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美国政府不断推动核武器的研发。美国在朝着恢复试验核武器和在实战中使用核武器的方向，跨出了新的步伐。

　　今年4月28日，美国能源部国家核安全局代局长林登·布鲁克斯致信美国参议院武装力量委员会战略力量小组委员会主席特里·埃弗雷特，要求在2004财年的国防授权法中，特别满足3项拨款请求。

　　这3项要求是：一、拨款2500万美元，以继续完善内华达核试验场恢复地下核试验的待命计划，将恢复核试验所需的准备时间从36个月缩短至18个月；二、再拨款1500万美元，以继续一项强力核钻地弹的可行性与成本研究；三、另拨款600万美元，以开展其他关于核武器的先进概念研究。

　　5月9日和13日，美国参众两院的武装力量委员会分别通过了含有以上内容的《2004财年国防授权法》。但是，这项法案还分别有待参众两院各自的全会讨论。鉴于美国共和党在两院均居主导地位，这项拨款法最终成为美国法律，应该没有技术困难。

　　除上述内容，《2004财年国防授权法》同核武器有关的部分，还包括废除1993年的Ｓｐｒａｔｔ－Ｆｕｒｓｅ修正案。根据该修正案，美国在1993年通过的《1994财年国防授权法》规定，禁止研发5000吨ＴＮＴ当量以下的“低当量”核武器。那么，自今年10月1日起，美国就不再受其10年前法律的约束，可以“合法”地研究与发展各种低当量的核弹了。

　　显然，这届美国政府对于核武器研发的态度，同10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重要变化。在冷战即将结束时，老布什政府面对来自国内外要求停止试验核武器的强大呼声，不得不暂停核试验。在克林顿总统任内，白宫积极推动关于全面禁核试条约的谈判。其间，美国国内仍然存在着要求继续进行核试的各种势力，尤其是来自联邦能源部所属的国家核武器研究所要求继续试验的呼声。在他们看来，只要核武器还是维护美国安全的威慑手段，美国就必须继续进行核试。

　　当时美国存在着这样有趣的现象，当美国能源部强调继续核试的重要时，美国国防部发出了不采购能源部坚持要试验的核弹的威胁。而当克林顿任用的能源部长奥莱莉本人站到了核试的对立面的时候，就注定了当时美国将以推动《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为旗帜，在世界范围确立冷战结束后防止大规模毁伤性武器的扩散的国际规范。

　　克林顿在权衡核试验与核扩散的利弊得失时，更多地考虑了以多边合作的方式，以国际机制的手段使各国就范。他追求的是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全面停止核试，以挫败核门槛国家通过核试跨越这道门槛，并冻结其他核武器国家相对于美国核武技术的差距。

　　但当美国政府通过《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以限制自己为代价去禁止他国试验核武器的时候，它还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口子，即允许进行所谓零核当量的流体动力学实验。依据这种方式，美国力图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对核武器爆炸物理的精细研究，并有助于在不对核武器进行爆炸试验的情况下，维护其核武库的可靠性、安全性与保安性。

　　但是，美国的保守主义力量对美国为束缚他国而必须束缚自己的做法并不满意。在他们看来，《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并没有管住印度和巴基斯坦，而且这项条约所具备的能力，事先并不足以探测或预报出印巴的核武器试验。美国反对该项条约的力量还认为，条约甚至不一定能够探测出其他核武器国家违反条约进行的极低当量核武器试验。这些藉口，使《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在克林顿总统时代未能被美国参议院批准。

　　当美国走进小布什时代后，《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已经完全没有可能成为美国的法律，因为“逢克必反”的白宫主人自己就不喜欢这项条约。而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小布什总统端出了他的“先发制人”战略。在军事技术上，相应地提出要发展掘地武器，摧毁深藏在地下的恐怖分子或“邪恶轴心”的领导核心。

　　根据小布什政府2002年的《核态势审议报告》，关于核武器的先进概念构想，指的是：一、改进现有核武器使库存武器的核当量具有更大的灵活性；二、改进核钻地弹以对付对手使用加固和深埋的手段；三、发展减少关联损伤的弹头。在这个指导方针下，美国10年来从去年开始第一次开始拨款，研发强力核钻地弹。

　　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当美国解脱束缚可以自由行事之时，它也同时在告诉世界各国核武器的重要性。除了核武器的威慑作用外，美国绝不想告诉各国核武器还可以实用。但美国的行动，却准确无误地表明，核武器离开下一次实用，已经越来越可能。当美国这个被公认为最安全、最强大的国家还需要核武实用，其他国家只会感到愈加不安全。相应地，它们也不得不去考虑发展先进概念的核武器，甚至在必要时，也把美国的领导核心从深深的地洞里挖出来。

　　行笔至此，笔者想起罗伯特·诺里斯这位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师弟最近的研究结果。去年他在芝加哥指出，五角大楼的所谓强力型核钻地弹在科学上是走不通的。他还指出，低当量核武器并非如布什政府所言可以减小伤害，而仍会造成大规模的核污染。自然，美国政府不会喜欢这番言论。我们倒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例，美国政府在一些重要公共政策问题上，听不得来自人民的批评，最终破费了纳税人的许多银子，才不得不尴尬收场。（作者为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副主任 沈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