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千米生死路--一位华裔“9-11”幸存者的故事
2002年9月8日13:52 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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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网纽约9月7日电 孙宇是一位个头不高的小伙子，工作和生活在纽约曼哈顿。他亲身经历了去年“9·11”那场世界性的灾难，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一谈起那天跑过、走过、爬过的一段生死之路，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的脑海。
最近，我前往采访时，他侃侃而谈，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他说：“那天早上，我刚下地铁，就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我赶紧往世贸中心的方向走去，一路看见地上全是纸，还有很多黄色的棉絮一样的东西，甚至还看见地上有一双飞机上用的拖鞋。从世贸中心的东南角看上去，大楼60层以上是一片火海。”
孙宇的姑姑、姑父和表哥从亚特兰大来看他，就住在附近的旅馆里。“9·11”前一天晚上，大家还商量要去世贸中心看看，姑夫说明天他们要乘飞机到亚特兰大，早上路过时去看一眼就行了。
眼前的情景使孙宇一下子蒙了，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他想，这个时候姑父他们差不多就该到世贸中心了。当时路上有不少人，他觉得大家都很镇定。
一直走到楼下，他把头抬到极限才能看到天，天色发黄，大火从世贸中心上半部的四周蹿出来。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亲人，于是他开始往回走，回到公司楼下，那儿已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就像是在观看一场体育比赛。
孙宇清了一下嗓子说：“可能过了有两分钟，就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我抬头一看，世贸中心的上半部向我们这边倾倒过来。我听见哭声，尖叫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我当时站的地方离世贸中心有二百多米，我觉得多跑一步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记不清摔了几个跟头，爬起来又接着跑，觉着自己一下子被一阵大风吹倒，天一下全黑了。突然之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死一样的安静，当时我感觉就是完了，肯定被砸死了。弄不清在地上趴了多久，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时间像一下停顿了，呼吸也很困难，感觉完全被土给埋起来了。
“当时也没细想自己为什么还能爬起来，可能是正好没砸着。我本能地爬起来又拼命跑，使劲地呼吸，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一定要活着出去。
“我的心跳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困难，开始是跑，后来是走，最后变成了爬。就这样跑一段，走一段，爬一段。不知到底有多远，大概总有一千米吧，眼前渐渐有了一些光亮，有了重回人世的感觉。”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记不清楚走了多久，也不知谁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喝了两口，冲了一下眼睛，觉得钻心地痛。
“我首先想到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但当我拉开书包拉链，翻出手机时发现，电池盖子里面已经进了好多土。渐渐地我发现周围有不少人，围着我问这问那。有一对医生夫妇，让我躺在一辆出租车的前机盖上，对我的眼睛做了初步处理。
“接着，我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被送进医院。有人用热水把我全身冲了一遍，又往我的眼睛里滴了一些药水。一位医生给我女朋友打了电话，当时她正在往曼哈顿的每一家医院打电话询问我的下落，听到医生说‘孙没事儿，只不过眼睛……’，也许联想到某个电影情节，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坚持要回家。医生给我点了一种让我眼皮睁不开的药水，我就穿着病号服，一手拎着装有我衣物的大塑料袋，一手撑开眼皮，一步一捱地往家走。这辈子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我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讲到这里他放慢了语速，我才有机会插上一句：“这段生死经历对你这一年来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如果一个人如此地接近死亡，那么他会更加珍惜生命。不过，我想在今年9月11日那天再回到去年的那个地方，静静地走过那一段路。”(记者郭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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