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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逃经济罪犯自白:不相信中国猎狐这么厉害

来源:法制晚报

  法制晚报讯(文 吕铮)我没想到,保加利亚的监狱会如此阴冷破旧。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每日面对着麻木惨白的面孔,仿佛行尸走肉。有时,我想透过窗看到外面的高远天空。但我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奢望。

  每天500列弗雇了个演员

  我叫徐海(化名),52岁,中国南方人,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中国警方发布国际刑警红色通报,于一个月前被关押到这里,等待中方的引渡。

  在遥远的祖国,也许除了负责境外追逃的“猎狐”警察之外,没有人还会记得有我这样一个老迈的罪犯。也许除了我的罪行被记录在案之外,我的姓名早已成为家人的耻辱。

  但我知道,自己现在是咎由自取,一切的报应,都该从12年前的那段往事说起。

  12年前,我40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厌倦了机关的平淡工作,辞职下海,准备干一番大事业。我在家乡最繁华的小商品市场租了门店,经营起服装生意。我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开始的盈利竟然不错,生意很快走上了正轨。但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生意开始萎缩。无奈之下,为了开拓市场,我随几个老乡一起到国外考察,最后一站到的就是保加利亚。

  在保加利亚中国的小商品很受欢迎,看到发财的机会,老乡们拼命地进货、销售,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而我却苦于手中缺少流动资金,无法大量进货。眼看着别人大把地赚钱,自己却有力使不出来。我焦急万分,被逼无奈中想到了一个计策。

  我周密安排,和保罗一起来到家乡最繁华的小商品市场。保罗是保加利亚人,金发碧眼,西装革履,一看就是老板的模样。而我穿着朴素,扮装成雇员。我们在市场的各个商铺中问货询价,采购货物。我们采购的货物量很大,商户们对保罗这个“财神爷”非常殷勤,给予的价格也相当优惠。

  当然,保罗并不叫保罗,我用的姓名刘波也不是自己本人。保罗是我以每天500列弗的价格雇来的演员。他是个职业骗子,是我的合作者。

  我本就是经营者,懂得如何与商贩们周旋。生意交往,说到底就是一个“钱”字。在讨价还价之中,把握好“度”才是成败的关键。既不能让对方看出我们急于求成,又不能把价格拉得太低,突破对方的心理底线。当然,保罗那一嘴胡说八道的保加利亚话,有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无所谓。他只是个道具,与我怎么翻译并无直接关系。

  “零”成本的货物让我迅速暴富

  当时家乡的商户们竞争激烈,为了成功销售,经常是赊账经营。我熟知行规,以此为机会,以保罗的外国公司需要进货为名,与20多名商户签订了购货协议,在少量支付定金的情况下,约定到货后的20天付款。同乡们太实在了,这么轻易就被我们带入了圈套。我们签订了几十份合同,总价超过150余万,在把货物塞满了整整一个集装箱之后,我们一走了之,发了一笔横财。

  也许商户们会到公安局找警察报案,但也无所谓,保罗和刘波都是假名字,当他们追查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我们把货运到白俄罗斯之后立即销售变现。

  我们俩唱的完美双簧屡试屡爽。我之后又和他打过几次配合。中国的名优产品就这样以几乎为“零”的成本运抵我的店铺,我每次看着满载的集装箱运抵港口,心中那种成功的喜悦便无法抑制。

  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房子、车子、美丽的女人和舒适的生活。别人需要奋斗多年的东西,我在最短时间都拥有了。在我40岁生日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脱离了原来的生活。我给了前妻充足的赔偿金,足够她把儿子抚养成人,之后便与他们再无联系。

  忘记苦痛的最好方法就是跃入崭新的生活。我和保罗分道扬镳,带着充足的财富重回到保加利亚的索菲亚市。我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换了三任女友。小打小闹的生意再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于是我扩大经营,又接连租下几个店铺,在市场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人生最宝贵的是时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但与那种光怪陆离的生活却渐行渐远。我开始思念家乡,开始回忆过去。时间一晃而过,我突然发现自己老了。而就在我彷徨之时,遇到了生命中的天使,惠芝。一个美丽的越南女人。

  她是我从市场中认识的,那时她25岁,阳光、开朗,浑身充满活力,像一匹小野马,等着让我征服。而我已年近五旬,对这样一个姑娘展开追逐实在是有心无力。于是我用了最古老的方法与她等价交换,那就是用钱来换取青春。我以最高的价格收购了她的店铺,又给了她成为老板娘的机会,在最短时间将她“拿下”。

  当然,如果我知道在认识她的一年之后会被警察抓捕,当初也许不会去破坏她的生活。

  在保加利亚警察给我戴上手铐的时候,我甚至反应不过来是因为什么。可笑,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逃犯身份。

  推迟回国时间最后“金蝉脱壳”

  抓我的地点是在经营的店铺里,当时惠芝就在我对面。她看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不知为什么,她眼神里竟然没有惊恐和忧伤,而是像死水一般的冷静。太可怕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种眼神。

  当年的几百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九牛一毛。我向警察申请退还当年的赃款,但他们却说,只协助中方对我进行羁押,并不负责具体的案件办理。在被警察带走之前,我把惠芝叫到面前。她已经26岁了,被我占有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我告诉她,在我被带走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好好照料生意,保全好我的财产,同时要给我找当地最好的律师,尽快将我保释出来。

  惠芝显得犹豫又恋恋不舍,看到她这样,我的心才踏实下来。毕竟是女人,面对突发的事件总会惊慌失措。但无所谓,我不相信中国的什么“猎狐”这么厉害,能轻易地将我引渡回国。我要请最好的律师,以各种理由推迟回国的时间,最后“金蝉脱壳”。

  惠芝,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是我在被押上警车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她却依然没有回答,就那么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我。不知怎么的,在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但我忍住了,多年的逃亡生活让我的心变得坚硬,我不想让惠芝觉得,我是个感性的懦夫。

  刚刚入狱的时候,我没有气馁,有钱就有机会,这一直是我信奉的信条。律师如期而至,正是收费很贵的那种。我心里无奈,知道这是惠芝能为我做的唯一的事情。我要求律师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将我保释出去,而律师却答复我说只能尽力而为,惹得我几乎跟他拍了桌子。按照保加利亚的法律,只要没有犯罪记录,不至于发生社会危害性,就可以依法保释。

  但不知道,为什么律师为我办理手续会如此之慢。经我再三催促,警方才将我保释出狱。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被警车送到了公寓门前。在即将获得“有限制”的自由之前,我只能再次耐着性子听完警察的“纪律要求”。警察告诉我,在保释期间,只允许在住宅内活动,未经允许绝对不能私自离开。他们会每天不定时地来我的住处检查,一旦发现我离开住宅,将会把我重新收监。我表示会严格遵守保释期间的纪律,并在承诺书上签字,但在心里却有着其他的打算。

  近几年,我一直同一个“蛇头”保持联系,他向我承诺,只要支付一万列弗,就能让我改头换面、远走高飞。我知道,不到最后一步是不能走这条路的。一旦我再次逃亡,将意味着要与现在的生活一刀两断。我已经不想再“重头再来”了。

  200平米公寓里家具、电器被洗劫一空

  我曾经想过,也许以后会把店铺完全赠与惠芝,让她找个好男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或者如果她愿意,可以和我一起继续到新的国家。但这一切,都在我走进公寓的一刹那,彻底破灭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个将近200平米的高档公寓里,所有的家具、电器都被洗劫一空。我拿起手机想要报警,但随即又挂断了电话。不对,如果是盗贼所为,门锁又怎会完好无损。我又打电话给惠芝,想问问她的安危,却不料打了多次都无法接通。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惠芝,确定她的安全。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

  我在凌乱的屋里踱步,前思后想,料定警察不会这么快发现我离开公寓的举动。于是驱车前往市场。却不料,市场的商铺已经被退租,所有的货物被廉价出售。我彻底茫然了,昔日善良淳朴的惠芝怎会是洗劫我的黑手,这一年来朝夕相处的日子,我看到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如果不是还有一张私藏在公寓床垫中的银行卡,我几乎身无分文。

  可笑,我让最信任的人给骗了。我就像多年前,欺骗善良的同乡一样。我几乎忘了是怎么走回公寓的。

  在我走进公寓的同时,两个保加利亚警察再次将我缉捕,他们按照那个可笑的“纪律要求”,将我再次投入监狱。我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逃亡计划已经彻底搁浅。我意识到,摆在面前的已经是最坏的情况。在被押上警车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自己房间的窗户亮着灯,在那个印着美丽花纹的窗帘后,惠芝站在那里。她的双眼正噙着泪水,等待与我诉说一切的误会。但很可惜,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惠芝。

  我没想到中国警察会来得这么快。保加利亚警方也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了法院。在法庭上,我承认自己有罪。我不是真的到了幡然悔悟的地步,而只是想尽快逃离这个肮脏的监牢、这种阴暗的生活。

  张警官和余警官很照顾我,没想到猎狐缉捕队的警官都这么年轻。我在和他们的谈话中,起初说了不少谎话,请原谅我,那并不是我想脱罪去欺骗你们,而是过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把自己骗了,真实和虚伪都混淆不清。我今年已经52岁,年轻时不计后果的挥霍让我的身体情况很差,我现在除了高血压和糖尿病之外,在胃部还被诊断出一个肿瘤。具体是良性还是恶性,自有天命了。

  我知道,现在的自白已经很难算是我的自首。我对不起所有的人,其中也包括惠芝。现在想想,我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被金钱迷住了双眼。当一切繁华散尽时,人才会明白,一切欲望制造的假象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真实的情感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有什么能比安稳的生活更重要呢?

  自白者:徐海 2015年5月于索菲亚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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