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预约死亡”也是一种“维权”

　　【聚光灯】

　　如果琼瑶阿姨这封理性不足却情真意切的“维权”声明，能让海峡两岸的同胞更多地正视“预约死亡”，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也推动医疗法规、条例的改进……那么琼瑶阿姨这次“维权”，或许比打赢了于正的官司意义更大。

　　煽情地“预约死亡”，除了琼瑶也没谁了

　　读了琼瑶写给儿子、儿媳的公开信《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我盯着她的照片看了半分钟。79岁的琼瑶阿姨，看上去仍然年轻，没什么皱纹，一点都不像中国传统观念中的“老人”。她的这封公开信，并不是弥留之际的遗嘱，看上去有些一时兴起，但绝对是清醒并且具备超强思考力情况下的宣言——虽然依旧带有琼瑶式的煽情。

　　然而，大部分媒体在传播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把它当成了老年人的遗嘱。“79岁琼瑶突发文交代身后事：让我死得快最重要”，是很典型的标题。“交代身后事”，这样的句子，就是典型的中国老年话语。“让我死得快最重要”虽然符合原意，但是却远远比不上琼瑶自己的标题“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

　　琼瑶在公开信中花了不少笔墨，来论述“生命的偶然”。对一个无神论者来说，死亡是最难面对的课题，当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说：“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时，他的思考和琼瑶是接近的。加缪认为，人能选择自杀，其实就是对死亡这一人生必然性的反抗，而对琼瑶来说，能够选择有尊严的死亡方式，就是“美好的”。

　　现实生活中，太多的人到了老年，不但失去了活的能力，也失去了死的能力。所以，琼瑶是在完全能做主的时候，写下这样的话：“在我能做主时让我作主，万一我不能做主时，照我的叮嘱去做”。琼瑶特别强调“让我做主”，到2019年，台湾地区就将实施《病人自主权利法》，这部法律虽然不直接支持安乐死，但是却可以让病人决定如何死亡（是否抢救、手术），而不再让医生和家属来决定。

　　这次“维权”或许比起诉于正意义更大

　　琼瑶是依法捍卫自己的死亡权，这位79岁的言情小说作者，再一次走在了时代前列。要知道，在台湾像她这样“预约死亡”的名人还很少。这让人想起前年她状告于正侵犯著作权的事情，当时很多朋友都劝她“忍下这口气”，因为在大陆打版权官司太难了，而且打官司本身等于变相帮于正炒作。但是，琼瑶却毫不妥协，坚持诉讼。

　　这样的琼瑶，美丽而陌生。在大陆，人们称她“琼瑶阿姨”，主要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她的作品风格。她的言情小说，以悲情为主，赚了多少少男少女的眼泪，当人们说“琼瑶阿姨”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点讽刺。从维权到今天的公开信，说明琼瑶在老年时获得了一种力量和锐度，如果把她的行动也看成是作品的话，老年琼瑶反而超越了“阿姨”阶段，充满青春和活力。

　　前年她维权成功，写下长文，核心是“正义”，在我们看来，用这样的词，是多么幼稚啊。“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这话很琼瑶，像她早年言情小说的风格，很多人读了感动，也就忘了。但是，只有琼瑶把这种生存态度当真了。也许她和她小说里的人一样“纯真”。但这样的琼瑶，真是让人多了几分敬意。

　　谈论死亡，国人终归是有所忌讳。当死亡不可避免地迫临时，选择如何死去应是人生最后一次行使权利。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医生、机构反对过度医疗给临终病人带来的痛苦，但传播效果十分有限。或许琼瑶阿姨的文字力量和个体感受，比一百个医生的劝说都有效呢？如果琼瑶阿姨这封理性不足却情真意切的“维权”声明，能让海峡两岸的同胞更多地正视“预约死亡”，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也推动医疗法规、条例的改进……那么琼瑶阿姨这次“维权”，或许比打赢了于正的官司意义更大。

　　张丰（文化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