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昝涛

　　《环球时报》2003年10月24日刊登了一篇名为《反思德国老工业区改造》的长文。这篇文章的问题指向是很明显的：中国当前面临的一个重要的经济问题也是老工业区的改造问题，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我国东北地区的重工业遗留问题。从文章可以看出，德国鲁尔工业区的改造不是个成功的例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经验可以吸取。同样，媒体的意见（鲁尔区经验不可取）和官方的观点（政府补贴好处不少）都需要批判地看。

　　从上面的提示也可以看出，媒体与官方的意见正好可以分别定位在两个角度：效率与公平。这是当下我们国内发展过程中需要认真处理好的问题。我们现在的发展思路是效率优先、兼顾公平，这也是大多数经济学家的观点。作为后发现代化的中国，推行这样的发展战略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有其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的。但是，实际的情况并不令人乐观，那就是：效率的优先做到了，公平却没有兼顾；既然是兼顾，在的人看来，如果兼顾不了，就先放一放吧，这一放就出问题了。

　　德国的经验与我们恰恰相反，他们的政府对鲁尔区一直以来采取的是公平优先。他们认为，如果结构改造意味着让一个50岁的矿工生活水准降低，那是不公平的，他们要做的是，在经济萧条时期维持经济繁荣时期的生活水准。在这一点上，我们比德国的力度要大得多，下岗与社会保障等方面存在的大量问题就是很好的证明。

　　但是，对比不能就停留在这个层面上。在效率与公平问题的背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政府在市场经济中的角色问题。传统的自由主义观点把国家当作“守夜人”的角色，例如，维持秩序、执行法律、保障安全等，他们坚持自由市场原则，极力反对国家对经济的干预。但是，历史的事实不断地证明，自由市场是国家强力创造出来的，而不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所谓的纯粹的自由市场只能是历史的变态，而不是常态。这也正是19世纪英国自由市场的历史给我们的启示。罗斯福新政以来，西方发达国家对经济的干预虽然与欠发达国家的计划经济不同，但部分地体现出国家在经济生活中作用的某些共性，比如日益发达的福利政策便是普罗大众对国家的共同要求。这是部分地可以认为是大众民主发展的重要结果。

　　再结合上面德国的例子来看，政府的做法体现的恰恰是福利国家的重要特点。政府在认识到通过财政补贴挽留人口的做法不明智后，并没有立刻就放弃财政补贴，而是从长远的角度着眼，采取了缓慢进行的策略。也就是说，政府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开始鼓励市场原则下的自由择业与发展，另一方面，也没有放弃对旧工业区无法完成转变者的补贴，可以说，在这里政府很好地处理了效率与公平的关系，这也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地方。

　　鲁尔区的经验告诉我们，政府过头的补贴尽管坚持了公平原则，但是，却不利于地区的经济结构转型和长远发展；同时，在让市场原则发挥基础性作用的情况下，也不能像某些经济学家所叫嚣的那样一步到位，而是缓慢进行，确保那些无法完成转型的人口的生活质量。

　　接下来有人或许会说，鲁尔区的经验我们可以借鉴。的确可以借鉴，但是，必须充分考虑到两国的具体国情，这也正是笔者要重点强调的。德国的经济实力、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人口等情况与中国大大不同。我认为，我们无法按照德国那样的标准去做，但是，在我们改革者的头脑中最起码应该有那样的意识：既不能放弃发展，也不能让市场原则冲昏了头脑。让政府真正发挥好引导作用，才是我们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所在。

　　（作者系北京大学历史系世界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心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