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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 文/李冬莉 有房有车，工作在CBD，居住在郊区，玩命干活，彻底休息，这种生活方式是现代城市人追求成功的励志范本。特别是住在郊区。田园风光的、自然的、平静的、与世无扰的生活是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城市乌托邦。毕竟，像几米那种自认“生活能力极低，必须生活在城市里和很多人共呼吸”的漫画家少之又少，到最后，他赖以生存的城市在他的笔下也不过是一 个个哀伤、缠绵、忧郁的童话，温暖了自己，心寒了别人。倒不如20世纪70年代美国一本反映郊区生活的摄影作品《郊区》，用画面上物质的诱惑展现精神的富足，图中的中产夫妇在自己漂亮的房子里说：“我们真的很幸福，我们的孩子很健康，我们有精美的食物和舒适的房子。” 当旁观者总是容易的，无论是住在城市还是郊区。当你自以为郊区是心灵的归宿、是家园的所在，千辛万苦或者千挑万选在郊区买了房子，时尚的说法是顺带选了它的生活方式，这个郊区是怎样的郊区，这个生活方式又是怎样的生活方式却由不得你。 是都市还是村庄？ 按照国际惯例，城市居民人均GDP超过3000美元，就会出现居住郊区化。2001年广州人均GDP突破4586美元，人均可支配收入人民币达到14416元，两者均高居全国10大城市之首。广州人爱楼爱看楼爱买楼的事实倒契合了它GDP的价值。特别是地处广州南郊的番禺地产连续几年的热卖，更加证实了广州这个超大型城市郊区化存在的事实。 番禺区是广州市管辖的10个区中离市中心最远的地区之一，除了辖区上的布局，关于番禺郊区的概念，洛溪收费站的存在不但给了人们衡量空间距离的支点，也在心理上造成了某种偏离城市的暗示。 1989年离开中国的王陶，于去年回到国内担任Q-GEN的设计总监。离开时的中国城市郊区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种贫民窟的概念。去年当老板第一次要带她下到番禺和东莞考察工厂的时候，她几乎绝望了：“难道广州就是这样的？！”等她到了珠江，才发现：“哦，原来番禺是郊区。”郊区给了她这样一些印象：没有城市干净，是一种乡村和城镇的混合体，因为各个大盘的开发和当地配套设施的不成熟，用她的话形容：“要么破破烂烂，要么像暴发户。” 常常是车开在一条脏乱的、周边建满两层商用铺的路上，冷不丁地出现一大片建筑雷同、格局一致的大型小区。有一组数据可以说明番禺楼盘的大型程度。在这里，有8个规模空前、占地数千亩的地产大鳄：占地1000余亩的星河湾、占地4000亩的华南新城、占地3000多亩的南国奥林匹克花园、占地4000亩的锦绣香江花园、占地4400亩的中山雅居乐、占地80万平方米的广地花园、占地66.7万平方米的华南碧桂园、占地7500多亩的祈福新村，其规模累计相当于一座可居住50—60万人口的中等城市。每一个楼盘都近似一个镇的格局也给了一些地产发展商“建设一个新城”的野心。面对中国一二十年的城市化进程，没有样板的阶层分化，倒使得他们可以随意按照一些想当然的标准设置着自己城市的格调。所以丽江是小资的，碧桂园是本土的，而祈福新村则是香港人加新移民的大拼盘。目前已入住7万人的祈福，将来从这个村子走出去的小孩，见了面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不同的可能是一个住别墅，一个住洋房。每一个楼盘都有自己的定位，惟独连不成一个整体。 是富人住还是穷人住？ 回到国内大半年，让王陶感触颇深的是：“我们很多东西是国际化的，用的也都是对方的概念，但总是贪图大而全，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弄得不伦不类。”在国外的10多年，王陶去过很多国家，日本、英国、西班牙、法国等等，听王陶回忆欧洲的郊区是一件会感染人心情的事情。“欧洲的郊区和城市有明显的区别，一派田园风光，像17、18世纪的油画一样，绝对不会有破破烂烂的感觉。”问到她国内什么样的郊区是她可能的选择时，她希望，密度不是那么紧，绝对不可以有高楼，这一点非常的POINT。 应该说，王陶属于广州郊区楼盘里的准业主行列。所有的郊区楼盘都打着为白领、中产服务的旗号。但事实上，在郊区的目标受众群上，第一定位的是对房屋总价最为敏感的中低收入人群，今年“五·一”黄金周“卖疯了”的广园东凤凰城更是验证了这一取向。在这里郊区和城市的区别是，50万在市区只能买到一套普通洋房，到了郊区则成了一栋TOWNHOUSE。甚至于，别墅贫民化的概念也由此应运而生。 2002年6月1日，在由太合日盛房地产开发公司与中房指数系统联合主办的第二届北京TOWNHOUSE发展研讨会上，威格斯建筑顾问(中国)有限公司首席代表李忠认为TOWNHOUSE是建立在车轮上的住宅，不可能成为亚别墅，消费人群只能是中产阶级的中上层。他以美国为例，表示在某种意义上，美国是郊区城市化，他们的TOWN不是郊区的概念，而是城市中的组成部分。美国的郊区住宅指的是独立式别墅。目前北京TOWNHOUSE的购买人群是亚别墅客户和高端公寓客户，这和TOWNHOUSE的原有定位发生了本质的区别。当然了，反驳他的人可以说他太理想主义了，物美价廉从来都是中国郊区销售的制胜法宝。 有意思的是，包括相关的研究机构都坚持，郊区化的趋势应该从收入高、条件较好的人群开始，而不是让买不起市区高价房的人们迁到郊外去。但现在的事实显然是相反的。 也有安慰人心的地方，为了刻意寻找目标客户，发展商挖空心思地制造社区气氛，办讲座、游园会、联谊会……最后的结局，不管真有品位假有品位，付了钱的就是业主，原先真心奔着小区的文化氛围而来的人慢慢地发现自己重新处在当初试图从城市中远离的环境里。甚至原本最为满意的小高层户型，也在发展商利益的驱动下建起洋楼。或者一个大假回来，以前最为心仪的青草地转眼成了新楼盘的地基。 记者一位住在丽江的朋友就是因为她所住的楼前起了高层，才决定放盘重觅他处的。让她苦恼的是，听说很多大型楼盘都在打着为更多有需要的住户服务、建高层的主意，她开始犹豫，是不是重新住回城市，在忍受都市烦扰的同时，也享受一下商业繁华的便利，至少省了舟车劳顿之苦。 是理想生活还是鸡肋？ 事实上，真正开始广州郊区化的不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也不是新移民，而是香港人。从1991年祁福新村的开盘到1992年丽江花园的启动，最早的客户基本上都是香港人，他们习惯5+2的生活方式，周末来郊区度假，对于香港人来说，别说广州了，整个珠江三角洲都是他们的郊区。每个周末到祈福新村的巴士站参观会是一件具有社会学意义的事情。不知道的人，会怀疑自己到了一个知名的旅游景点，人气兴旺得没有道理。 背着背囊、目不斜视，到了40岁就一定要脚蹬光亮的白皮鞋、头发工整、穿着背带裤、有着一副明显发福的身材的男士即使扎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看出是个香港人。看着看着就会奇怪了，到底是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还是他们的品味有差池：“在香港他们这样的打扮不土吗？” 关心别人总有点多余，毕竟，在没车的情况下，住祈福的多是一些年轻的新贵，即使不是，也是一些“诗意的栖居”者。除非是价钱上的不得已，总是一些对生活有要求的人才会住在郊区吧。从市区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可不是为了看邻居的。 为了自己的生活吧，你出了巴士，赶紧走进超级市场，足足买了一个星期的食物供储藏，否则，楼下昂贵的便利店会将你一个月的零花钱提前榨干。这还不要紧，孝顺的你买这里原本是为了父母颐养天年，然而早上起床，他们苦恼于买不到豆浆油条。有一天，他们告诉你一件新鲜事，原来在“村”口，他们遇见了当地卖菜的小孩，才惊觉“原来这里也有当地人”。他们不知道的是，同很多当地人相比，住在祈福里的他们明显是穷人，郊区化的发展，土地的增值为曾经很弱势的郊区人换来了物质上的弥补和满足。 你呢，在享受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快感后，总要有一些烦心事。如果你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提前还住房贷款的可能，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就成了一个问号悬在心里。这是很多当地人除非二次置业，否则不选择郊区的原因，王牌的学校总是在老城区的。 到最后不过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你发现了，住在郊区成了想得开的人的自娱自乐，那些城市里的有房一族连微笑都带着不言自明的优越感。 广州的郊区，用策划起碧桂园热卖的策划人王志纲的话来形容，这里“城镇和乡村迭加，市民和农民并列，南人和北人扎堆；既有都市里的村庄，又有村庄里的都市”。 白天晃荡一整天也难得见一个人的祈福会让人产生在恍惚间走错了世界的感觉。从门外修了10来年还没修好的公路穿进“村”里，路过常年闲置的豪宅，充满了伍迪艾伦式的幽默。因为没有他那么智慧，所以剧情上演得混沌不堪、暧昧不明。 郊区在美国 郊区(SUBURBAN)在美国是一个很特别的概念，它指那些住在大都市郊区的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以及与此相连的文化意识形态。因为美国的一些特定元素，它的郊区化(Suburbanization)在全世界都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其模式主要是人口密度低、私人住宅、中高收入居民为主、通勤工作，所谓的郊区住宅指的是独立式别墅。穷人集中在中心城市，而富人则散布于郊区。拥有一块土地及建在这块土地上的带有庭院、草坪、树木、蜿蜒小径的独立住房，是美国中产阶级事业成功的标志，同时也是争取更多财富和更高社会地位的进身之阶。 低廉的土地价格、便宜的住房造价、优惠的税收政策、便利的交通以及公共设施和服务的迅速完善，给了美国人实现梦想的可能。事实上，关于交通工具推动郊区化的说法，像韦伯所讲的：“不如这样说，美国人喜欢住在乡间别墅，而不像欧洲人那样住在商业区，这是原因；有轨电车只是结果。”事实上，对于美国人来说，住在郊区但却没有私家车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穿梭在社区内的大巴不过是接送孩子上学的工具。关键，对于中产阶级而言，如果没有了住在郊区的观念和理想，也就谈不上个人生活和未来。 另一方面，美国种族因素产生的矛盾，是使许多人离开城市迁往郊区的大动力。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美国有两次大的移民高潮。中心城市涌入了大量东南欧的贫民和南方农村迁来的黑人移民。在当时中产阶级的眼里，与这些新移民相并而来的是犯罪、堕落、偏执和激进。同时，1954年联邦最高法院对学校种族隔离违宪的裁决，使得众多白人中产阶级家庭为了孩子搬到郊区，那里的学校没有种族混杂。种族因素在客观上加速了市中心与郊区的分离。 还有一点重要的是，美国政府在经济上的一系列有利于中产阶级的措施，也给了郊区的发展以推动作用。二战以后，为解决退役士兵的住房问题，联邦政府资助在城市边缘地区建设了大量类似于Levittown式的住宅。这样，联邦住房管理局在其最初40年的运作当中，总共提供了1190亿美元的抵押贷款担保，受益的主要是郊区，郊区几乎一半的住房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联邦住房管理局、退伍军人管理署提供财政支持的。在郊区，自己拥有住房的家庭比例从1934年的44%上升到了1972年的63%，郊区已经由富人的保留地变为中产阶级的普通期望。而住在哪里则成了社会中显而易见的身份标签，没有交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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