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镇干部的 “一地鸡毛”与鸿鹄之志

　　《瞭望》周刊记者陈昕晔从5月起参与中宣部组织的“精准扶贫驻村调研采访”活动，目前仍在内蒙兴安盟的阿尔山市白狼镇林俗村驻村，调研走访基层精准扶贫情况

　　瞭望新媒体将以手记形式，连续播发《瞭望》记者在白狼镇的驻村报道：

　　白狼镇是个小地方，记者来了几天，走在街上已常遇到熟人了，“还要在这儿呆多久？”“上我家坐坐”“去过南兴安了吗？”记者在村里转，看见大门开着，喊一声，却可能没人——这儿的人习惯了大门敞开，从来不担心丢东西。

　　这是一个简单淳朴的地方，也是一个小社会，有千头万绪——尤其是对村镇干部来说。他们管着一方水土，服务着两千常住人口。记者经常听到，他们在接各种电话：垃圾没地方处理你解决吧；树苗卖不出去，你帮忙找人吧；我家钥匙不见了，咋办……

　　老百姓会有很多问题需要干部解释，比如这两年精准扶贫政策多，贫困户的认定也越来越复杂，各种情况都有。有人说“为啥他们两口子一个有退休金，另一个还能是贫困户？”干部就得解释，“虽然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但拿来了离婚证，其中一方没有财产……”

　　还有人说“凭啥有这么好的政策，干部们一定得好处了”；又或者嘀嘀咕咕：“这事干不得啊，干了得吃亏”……村镇干部说，有些事就不用解释了，只能靠做下去，让老百姓看到成效。就像如今的林俗村人看到鹿村富起来了，而机会曾经是他们的。

　　这就是村镇干部的日常，看似“一地鸡毛”，可在每个百姓眼里都是自家大事，哪一件也忽略不得。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这里不少干部是两地分居的状况，家属和孩子在阿尔山市或乌兰浩特。记者和年轻的80后副镇长单玉国、曹香娟、扶贫助理王苏日古嘎接触较多，问他们为什么愿意留在这儿，给出的答案几乎一致：在这儿每个人要做的工作特别多，方方面面更锻炼人；而且为老百姓做了实事，有成就感；这里干部少，出去培训的机会相对多，可以再提升自己。

　　立夏大雪纷飞的那天，是个周五，曹香娟在傍晚雪中等客车回乌兰浩特时焦急的样子，让记者觉得偏远地区的基层干部真不容易。

　　处理好“一地鸡毛”之外，村镇干部还必须有鸿鹄之志。

　　这些也许要10年后才能实现，但于际方说，这些年，多少事人们以为我们是说梦话呢，不是都实现了吗？要有点梦想，才有干劲。

　　当年的白狼镇什么样？1998年建镇时就在镇政府的孙素娟说，那时没有路灯，也没有自来水，更没有柏油路，到处是垃圾。

　　一些白狼镇人还记得当年的“桃花汛”：阿尔山雪多，一冬的雪冻积在原有的河道里，形成高于河床的“冰包”。每到春天雪消冰融时，河水就会漫出河床，再加上山上下来的雪水，常常灌进人们的院子和屋里，形成汛情灾情。

　　“桃花汛”自2011年就没有再发作，为啥？孙素娟说，镇政府利用财政“一事一议”项目资金，建了防洪堤坝。水患被解决了，政府的威信也从这一件件实事中得以确立。

　　2009年，孙素娟担任镇长。她回忆说，自己和于际方一到雨季就不踏实，老得惦记着那些危房，生怕哪间倒了砸了人。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决心解决镇里村里的危旧房屋问题，2014年启动了棚户区改造工程，已经建成了4栋5层楼，还有几栋在打地基了。

　　镇政府与阿尔山市林业局联系，扶植林俗村的贫困户培育蒙古柳。5月23日，林业局送来了培育袋，有20多户贫困户参与，他们从山上折下蒙古柳树枝，扦插到培育袋中。每户培育1.8万棵，8月市林业局将验收这些树苗，并和种植户签合同：3年后每年每户2万元左右收益。

　　比如引进两家大的矿泉水企业，地从哪儿来？这就是镇政府多年收储下来的。在这方面，林业部门给予了大量支持，白狼镇按照国家规定的程序，陆续收储了土地，才能引进投资，实现建厂……

　　据白狼镇政府提供的数据，白狼已收储土地10块，面积556317平方米，其中已使用3块地，面积95717平方米（分别是汇东一期、二期工程、棚改楼）。于际方表示，这些土地也许在他们的任上不会被开发，不能做一些短视的事情耽误白狼的发展，宁留空白，不留遗憾。

　　放到阿尔山市整体中看，白狼镇处于什么样的水平？阿尔山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主任、市脱贫攻坚指挥部信息宣传负责人缪国才提供了阿尔山市整体的贫困数据：目前，全市共有建档立卡贫困户548户1239人，分布于明水河、五岔沟、白狼和天池四个镇，其中明水河镇316户778人，五岔沟镇122户271人，白狼镇46户70人，天池镇64户120人。白狼镇是4镇中贫困人口最少的，都在林俗村。

　　阿尔山市常务副市长、市脱贫攻坚指挥部副总指挥王晓欢向记者介绍说，白狼是4镇中产业发展最好的，对其他镇有示范和带动作用。下一步考虑把资源不足、没有自己产业的镇的扶贫项目资金，投入白狼镇的一些村集体产业，让那些镇的贫困户可以在白狼的产业发展中分红。在白狼镇的这些企业，也可以面对整个阿尔山市4镇的贫困户招工，提供就业岗位。

　　延伸阅读

　　刘书润：阿尔山旅游有六个层次

　　文图/ 《瞭望》记者 陈昕晔

　　白狼镇未来发展奔小康，主要得依托阿尔山的旅游资源。这里发展旅游的优势和潜力究竟在哪里？在杜鹃节期间，记者采访了内蒙古大学生态学教授刘书润，他1998年退休后，长期从事生态方面的调查科研和生态旅游工作。

　　采访中，刘书润谈到发展当地旅游的六次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观光，就是一般说的旅游看景。

　　第二个层次是体验。比如徒步旅行，漂流，体验当地的生产生活等。这一点，白狼镇已经做了一些，采摘，民俗文化体验，冬季滚冰节等，但还有很多潜力可挖，如冬季滑雪，复活储木场等林区生产设施，让林俗体验更多样化等；更进一步，还可以放牧体验。森林是可以放牧的，管理得好，放牧会有助于森林生态循环，防止森林退化。世界上林业越发达的国家，森林放牧业也越发达，白狼镇山上的林中可以放养马、牛、鹿、野猪等。

　　刘书润说，森林的价值中，木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一位印度科学家计算过，一棵树（非名贵树种）砍下来作为木材，最高价值是300美元，而其长在森林中带来的生态价值是20万美元。

　　第四个层次是获得文化的提升。比如大兴安岭，在刘书润看来就可以称之为母亲山，母亲山能为旅游者提供非常丰富的文化内涵。

　　母亲山需具备三个条件：

　　一是天然水资源丰富。大兴安岭，有众多河流，形成了嫩江水系和黑龙江水系，哺育了松嫩平原、呼伦贝尔草原等，一些民族就是在大兴安岭诞生的，如鲜卑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等；

　　二是一个基因库。这点大兴安岭丰富的动植物种类完全满足。

　　第五个层次，旅游还可以提供思想。阿尔山和白狼地区的植被分布揭示的不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是和谐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