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联合报特派记者伍崇韬科威特一日现场采访报道：「你昨天在伊拉克吗？看过电视没？」记者刚从科威特喜来登饭店新闻中心走出来，排班计程车司机胡森探头便问。

　　「那个被打瞎了的伊拉克小女孩好惨，真让人难过。」开车时一向不太说话的胡森说：「美国为啥一定要打伊拉克？到底是为石油，还是为海珊(萨达姆)？你没看到这么多人送命？」

　　开战第十二天，紧临战场的科威特，家家户户几乎还是全天开著电视看战争新闻。科威特十二年前横遭伊拉克占领，支持美英攻伊者多，但若和在此间讨生活的阿拉伯各国人士攀谈，却常听到和胡森一样的论语。

　　卅七岁的胡森来自伊朗，一个在八○年代和伊拉克打了八年仗的国家。他有个哥哥在两伊战争中阵亡，六个亲戚死於一场伊拉克军机入侵轰炸；不过在这场战争中，他同情伊拉克，反对美国和英国。

　　「伊拉克坏的是海珊，伊拉克人民可很好，很善良，结果战争现在把他们的家全给毁了，亲人也死了。」胡森连珠炮般说。

　　「对呀，美国有什么权力打伊拉克呢？」埃及籍司机沙辛走过来接腔：「伊拉克人是很骄傲的民族，他们以自己的国家为傲，再怎样都不可能接受外国军队攻打他们国家呀。」

　　胡森和沙辛都去过伊拉克。胡森两年前去过的什叶派回教圣地卡巴拉，此刻战事正烈；哈辛去过巴斯拉，巴斯拉有亲戚，还可喝到酒。

　　伊拉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国家？胡森的观感是「两伊同样都有很多石油，同样有古老文化」、「两国领袖都拚命要石油、权力、金钱，人民同样都可怜又善良」。

　　「我去卡巴拉时，人们很友善，即使知道我是伊朗人，也没人嫌弃我。」沙辛跟著说：「大家都是穆斯林，说的都是阿拉伯话，比起来科威特人有钱但势利，伊拉克人生活普通但很大方。」

　　胡森和沙辛反对海珊，但他们更反对联军。「海珊再坏，伊拉克人日子再不好，都比战争来得好；联军把很多平民打死了，还有很多人会饿死、渴死……。」沙辛声音渐大：「你去看看半岛电视台吧，算算死了多少平民，那些都是我们的弟兄姐妹！」

　　「问题是，电视里那个被射瞎的伊拉克小女孩，还有她死去的妈妈，明明是伊拉克军队射杀的呀！」记者反问：「海珊掌权卅年，至少杀了一百多万人，他杀了很多什叶派，还用化武对付库德族。」

　　沙辛不吭声。胡森想了一下才回答：「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如果联军不出兵伊拉克，她们怎么会家破人亡？伊拉克人的日子再苦，会比战争来得苦吗？还有，我们伊朗政府也不好呀，埃及政府也不好呀，美国和英国为什么不去打他们呢？」胡森说：「忘了告诉你，海珊以前打伊朗，阿拉伯世界反对，美国就在後面帮海珊；现在美国人又换一套说法，我们伊朗人只当是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