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战争大幕已合，电视上反复播放巴格达市民欢迎美军的镜头。在拥战派看来，这大概无可辩驳地证明了此战的正义性和反战派的弱智。其实未必如此。电视镜头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把几米范围内的现实，放大成代表着整个世界态度的图象。当美军的坦克还在巴格达街头开来开去的时候，谈论究竟有多少人拥护美军，才是缺乏常识的。长期具有反战倾向、曾遭美国国防部点名批评的半岛电视台，昨天被美军坦克“误击”，一名记者死亡，而美军连个道歉都没有。上周，在南部，一辆满载平民的车辆因为忽视美军的停车警告，被当场击毁。美军在南部还曾展开挨家挨户搜查游击队的行动。这种氛围下，只有白痴伊拉克人才会跑到大街上去，公开表达自己的反美观点。因此，就象没有人应当相信100％的人投票支持萨达姆一样，稍具质疑精神的人，也不应该看到Fox、CNN的电视宣传，就相信伊拉克人民正在对美国感激涕零。

　　但对这个问题，我不打算再多辩论。归根到底，即使伊拉克人100％支持美军（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只能证明这场战争的正义性，不能否认它仍然是一场“非法”的战争。因此，我们仍然回到开头那个问题：非法的正义值得支持吗？比如说，一个长期遭到强奸的人，最终谋杀了强奸犯，这个杀人者就可以完全免除法律责任吗？

　　现在支持美国的一种论调，就是主张给予这个国家一种完全的“责任豁免”。也就是说，美国可以自由决定袭击任何“无赖国家”，事前不需征求国际程序的认可，事后也不必承担责任。这种论调只能基于这样一个假设：美国是一个民主自由的样板国家，它宣布为“邪恶”的对象必定就是邪恶的。美国打的战，是不会打错的。

　　因此，在美国打伊拉克有没有打错，这一点上喋喋论辩不休，是没有意义的。作为“程序”上的反战者，我反的是一种普遍的原则：即美国有不受国际社会限制的自由入侵权。要推翻这样的原则，只需举出反例，证明美国有可能犯错误，而且犯错误的机率不低，就足够了。

　　这样的反例本来是不少的，如海地（有趣的是，同样为巴勒比海难民，古巴人偷渡到美国可以获得政治避难，而同样大批偷渡到美国的海地人却会被遣返，理由是海地是一个民主国家，不存在政治难民－－但是，这个被美国扶持起来的海地“民主政权”的国内人权记录却是极其糟糕的。），如智利，如格林纳达－－不过，所有这些反例，我深深知道，都是可以争辩的。坚定地拥美派可能会说：美国打海地、谋杀智利总统、入侵格林纳达等等……都没有做错，都是对的。如此，我又会陷入同他们就历史细节的反复辩驳当中去。

　　所以，我决定提出一个不可能被质疑的反例来。

　　我的例证很简单：南北战争。

　　南北战争是一场美利坚民族同美利坚民族的战争，而且参战双方都是民主政体。因此，无论你持有何种政治观点和道德立场，你都必需承认，这参战的南北双方中，总有一方是非正义的，是在进行一场错误之战。

　　有人可能争辩说：南方黑奴没有投票权，所以南方不是“真的”民主政体。但事实是，当时在北方黑人也没有投票权。更重要的，无论南方还是北方，作战的主体是白人。黑奴问题，是南北战争的一个导火索，但就战争本身的决策和执行来说，黑人完全是一个外部因素，是旁观者。因此，南北战争是两个地区的美国白人，各自通过民主方式，决定进行的一场战争。其中必有一方打的是错误的不义之战。

　　如果你再争辩说：这场战争双方都没有对错可言。那么你也太矫情了。而且，如果双方没有明显对错，这场美国历史上造成最多生命死亡的战争，岂不是更加稀里糊涂，毫无意义？岂不是更加不应该打？岂不是更加证明了民主政体下的美国人会作出错误的战争决策？

　　那些相信美国不会发动错误的战争的人，他们的信仰无非是：（1）美国是一个民主政体，民主政体不可能发动错误的战争；（2）美利坚民族是爱好人权的优秀民族，这个民族不会打错仗。而南北战争再好不过地证明了：就是这个美利坚民族，就是它处在民主政体下，会发动错误的战争。“美国天然正义”的迷信，可以休矣。

　　一个不受制约的美国军事强权是危险的。南北战争时夺走了62万美国人的生命。下次美国犯下的军事错误，会造成多大代价呢？会是一场毁灭人类的核战争吗？小布什说：“为了预防对美国的攻击，我们要先发制人地消灭伊拉克。”那么，为了预防一场人类的灾难，我们难道不应该先发制人地制止美国的战争倾向吗？

（天水共长 wydkj81@china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