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实现其振兴，作为关系我国国民经济协调、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战略行动，战略方式的选择至关重要。要把一个老的工业基地转换成新的工业基地，必须按照市场化的方式重建企业之间的产业联系，实现产业集聚。越来越多的国家把产业集聚作为产业发展、促进中小企业发展、拉动地方经济增长和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战略方式，作为解决“大企业病”的有效方案。在这种全球性经济潮流面前，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正面临着一个重要选择。

　　要继续作为国家的工业基地，就必须顺应全球化背景下产业发展的客观规律，努力推动和强化产业集聚，向产业集聚要竞争力、要经济分量、要经济效益。东北振兴的标志是产业集群的形成。而这一目标的实现，必须以高质量的市场化环境为基础工程，全力打造适宜于产业迅速集聚和成长的经济和社会机制。需要在观念上进行革命和创新，必须破除计划经济的老观念，树立市场经济的新观念；破除小生产的旧观念，树立社会化大生产的新观念；破除传统的产业观念，树立现代的产业观念。

　　■郎毅怀

　　加快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作为关系我国国民经济协调、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战略行动，战略方式的选择至关重要。我认为，加快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必须走产业集聚道路。

　　（一）工业“基地”是一个产业集聚概念。加快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必须遵循产业集聚规律

　　把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成新型的现代工业基地，起点和目标都叫基地，但两者具有质的差异。调整改造的过程是一个体制、机制和技术的创新过程，也是一个以新的方式和机制进行产业集聚的过程。我们把过去的东北称作老工业基地，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个地方工业企业密集，而且这些企业在国家计划的组织下有着相对稳定的产业联系，形成一个相对独立产业体系。经过20多年的改革，计划体制造成的产业联系，已经不复存在。但要把这样一个“基地”转换成新的工业基地，必须按照市场化的方式重建企业之间的产业联系，实现产业集聚。

　　简单地说，产业集聚就是在一个经济区域内生产某种产品的若干个同类企业，以及为这些企业配套的上下游企业和相关服务业高密度地聚集在一起的产业现象和经济过程。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产业集聚是工业基地的根本特征和竞争力的重要源泉。作为在高度专业化分工基础上形成的配套体系，企业间的分工已经细密到部件生产及其各个环节上。在这里，每个企业只做一个部件，甚至一个部件的一个环节。这使单个企业能够专精于一种产品的开发和生产。同时，由于企业高度密集，这类专精于一种产品开发和生产的企业既近距离相互竞争，又近距离相互协作。一个主机厂有若干家零部件厂商就近为其配套，一个零部件厂商也就近为多个主机厂配套。这样的产业网络具有接近市场的便利，也具有了技术创新的便利和强劲动力，从而把产品的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降得很低，也使产品的质量不断提升。这种在地域上相对集中、专业分工高度细密的产业集聚所具有的产业竞争力，是“大而全”、“小而全”的生产方式，以及在地域上相对分散的生产方式都无法比拟的。

　　正因为这样，产业集聚已经成为过去30年国际上最重要的经济现象，成为越来越强劲的全球性经济发展潮流。越来越多的国家把产业集聚作为产业发展的战略方式，作为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战略方式，作为拉动地方经济增长的战略方式，作为拉动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战略方式，作为解决“大企业病”的有效方案。产业集聚的发展和产业集群的大量涌现，导致了世界经济版图块状明显的“马赛克”格局，也引起了经济竞争格局的变化和竞争力的重组。例如，美国经济的优势很重要的是得益于产业集聚的优势，被誉为“亚洲硅谷”的印度班加罗尔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产业集聚的成功。改革开放以来，在市场机制的作用下，我国的产业集聚迅速发展，并集中于广东、浙江等经济发达地区，成为导致我国经济地区性差距不断拉大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我国今后经济格局的变化和走向，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集聚的影响。

　　在这种全球性经济潮流面前，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正面临着一个重要选择。要继续作为国家的工业基地，就必须顺应全球化背景下产业发展的客观规律，努力推动和强化产业集聚，向产业集聚要竞争力、要经济分量、要经济效益。

　　（二）东北振兴的标志是产业集群的形成。必须把发展产业集聚作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战略选择

　　在东北老工业基地，摆放着一批国家重要企业。但这些企业基本上是“聚而不集”，相互之间没有产业上的紧密联系。同时，它们根本没有发挥出“第一粒树种”的作用。西方经济学家番多（ＰＯＵＮＤＥＲ）把产业集群喻为森林，把关键性企业喻为第一粒树种。该树种一旦落地，就可以长出一片森林。这里的意思就是，第一个骨干企业建立后，就会很自然地产生一批与其配套的企业。所以，多年来，东北的一些大企业一直孤悬在那里，形影相吊，没有或少有就近配套企业，只能靠历史上形成的家底和增加新的投入在那里苦苦地撑着。这就是说，东北并不缺大项目、大企业，缺的是产业集聚和产业集聚所能带来的竞争优势。什么时候东北形成了产业集聚的良好势头，有了像样的产业集群，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调整和改造才算基本成功了。我认为，可以把这一条作为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志。

　　首先，没有产业集聚的发展，东北的大企业很难再“大”下去。“一汽”至今还算得上中国汽车产业的老大，但它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它与兄弟企业的差距正在一天天地缩小。这样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它要沦为老二、老三，甚至老四。因为，东北的汽车没实现产业集聚。远离汽车市场中心和汽车零部件供给中心的“一汽”，物流成本，特别是采购成本可是中国几大汽车厂中最高的。由于孤悬东北，“一汽”的创新性研发成本也必然是比较高，获得同样的技术信息和市场信息，也要比那些处在汽车产业集聚区或接近汽车产业集聚区的汽车企业高一些。其他一些大企业也大致如此。他们能够就近采购的比例很小，而且多为技术含量低、附加值低的零部件。再就是，没有产业集聚，大企业也不可能完全走出“大而全”的老模式，实现企业组织的自我创新。

　　这里说的是汽车等产业，实际上也就说到了制造业。现在，学者和一些地方官员已喊出了重振“东北制造”的理念。但没产业集聚，就没有东北制造业的振兴。制造业的配套环节多，产业链条长，迂回生产方式复杂，对产业组织方式的创新有着相对迫切的需求。从“工厂制”到“精益生产”、“个性化生产”等到重大企业制度创新和管理创新，都首先发生在制造业。作为一种新的有效的生产组织方式和产业组织方式，产业集聚也是从制造业发端的。所以，振兴东北制造不是投一些钱、上一些制造业新项目就可以见效的。它有赖于制造业的产业集聚，形成充满活力、分工细密的产业集群。温州小商品制造业的成功发展在起始阶段，并没有技术和资本投入的优势。他们走的是一条产业集聚、在集聚中形成竞争优势，再以竞争优势强化产业集聚的道路。东北制造业虽然已经有了较高的起点，但不走产业集聚道路，也是长不大的。

　　产业集聚也是东北中小企业成长、发展的必由之路。东北中小企业的发展面临诸多问题，如内部治理结构不规范，管理水平低、技术开发能力低，创新能力差、信息与人才缺乏等等。解决这些问题，主要还得靠市场，而最好的市场就在产业集聚里面。在产业集群内，中小企业界面临的种种问题都可以得到有效的解决。在我国，凡是中小企业兴旺发达的地方，都是产业集聚水平较高的地方；凡是产业集聚水平较高的地方，也都是中小企业兴旺发达的地方。要发展中小企业，就一定要实行产业集聚和产业集群战略。

　　东北的农村工业化和城镇化问题，也得靠产业集聚来拉动。产业集聚将创造大量适合于农民进入的就业岗位。它像一个横亘于城乡之间的溶解器和转换器，把农民大量吸收进来，转变成市民。东北农村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缓慢，很重要一点，就慢在缺少这样一个转换器。城镇企业因为没有进入产业集聚，竞争力上不去，致使工人大量下岗，农民进城入镇难以找到岗位。

　　因此，东北老工业基地必须把加快产业集聚作为自己的战略选择。只有这样，调整、改造才能成功，重新振兴才有希望。

　　（三）以高质量的市场化环境为基础工程，全力打造适宜于产业迅速集聚和成长的经济和社会机制

　　东北老工业基地要走产业集聚的道路，基础工程是建设一个高质量的市场环境。广东、浙江产业集聚的经验证明，实现产业集聚的根本力量是市场。无论是广东珠三角的外向型加工业集群，还是浙江的特色品产业集群，抑或北京中关村的高科技产业集群，都首先是在市场机制的驱动下自发地搞起来的。只是到了集群出现雏形后，地方政府才给予了热情扶持和引导。所以，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和振兴最急需的东西，不是钱、不是项目，而是开放的、有活力的市场。中央政府支持东北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和振兴，首先要支持东北稀缺的市场要素，如放松行政管制，帮助搞活金融、打通和拓宽对外开放渠道等等。地方政府应扎扎实实地转变职能，打掉和撤消那些专门对企业进行“管卡压”的衙门，取消各种毫无道理的行政收费和行政干预，并认真规范法制管理，建设诚信有序、公平竞争的市场，实现东北市场的低门槛、低成本、低风险。要以市场的魅力把内资动员起来，把外资吸引进来，让市场和民营经济红火起来。

　　东北市场化建设的最大问题是国有企业。占企业总量80％以上的国有企业既是经济发展的主体，也是经济发展的环境。国企不活，市场难免萧条。所以，调整、改造，必须先改制，坚决打一场国有企业改革攻坚战，要不然，花钱改造就可能白花。要把国企改革作为出资人行为，与跨国公司合资合作、与优秀的民营企业合资合作，实行产权多元化或产权转让（停产半停产企业，应退出国有体制，甚至完全退出市场）。进入交易的国有资产，要由市场来评价。在国家支持改制的资金到位之前，对一些历史上形成的债务、包袱，可以依靠政府的信用先挂起来。对为了既得利益而拒绝、阻挠改革的经营者，不能迁就，不改革，就换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要舍得为改革支付成本。要千方百计维护社会稳定，但也不要为了稳定而放弃、搁置改革。

　　在加快市场化的同时，为了实施产业集聚战略，加快老工业基地振兴，东北的各级政府要把为经济建设服务的程序倒过来，即从支持“企业—产业”，变为支持“产业—企业”。政府在公共政策之外，单独支持一个企业是有违社会公平的。实际经验证明，这种支持对企业意义不大，而且后患无穷。产业不兴旺，企业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发展前途。而支持产业化、支持产业集聚，对企业却具有长期的战略性的意义，企业得到的将是长期的战略性利益。所以，要围绕支柱产业，通过改善环境、政策扶持、招商引资等办法支持发展配套产业和服务业及下游产业，把支柱产业变成主导产业，把单一产业变成产业群，把孤悬的点状企业拉成链条产业，把产业链条变成产业“板块”。调整改造规划，一定要改变孤立布点，就项目本身来研究项目的老路子。如果一定要坚持这么做，那将不得不接受失败的苦果。

　　按照产业集聚的战略方式改造东北老工业基地，需要在观念上进行革命和创新，即首先改造老脑筋。必须破除计划经济的老观念，树立市场经济的新观念；破除小生产的旧观念，树立社会化大生产的新观念；破除传统的产业观念，树立现代的产业观念。

　　（作者单位：吉林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