家庭很难承受医疗费用。平常家人又都要外出工作，实在很难时刻看管着王蛟龙。

　　为此，记者专门到后子头村村委会联系采访，想知道村里是否曾为王家提供过帮助，今后能否提供更多帮助？也许是因为已到下午5点多钟了，村委会没有人。和村委会在一个院里的幼儿园老师告诉记者，村委会人不常来，不容易找到，他们也不知道村委会干部的电话和住家。有记者曾多次联系原后子头村的一位村干部，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文并摄/本报记者 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