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２００２年８月２５日，乌云又一次聚集在湘江上空。 与此同时，长江干流上游洪水与三峡区间来水叠加，形成了长江入汛以来最大一次流量的洪峰，咆哮着掠过荆江河段，直压洞庭。这一天，在２００２湖南洪害日志上写下了第１４页。 来自官方的统计数据显示，自８月１１日以来，在此次洪灾中受灾的就有８个市、４１个县，因灾损坏房屋６．７万间，倒塌民房２．２万间，受灾人口达８４３万。 ８４３万，占了湖南全省人口的七分之一强。人们会永远记住，如果没有１１．５万名解放军战士、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１０１万名劳力、近７万名干部，投入到这５０年一遇的秋汛抗洪抢险战斗之中，如果没有一个个诸如长沙保卫战、益阳保卫战、常德保卫战、洞庭保卫战等铺就的铁血战壕，这个数字无疑会更加庞大。尽管，恶战还在继续。 人们同时关切的，还有这８４３万受灾的人们，在洪水侵蚀着他们的房子、田地、大小家当的时候，他们选择被迫离开，还是留下守候家园。 在这个即将到来的、等候着辛劳收获的秋天，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迎接。 继１９９８年后，洪水又一次冲破了古城长沙的平静。８月２２日中午１１时，横贯古城南北的湘江长沙段出现了历史同期最高洪水记录——３８．３８米的高峰水位，超危险水位２．３８米，涨幅已高达５．９米。 带着长江尾段上海的那份安祥与平静，８月２３日晚６点记者抵达长沙后，感受最深的是：地处长江中游水系的这座城市处于近乎“战争”状态的紧促。 受淹区域路段的交通管制，不时呼啸而过的军车，以及赫然而立在长沙各大报纸醒目位置的超粗黑体“决战江湖”、“紧急动员”……，仿佛要冲破这条凝固在燥热空气下“肥胖臃肿”的湘江。 橘子洲，承载着一个伟人的诗篇，此刻也承载着年复一年生息在这里的１７６６户４３２７位居民。 ８月２１日凌晨，湘江长沙段水位达到３８．０９米，超警戒水位３．０９米时，江水开始穿洲，之后不断上涨，洲上进水最深达２米。２３日晚７时，记者赶到橘子洲入口时，在洲上唯一通行的交通工具只能是木筏。于是，在已经分不清哪儿是江哪儿是洲的水面上，船工也只能凭着自己对地况的最基本常识掌握着筏子的行进路线，而不至于偏离入滔滔湘江。 据驻守此处的武警战士告诉记者，大约还有１５％的居民自愿留下，以老人和在洲上做生意的人居多。 作为长沙城唯一一块由泥沙堆积而成的居住区，橘子洲必定是首先被淹的地域。这也使得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８０岁的陈德沅告诉记者，如果水退了，可以看到每家每户屋里的墙角或墙壁上刻着一些高低不等的横线和数字，它们表示湘江每一年入汛的水位，同时由于洲上地势高低不同，它们还表示进水到自家屋里的水位高度、年份日期。如果第二年开始涨水的话，人们便会一边听水情预报，一边以头一年同期的横线记录下来的数据作参照，决定是否做好转移的准备。 “１９９８年那次特大洪水，大多数人都把准了，可就是今年出了漏”，陈大爷说，“大家谁也没想到最大的一次竟然会发生在快到秋天的季节。”尽管大部分家当已被转移，尽管降雨又将来临，但留守在橘子洲头的人们，还没有想过离开。 当湘江洪峰奔腾北上之时，资、澧、沅三水干流的最大洪峰也齐唰唰先后涌入洞庭湖，而长江上游形成的洪峰，并没有“吝啬”挤压洞庭的又一个机会，由北向南压顶而来。 由此，腹背受敌的浩浩洞庭湖像一个气球，越吹越大，８月２５日，岳阳城陵矶水位继续上涨，达到３４．９１米，超危险水位１．９１米。 几乎在长沙橘子洲被淹的同时，紧邻岳阳城的洞庭湖水越过了一部分尚未来得及垫高的堤坝，在冲垮４座砖房后，浩浩荡荡进入了在岳阳地势最低的城陵矶下街，此次也是继１９９８年特大洪水后洞庭湖水第一次“侵入”岳阳的城市街区。 位于城陵矶下街边缘高地的北区１２栋，陆续住下了从街道对面“划水”过来的４户人家。他们无法投靠亲戚也无法搬入安全的楼房，在洪水的逼迫下选择了这个到处是拆动痕迹、被当地一家粮库闲置的空楼。 年近５０的李岳平便是其中的一位，他掌管着一个六口之家。８月２０日，当他一觉醒来，发现头天晚上还距离自家门口１０多米远的水已进屋有一个脚踝深，第一个反应是４年前的大洪水又来了。当他将家中最后一样用品拿出的时候，水已经淹到了腰部。２４日傍晚，在北区１２栋，记者看到李岳平时，他正与妻子将一筐筐蜂窝煤搬到二楼，“水还在往上涨，得备足燃料”，李说。 在交谈中，记者了解到，自从１９９８年洪水后，城陵矶下街一带的一部分居民已陆续搬迁，看到别人一个个搬入地势安全的楼房，李岳平不敢奢望。因工厂不景气，李氏夫妇做的一点小生意月收入尚不足千元，还要供儿子念高三，以及供养老人，仅这次水淹就让李损失了１０００多元财物。 据了解，城陵矶下街区域多以平瓦房或是两层结构的砖房为主，公房占据一大部分，而像李岳平这样困难的居民并不在少数。迁出去，没有钱买房子；留下，受到洪害又不可避免。有关方面都对岳阳市临湖一片的防洪大堤进行填土筑高，城陵矶下街一片也在其中。但是中间这个宽约５００米的“口子”还保持着数年不变的模样。目前较为普遍的一个说法是，“资金尚未到位”。而对于像李岳平而言，眼下更为现实的是，如何为自己和家人找一个更为安全的“窝”。 晨报特派记者王骥飞８月２５日长沙、岳阳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