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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难题:当意外来临时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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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三个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难题:当意外来临时

  【编者按】

  2016年,两部国产剧《欢乐颂》、《小别离》的热播,也让城市“新中产”成为热门话题。2017年初,中央统战部宣传办发布消息称,当前我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总体规模约为7200万人。尽管这一阶层很容易被定位为“中产”,但接受央视采访时,超过半数的受访者却认为自己收入水平、资产总量和消费水平还达不到中产阶层。

  2017年1月,发表在半月谈网的一篇文章描绘了他们的生活图景:“多毕业于知名高校,从事体面的职业,在大城市安下小家,热爱知识和学习,追求有品质的消费和体验;这又是一个脆弱的族群,下一代的教育、住房、家庭成员的健康都是他们焦虑的来源。”

  回顾2016,我们将目光投向他们,讲述他们“挣扎在悬浮状态”的焦虑与彷徨,记录他们为梦想和更好明天的不懈奋斗与期盼。

  “哎,不能捡,这个我们不要了噢。”周霖拉过85岁老母亲的右手,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扔回垃圾桶里。母亲左手紧紧拉着她。“乖哦。”周霖伸手理理母亲的鬓角,牵着她继续散步。母亲嘿嘿一笑,望着垃圾桶,一步三回头地跟上。

  相似的场景一路重复了三四次。周霖今年60岁,是母亲唯一的独生女。三年前,母亲被确诊为阿兹海默症(即民间俗称的“老年痴呆症”)中晚期。

周霖带着母亲外出旅行。 采访对象供图
周霖带着母亲外出旅行。 采访对象供图

  “水深火热”

  “包包呢?”出门散步前,周霖问母亲。母亲乐呵呵地从沙发上翻出一个小包斜挎好。包里有一个老式手机,简单拨号设置为周霖的号码。还有一串记录了母亲基本情况和住址的名牌,和一个小小的卫星定位跟踪器。

  周霖打开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两下,屏幕上出现地图和两条蓝色的线——跟踪器会记录母亲早晨在小区内散步的线路,如果超出周霖设定的小区范围,就会响起警报。她打开另一个软件,指着门上的感应器:“这个也是,只要开关门都会记录,我们都能知道。”

  家里的空调上方安装了摄像头,卧室和厨房也各有一个。这些智能产品都是儿子周祎安装的。

  周祎是独子,生于1982年,周霖在政府机关上班,响应计生号召只生了周祎一个。后来重组家庭,丈夫也带了一个儿子,家里才算有了两个小孩。

  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和孩子的母亲,年过花甲的周霖一度很焦虑。

  母亲从2015年春天开始情绪失控,变着花样指责、辱骂家人,在家见什么扔什么,把东西往人身上砸,谁要靠近她就歇斯底里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甚至咬我、向我吐口水。”周霖回忆起当时的日子,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那时她整夜整夜地失眠:“觉得这辈子我可能完了,要被母亲折磨死。”安眠药吃了两年,直到现在,不吃就睡不着觉。丈夫本来身体也不太好,这一来几乎郁闷到了抑郁的地步。儿子周祎那时还远在国外工作。

  “我只能孤军奋战。”她说。母亲住院,别人家五六个子女轮流来守,她一个人,24小时陪在床边,心力交瘁。恰逢单位组织体检,医生通知她说,体内可能存在恶性包块,需要进一步复查。周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谢天谢地,这下可以早死早解脱了。”

  民政部《2015年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5年底,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22亿,占总人口的16.1%——按时间推算,这批人正是“独生子女政策”的践行者。

  在周霖看来,自己如今经历的,很可能就是20年后,下一代因政策而批量出现的独生子女所要面临的。她因而分外体谅儿子:“我以后要是老年痴呆,送养老院,一点儿都不要含糊。”丈夫也说,坚决不要再给下一代添负担。

  丈夫的父亲在峨眉山脚下的养老院住,一个月2000元钱,有人给送饭送药,洗澡洗衣,周霖一家每月都会去探望。“很多人不理解,好像把父母送到养老院是不孝、大逆不道。但没有这个(照顾)能力的时候,你就一定要把他交出去。”周霖神情严肃。

  根据卫计委等部门的指导意见,国家养老服务的基本原则是:对多数老年人,以社区和居家养老为主 ;对有需求的失能、部分失能老年人,以机构为依托,做好康复护理服务,着力保障特殊困难老年人的健康养老服务需求。

  2015年5月,周祎回国,召集所有人为外婆制定了特殊护理方案。考虑到老人常年独自生活的习惯,两代人举全家之力又买了一套房给老人住,与周霖家只隔一栋楼。此前周霖给周祎买的婚房也在同一个小区。周祎觉得母亲很有远见:“可以相互照应,也不会说太近,住在一起产生代际冲突。”

  说起照应,他想到的总是外婆。与父母早早为自己做好打算不同,他总觉得父母还没老,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考虑过如何照顾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计划。我只能跟他们讲,你们现在就是要把身体弄好,你们要吃保健品,我去给你们买……你们身体好了,我就轻松一点。”

  如今照顾外婆主要还是由母亲负责,他少有压力。父母开明,住得又近,他对未来也没有太多担忧。想到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拼的独生子女,周祎感慨自己幸运:“这种事他们肯定是需要权衡(是否回家照顾老人)的,有可能回家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周祎在陪外婆做手工贴画,他每天晚饭后都来看望外婆。简单的手工和益智活动有助于锻炼大脑,控制外婆的病情。 采访对象供图

  周祎在陪外婆做手工贴画,他每天晚饭后都来看望外婆。简单的手工和益智活动有助于锻炼大脑,控制外婆的病情。 采访对象供图

  “很想在她身边”

  说到“需要权衡”,何倩正在苦恼中。

  她刚在上海交了买房的首付,拍到车牌。待了十年的公司即将上市,丰厚的回报近在眼前。2002年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奋斗至今,一切眼看着要走上正轨了。

  命运让她措手不及。2015年底,母亲突发脑梗,待病情好转回了家,就再也想不起要给女儿打电话。

  身在异乡,电话是传达亲情的主要媒介,尽管可以打回去,但在何倩的感觉里:“突然之间,母爱就停止了。”

  事情比她想得更坏。2016新年伊始,母亲的短期记忆越来越差,何倩飞回昆明带母亲去神经内科检查,确诊为血管源性认知障碍。

  医生说,平均寿命还能有4年左右。何倩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妈才60出头的人,怎么会那么快?!”

  父亲受打击更大,总是一遍遍对她说,母亲在脑梗一周前还好好的,整天参加各种活动“不着家”。“他没有说他‘受不了’,没有说这三个字,就是春节那时候天天对着我哭。” 何倩想起来就心酸。

  那是个噩梦般的春节。父母睡觉后,何倩关了灯,静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人已经麻木了。我就要这样躺着,好像自己飘在空中的感觉,放弃了,对我自己不做控制了。太难受,受不了……”

  节后回上海,车里放着古典音乐,她开始默默流泪,渐渐哭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到后来压抑不住地往外溢,最后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嚎啕大哭,直到喘不过气也睁不开眼。

  这还不是最坏。5月,母亲晚上起夜时脑梗第二次发作,摔了一跤,右脚踝骨骨折。此后走路、站立日渐困难,半年后终于卧床不起。

  早在春节期间,何倩就把昆明的养老院都跑了个遍,始终觉得不够满意,又请人上门护理,每月4000元。但母亲觉得家里来了陌生人,没有安全感,总是凶,让他们滚。护工不到一年就换了7个。

  平日里终究还是靠父亲。每天早晨天刚亮,他就要起床,买早饭,给妻子换洗尿布,然后带她去做康复治疗,一忙一整天。妻子大小便失禁后,收拾整理、洗尿片的活儿,护工都是带着口罩、手套,全副武装。“我就不戴了。”何倩父亲说。

  身心却实在疲惫。他退休前是政府机关的干部,朋友多,人缘也好,退休后仍有不少社交活动,妻子一生病都中断了。妻子卧床后,挪动全靠人抱。12月底何倩回去时,发现父亲患上了腰肌劳损。

  与何倩母亲一样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称为“失能老人”。有研究称,到 2020 年,中国失能老年人口将达到 2185 万人 。而一份十城市万名老年人养老状况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被访者自评经济状况为大致够用,但对“居家养老服务”的需求较大,高龄、空巢和失能老人是其中需求较高的人群 。

  何倩很揪心。她不知道母亲的病情何时会恶化,更担心父亲扛不住身心压力。由于至今未婚,在“被催婚”这件事上,她曾与父亲冷战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恨不得一天打三次电话,打完了,心里的焦虑感才会降低一点。这让她跟爸爸的关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紧密”。

  有时她会想,如果有兄弟姐妹,总有一个人能陪着父母,或许会好很多。在家时偶尔表弟表妹来帮衬一把,她觉得差别很大:“哪怕不帮,跟他们说看着点儿你姑姑,我能出个门,也能解决一大半问题。”

  父亲也说,孩子多肯定要好一点,“但也不能那么绝对,只能说相对。(如果)小孩不懂事,不争气,那生的再多也没用。”

  何倩出生于1979年,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那时刚刚提倡“只生一个好”,如果要生第二个也完全可以,但何倩父母商量以后,一致决定要一个。“我们这一代人,第一代独生子女的爹妈,是在时代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群人。(何倩妈妈年轻时)上山下乡做知青,我是工农兵第一届大学生……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子女,应该说在当时是必须的,(也觉得)有意义。”何倩父亲说。

  现在何倩每个月向公司请假三天,往返于上海和昆明之间。为了省钱,都买最晚的机票,深夜抵达后租车开回家。白天就开车带母亲出门散心,找更好的康复机构。几番折腾,最近一次来回后,她自己也发了高烧。

  然而依旧杯水车薪。飞机上的三小时是何倩唯一觉得“暂时和人间脱离”,没有压力的时光。更多时候,她心里充满担忧和愧疚:“我对我母亲其实是没有陪伴的。很想在她身边。”

  她想过把父母接来上海,也调查了许多养老院,还想过把房子卖了去租两套,每天下班陪他们。可康复治疗开销不小,转医保手续也很麻烦。更重要的是,父亲习惯了在云南的生活,朋友们的关心和支持对他是极大的安慰,来到上海对他的精神状态未必有好处。

  “我还跟他说,每个月放他三天假,跟我现在一样,让他回云南找朋友喝酒聊天。”何倩一面考虑着,一面又自我否定:“但我能来回折腾,因为我是年轻人,他恐怕不行。”

  母亲生病后,家里的角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变成了父亲,拿主意做决定。我爸变成了我妈,从被照顾的变成照顾人的。我妈变成了孩子。”何倩叹口气。

  全家的未来摆在她面前,等着她拿主意:回家,还是不回?

  “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最多五年,这是费凡给自己设定的回家期限。

  她是上海人,“90后”,名校毕业后赴美国读硕士,刚留在美国工作不久。2016年圣诞假期回国,父母征求她意见:美国现在挺乱,在那边也很难稳定下来,要不就回来算了?她问:“你们真的要我回来吗?”父母默默想很久,说,随你。

  “我能感觉到他们自己心里面是想我回来的。但又很矛盾,因为知道这(在国外工作)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回去的话就再也没机会回美国了。我妈不希望我遗憾后悔。”而她自己也很矛盾。喜欢现在的工作不假,对妈妈的担心更真。“她(妈妈)有‘前科’的!”费凡假装生气地嘟囔。本科出国交流期间,妈妈动过一个小手术,没有告诉她。费凡发现后立马改签机票回国。

  自此有了“心理阴影”。距离就像放大镜,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脑补出无数情节,担心尤其会被放大。研究生最后一学期前,她回国做项目,飞机抵达上海时,只有爸爸来接。费凡心里就犯了嘀咕——平时妈妈肯定也来的。

  随后她得知,妈妈刚刚又动了一个手术。费凡特别生气,爸爸赶紧解释:小手术而已。“那时候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是乳腺癌。”没过几天,外婆过世,费凡心里不好受,又担心妈妈,基本寸步不离。那时,妈妈还要去医院做各种术后检查,“等结果的过程非常煎熬。”费凡说。

  爸爸先拿到检查报告:乳腺原位癌。原位癌是癌症最早期,治愈率较高,世界卫生组织没有将其列入恶性肿瘤的编码。费凡当时并不知道,满脑子都是:“还回去(美国)干吗呀,研究生也不要念了。”后来知道不那么严重,才稍稍放心。

  临走时她强调好几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定位软件也毫不犹豫安到了父母手机上:“只要他们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我就会打电话过去,打到接为止。”现在每天还要和父母微信语音。时差13小时,一端说早安,一端说晚安。每周雷打不动视频一次。

  2016年圣诞回家,同事问她有什么安排。“我说能有什么安排,吃吃饭然后陪爸妈就好了。”费凡还没有想过父母未来养老的问题,总觉得太过遥远,但会自然而然地意识到,要陪伴他们。

  大学时她每周回一次家,周五早上爸爸会跑去菜市场买一大堆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妈妈烧饭,爸爸开车去学校接她。周末就一起去超市,买零食让她带回学校,或者逛逛街、看看电影,全家人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父母的生活其实都在围着孩子转。”同龄人都是独生子女,费凡看得很清楚。但生活中细微末节的变化,她未必全能体会。

  妈妈说,费凡出国以后,家里做饭就只烧两个菜,有什么做什么,中午没吃完就晚上接着热。“女儿在家吧,肯定多烧几个,中午吃了什么,晚上还要换一换。(女儿一走,)那种热气感没有了。”

  中国社科院人口所主编的《人口与劳动绿皮书》显示,因独生子女与父母分居,日常见面少,影响亲子情感交流,是比较普遍的状况。在受访分居家庭中,子女与父母每天见面的比例不足30%。近50%的家庭每周或只有每月能见面 。

  费凡爸爸对女儿还算满意:“她也是很恋家的,也是很照顾我们心情的。”妈妈还有一年退休,最近都在做准备,学古筝、学剪纸,想着以后寂寞的时候,能增加一点生活乐趣。

  她和丈夫都不愿影响女儿的前程:“基本原则是,如果家庭和费凡的事情有冲突了,事业优先。”

  思念却不是能用理性来分析的。妈妈说:“一家人在一块,看得见,心里踏实。不然总归有点牵挂。”爸爸则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孩子离开以后,家庭就有点不完整。他希望至少再过十几年,到自己70岁左右的时候,费凡能陪伴左右。

  “经济上不需要她承担。照顾也用不到。还是精神上面的慰藉吧,老了以后可以陪我们说说话,聊一聊。”爸爸说。

  “我肯定是要回来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费凡说。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父母终究是她最大的牵挂。她的回国计划甚至比父亲的愿望更提前:“最长五年吧。完全是因为我爸妈的原因,还是希望他们开心最重要。”

  “希望你们这一代人幸福”

  采访结束后两天,何倩发微信给澎湃新闻记者:“采访得如何?老爸吐槽我没?”

  此前她总说,如果父亲接受采访,一定会埋怨她。早在父母退休之前,何倩就被做了好多次思想工作:回云南家庭氛围更好一点,买房又便宜,父亲人脉也广,安排个工作不太难,认识的人多,解决个人问题也相对容易些……但她喜欢上海,不肯回去,又至今未成家。此前种种鸡零狗碎,吵架也不知多少次,最严重的时候,差点就要脱离父女关系。

  “还真没有。”记者回复。

  何倩父亲的原话是:“肯定希望(她会来帮我)嘛。但她有事业心,做到现在不容易,也有一点光明的前景。个人问题虽然还没有解决,但她也不是心灰意冷了,自己也很用心的。她也理解我,说到上海去,我讲得难听一点就像关在笼子里。我也不甘心。……这个怎么说呢,互相理解吧。她反正每个月都回来看她妈,也是辛苦得很,孝心这个方面还是不错的。”

  他希望妻子的身体好转,能够站起来,也把自己心态、身体调整好,还是待在云南。实在没办法,如果上海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和康复机构,或许也只能先去上海。经济上他暂时还不需要女儿的帮助,觉得精神上能经常交流就行。

  微信对话框那头的回复中断了。良久,何倩发来一条消息:“看到你发的这两条我爸的话,眼泪立马下来了。”

  20多岁时她心怀怨念,觉得相比起有哥哥姐姐的同龄人,自己作为家中独女,连要承受的爱与关心都多得过分,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获得自我。30岁上的她有所体谅,觉得回家“被管”并非不可,只是要明确自己能做什么,可以既做喜欢的事情又能兼顾照顾父母。“现在这个想法更加明确,肯定是愿意回去。”她说。

  周霖也在慢慢调整。此前为母亲捡垃圾的事,她总是着急上火,周祎与她争执过几次,说外婆是病人,不能拿正常人的行为去比较,却也不敢说太多:“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希望老太太好。我妈作为主要照顾者,我还是要考虑她的主观能动性。她要是哪天说,行,我不管,你管吧。那我就傻了。”

  现在他每天晚饭后来外婆家,陪她聊天、唱歌、做手工,玩游戏,走之前就把阳台上的大包小包废品一起带走。母亲周霖在一边哄外婆:“你捡的这些有用!还洗这么干净,可以送人的,让他(周祎)拿去送人。”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儿童创意涂色》,田字格字帖,和一百以内加减法的算数题本。页面的左上角总有红笔批注的分数,都是周霖批的。电视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奖状。“我们跟她说是街道啊、老龄办发的,她可高兴了。”周霖侧过脸来半捂着嘴悄悄说,笑中带点狡猾。

  随即她又转过头冲着母亲,扬高了声调夸:“穿的花衣服好漂亮噢,小章(指记者)都觉得你好看!”母亲满面笑容,抓住她的手。她依过去,搂一搂。“现在我叫她乖乖,她叫我宝宝。”周霖语调里带着点苦尽甘来的得意。

  耳濡目染,周祎希望未来也能像妈妈对待外婆那样照顾妈妈。“但我不可能做到她那种程度……”话音未落,被周霖打断:“关键我是退休了的。”她掰着指头算:母亲25岁生她,80岁生病时她55岁,刚好退休,如果自己在同样的年纪生病,儿子还在工作,肯定顾不过来。

  她转向儿子:“不管父母当年是怎么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他们最终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这一代人幸福。”周霖又转过身对着记者,语重心长:“国家把养老事业发展好,才是解放80后、90后这一代唯一的出路。”

  2016年6月27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关于开展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的指导意见》,在上海、南通、成都等15个城市展开试点,探索试行长期护理保险制度。

  长期护理保险是指对被保险人因为年老、严重或慢性疾病、意外伤害等原因导致身体功能全部或部分丧失,生活无法自理,需要接受长期的康复和护理,接受他人护理时支付的费用给予补偿的一种健康保险。属于社会保障的范畴 。

  在上海交通大学老年产业研究所所长、上海市第三社会福利院原院长张乃子看来,这是解决未来独生子女养老问题的最重要途径。他介绍说,中国的养老是“9073模式”,即90%的老人可以自我照顾,7%的老人需要居家养老服务,3%的失能失智老人需要机构养老。

  “3%的机构养老是不会增加的,但7%的居家照料是随着高龄化程度而发生变化的。高龄老人越多,躺在床上需要照料的就越多,7%的比率就会上升。……居家照料最重要的就是谁出护理费、出多少,归根到底就是钱的问题。长期护理保险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张乃子说。

  周霖所在的成都是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城市之一。她说母亲一个月要吃2000多元钱的药,自己只用出几百块,这一点确实非常好,但她也认为,钱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亲情交流和精神慰藉是无法替代的。

  如今母亲依赖她,每天至少要见她两次才能安心。儿子之前担心她压力太大,劝她和丈夫自驾出游。一说要走,母亲就哭,委屈得像个孩子。周祎每天晚上去陪,但母女之间的亲密感,外孙替代不了。

  “你就是说我去火葬场,她(也)说,你去我也去。必须跟着我。我也是一样的,一出去玩就着急她,心里老念着。”周霖的语调里满是无奈,却也透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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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柳龙龙 UN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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