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的高招真相：生源大省缺少“尖子生”

　　记者孟庆伟 北京报道

　　距离2016年的高考，仅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随着江苏、湖北教育厅以及教育部承诺湖北、江苏两省高校不存在“减招”问题，对两省“指标之争”的质疑过后，舆论逐渐回归到生源计划之外的生源质量问题上。

　　“调控的是哪部分名额?生源大省的生源结构是怎样的?这些更需要大家关心。”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孙东东连续参与了20多年北大招生。他向《中国经营报》记者坦言，近几年研究型大学对尖子生的选拔实际上是越来越难了，目前的高考改革方案侧重于减少考试科目，难度降低，但对培养全面型人才、个性化人才是不利的。

　　2017年将是我国高考改革新方案的启动年，目前20多个省公开了改革方案，“3+6选3”模式为主流。

　　招生计划浪费多

　　“大家都在抱怨调控，但有些省份每年浪费的招生计划有很多，媒体却少有报道，部分省份的三本和专科的报到率很低，甚至包括一些一本和二本的院校，大量考生都不报到。”孙东东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特别强调要更多关注当前的招生现状。

　　他说，也因为有很多招生计划招不满，所以需要把部分指标调控给中西部地区。

　　有资料显示，近年来，随着高考人数的逐年下降，高校的录取率逐年升高，高职院校的生源不足的现象逐渐显露出来，高职院校的报到率不容乐观，一般院校的报到率都在90%左右，个别院校的报到率甚至在70%以下。

　　不过这个数字还是很保守的。孙东东告诉记者，据了解，很多地方的专科的报到率都在50%以下，部分省份专业设置偏冷的专业，比如农业、石油地质等，报到率甚至不到30%。

　　日前，甘肃规定，高职院校报到率低于70%的将减少招生计划。

　　而实际上，这种招生计划浪费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我国计划招生体制已不能适应供需。

　　“目前我国高考整体上还是计划招生，但计划招生体制是不能满足各方面诉求的，目前看高校与考生之间的供求关系已不能与招生计划相协调，这个矛盾很突出。”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表示。 事实上，高考“减招”事件中，家长们普遍质疑，为何是这12个省份进行调出，而不是其他录取率高、经济发达的其他省份?

　　储朝晖认为，这正是此次争论的焦点，也是计划招生体制的问题。“对此过去我们讲了很多年，实际上2013年《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到，推进考试招生制度改革,探索招生和考试相对分离。但2014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将此删除，这也一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针对北京为何不调出计划的质疑，孙东东称，实际上高校在北京的招生计划这几年一直在减少，特别是部属院校。

　　从中央的改革方向上看，高校属地招生比例将被严格控制。按照2014年发布的《国 务 院 关 于 深 化 考 试 招 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部属高校要公开招生名额分配原则和办法，合理确定分省招生计划，严格控制属地招生比例。

　　招生越来越难

　　“大学制定招生计划，生源质量好的省份，大学能不给计划吗?”孙东东说，随着高考改革的推进，部分省份的改革成效并不被高校认可。

　　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秦春华2015年2月曾在《中国青年报》上刊载“我对浙江高考改革试点方案的忧虑”的文章，称由于语、数、外3科在总分中的权重较大，中学势必会选择将其作为应试训练的主要科目，物理、化学、生物等基础性理科教育将受到极大削弱。这一现象已经在江苏省前几年的高考改革中出现，曾迫使北大、清华等顶尖大学不得不大幅削减在江苏省的高考招生指标，并相应大幅增加自主招生名额。

　　“一些高校，尤其是研究型大学，表面上看，在统招上的名额近几年在某省有所减少，原因是该省高考改革不断改革考试科目，使得学生在学科上存在‘瘸腿’，出现偏科。”孙东东说，在自主招生的名额上，该省却在大幅度增加，因为自主招生相对考察的更为全面，反映学生的综合能力。

　　自2014年9月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后，各地先后出台本地区改革实施方案。截至目前，全国已有天津、北京、青海、上海、江苏、浙江、海南、西藏、宁夏、广西、广东、甘肃、黑龙江、辽宁、贵州、河北、山东、湖南、贵州、江西、吉林、山西、重庆等23个省份的高考改革方案出炉。

　　据了解，明年江苏高考将实行新方案，按照“3+3”模式，即语数外三门，另外三门从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中任选。

　　“上海明年也将实行“3+6选3”模式，目标很好，“6选3”可以解决高中学业水平考试问题，但如果高三不再学这些科目，学生到了高校就会缺一条腿。 “孙东东说。 记者注意到，在23个公开改革方案的省份中，“3+6选3”模式是主流。

　　“在北大近几年招收的各种竞赛选拔以及高考保送生中，某省的学生明显减少。这说明该省基础教育中的尖子生在减少，长远看，这是该省的损失。”在孙东东看来，关注高考，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招生计划的多少，而是应该关注基础教育中的深层次问题。

　　“基础教育不是闹着玩儿的，新中国建立以来的教育改革都是自上而下的，其中有很多问题。基础教育要知识面宽，有个性。现在的改革重在减少考试科目，减少学生课业负担，但恰恰错了。”孙东东认为。

　　我国从2004年开始陆续在我国部分省份试点高中新课程及新高考改革方案，各省进度不一，改革内容也不尽相同。高中课改的一个目标应该是得到高校用手投票。但孙东东说，但从北大来看，近几年想招到满意的学生越来越难了。

　　“学校教务部曾做过一个调查，过去四年，通过校长实名推荐、自主招生选拔的人才入学后，综合表现好于高考裸考的学生。说明高考的考题有问题。”孙东东说。

　　在他个人看来，原因之一是高考题目容易化了之后，区分度变小，优秀学生的选拔困难了。同时，现在的考题对有创新思想、有个性的男同学是很不利的，近几年的高考状元女生占比更多，这使研究型大学仅从高考中选拔具有研究能力的学生变得困难。

　　“生源大省要认真调研本省的问题，提高基础教育的师资，通过政策倾斜把人才留在本省，包括上大学和就业，比如山东、河南生源大省，尖子生少，尖子生不回本省，长此以往师资水平将恶性循环。”孙东东说。

　　原因之二是生源大省的复读量很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高校招生计划的分配。“复读量大，高校就不敢给这样的省份更多计划。”

　　他解释说，高校会认为，多次复读考生的学生，其潜力的挖掘已经有限。

　　河南、山东都是高考生源大省，也是招生容量大省。教育部的数据显示，2014年，山东高校招生人数约为53.36万人，位居全国第二，也是生源第一大省，2015年高考报名人数超过69万人;河南招生人数为47.42万人，位居第三。

　　孙东东认为，复读率高的省份可以出台政策，减少复读考生数量。“有两类考生容易在复读后逆袭，一种是尖子生考试失误，一种是贪玩生努力后可能分数提高200分。其他考生提高的很有限。”

　　争议全国一张卷

　　目前全国只有5个省份实行高考自主命题，其中江苏在列。此次江苏高考“减招”事件中，江苏家长也在抱怨江苏试卷难度大，但却不能与北京等教育资源大省的考生有同等上名校的机会。

　　对全国是否要一张试卷的问题，多年来争议未断。赞同的观点认为，一张卷更加科学与公平。

　　如清华大学招生办主任徐宁汉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高考的全称是高校的招生入学考试，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方向是要赋予学生更多的选择权和自主权，总体上来讲，高考是朝着一个更加科学，更加公平的方向去走的。全国一张卷，其实在两方面都有涉及，它不光是科学选才的考量，还有公平的考量。

　　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就曾表示，目前增加使用全国卷的省份，就是考虑到“这一模式导致的试卷质量不一、命题成本高的问题越来越突出”。

　　不过孙东东并不赞同，他认为，各省教育特点不同，全国一张卷体现不出来，全国统一命题也并不因为着就实现了教育均衡化。

　　“全国一张卷就公平吗?那么贫困地区、偏远山区的孩子就更难上大学了。”北京市教育系统一位退休领导向记者坦言。

　　据了解，2014年9月，国务院出台了《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实施意见》，明确从2015年开始要逐步增加使用全国统一命题高考试卷的省份。今年有多个省份开始使启用全国统一卷，如陕西、福建、湖北等省份，目前自主命题的省份有5个。

　　不过袁贵仁也表示，全国统一命题并不代表着全国用一张卷。

　　“各省使用的高中教材就不是一套，另外各省高中课程的改革、教学模式的改革也不尽一致。”袁贵仁表示，今后要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比较，最后拿出一个更加适合我国促进公平、科学选材的考试命题办法。据了解，近高中语文教材，全国使用的教材就有近10种之多。

　　“1+5的模式可能会维持一段时间，最后由实践的效果来证明是再减好，还是1+5比较好。”袁贵仁说。

　　(本报记者 石英婧 实习生 石敬薇 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