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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思衡阳大火--勇气和经验孰重孰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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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S.SOHU.COM 2003年11月13日10:38 燕赵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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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衡阳的天气骤然转冷，船山广场烈士追悼会在寒风细雨中结束。而关于火灾和烈士的话题，在这座中国南部城市乃至更大范围内，并没有冷却。
大楼忽然就塌了
“我看到房子开始动，就往回跑，跑到二楼平台尽头，飞身跳了下去。”救火中受伤的衡阳消防支队战士唐伟华这样告诉他的叔叔。唐在塌楼前带领一个班的战士在二楼平台灭火，跳楼导致他的双脚腕粉碎性骨折。11月7日，在病床前，唐的叔叔告诉笔者，“他摔伤后还跑了十几米，才倒在地上，被人救出来。”
从唐伟华察觉异常到他跳楼、跑出10多米跌倒，应该有几秒钟时间。但谁也不知道在楼内救火的消防员中是否有人感到房子要倒。特勤中队二级士官张洪涛当时在消防车上负责供水。他说：“观察的叫了（楼要塌），但来不及跑了。”
“楼塌下来，完全没料到。”衡阳消防支队队长是救火现场总指挥。他告诉笔者，公安部联合调查组专家的说法是，这种情况没有先例。
消防支队副队长文小荣说：“上海一幢民房烧了两天，长沙澄城仓库烧了9小时，都没有倒塌。”
在事发后的新浪网专题评论中，一位北京网友的意见颇受关注：“作为一栋建筑等级不高的住宅楼，发生火灾后建筑结构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场高温接触大量水流后又会如何？要在火场上对此作出迅速判断，是需要丰富的知识和经验的，不但指挥员需要，战斗员也需要。”
现场指挥官在接受笔者采访时介绍说，在冲入大厦内部灭火前，救火人员其实做足了工作，以防止大厦突然坍塌造成人员伤害。灭火时，他就派出观察小组观察突发动态，防止大厦突然倒塌。而且，消防人员不停向火场喷水降温，火场内温度不是太高，但是谁也没预料到，大厦坍塌时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倒塌得十分快，消防员还没反应，楼就突然倒塌了。“假如一幢大楼按常规在3级大火中燃烧3小时才会倒塌，一旦消防队加入救火，大楼的倒塌就会加速。”深圳一位有着8年救火经验的消防员丁先生向笔者解释：“那样的大火，一般会有二三十辆消防车赶到现场，每辆消防车有10吨水，再加上自来水消防水源，短时间内大楼注水量以数千吨计，从而突破建筑的单位承重极限。”
对此，也有专家指出，在现场资料没有完全掌握之前，这种说法并不太科学。“这要看混凝土受火的时间、火势的大小，不能一概而论。混凝土结构被破坏主要是和温度变化有关系，不好完全用时间来讲。”11月7日，中新网引述中科院刊物《科学时报》报道称，日前在“火灾动力学演化与防治基础”研究骨干会议上，项目首席科学家范维澄院士指出，衡阳大火“是中国首次出现的一次典型的重大建筑火灾———即释热速率极高，产生高温足以导致大型建筑结构破坏并整体或局部坍塌，从而造成重大灾难的大型火灾”。11月7日晚，国家联合调查组专家、建设部某局副局长邓谦对笔者说：“消防本来就有危险性，有牺牲。此次塌楼完全是意外，‘9·11’世贸大厦倒塌，也没有谁能料到。”
邓明确表示，联合调查组调查的内容包括建筑质量、火灾起因、规划管理等“一切与火灾有关的直接、间接因素”，但不涉及指挥失误的问题。
两天后，11月9日的追悼会上，公安部领导全面肯定衡阳消防支队在“11·3”特大火灾中的抢险工作。
靠体力还是靠技能
11月9日下午，衡阳市石鼓消防大队。
大队教导员刘平安向笔者介绍，消防官兵一周的学习、训练分为几大部分：
政治学习：时间安排是两个半天。
业务学习：内容是消防常识、灭火理论和技能的课堂学习。时间也是两个半天。
其他时间是训练，包括练体力、技能和实战演练。
“各中队情况差不多。”衡阳雁峰中队士官伍高明说，他们一周的时间安排，除了出警之外，政治学习和业务理论学习各占一下午，每周五下午是党团组织生活；晚上会有课外活动；此外是训练。
训练的宗旨是“体能第一，技能第二”。雁峰消防中队一位战士说：“没有好的体能，哪来的技能？”该中队指导员冯军华则补充道，“体力、爆发力是第一位的。”
在深圳却有着不同的消防体制。上世纪80年代初，深圳借鉴国际经验，建立了国内惟一的公务员编制职业化消防队。2000年，深圳消防队学习、训练改革正式启动，重心由向体能要战斗力转为向科技要战斗力。
深圳的资深消防员丁先生介绍说，改革前的方式主要是搞各项体能训练，辅以课堂上的消防技术学习。而改革后，工作时间主要用来上课，一天上9节课，课堂内容每季度作一次调整。授课初期的基本内容是了解城市基本情况，此后则重点学习各种材料的化学性能、各种火灾的特点与规律、各种有毒或放射性物质的特性。
丁举例说，有一次他在木材场中身陷“飞火”（油类物质受热过度，就会出现“飞火”现象，譬如厨师在烹调时，锅沿常会冒出火苗），如非借助平日课堂上了解的“飞火”特性知识，他将难以全身而退。
这位职业消防员表示：“我们要让人们改变对消防员的观念，我们不只会用体力救火，我们还会用知识与高科技救火与救人。”
在衡阳消防官兵中采访，笔者问到业务理论学习的内容是否包括物理、化学知识和建筑学常识？战士们的回答是肯定的。采访中，多名官兵向笔者提到有关易爆炸物品和有毒物品的知识。
“这一次，我们就先抱出了液化气罐。”石鼓中队一级士官彭寿高参军已有4年，他肯定地说，自己学过建筑学和建筑物耐火知识。
勇敢与自我保护
“看到火，就冲上去。”聂学敏未婚妻的父亲回忆，这是聂常对他说的话。
“火光就是命令。面对火光，要义无反顾。”在11月9日的追悼会上，衡阳消防支队队长赞扬战士们“斗志昂扬，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联合调查组成员邓谦说：“有火不上吗？面对大火，冲上去是一种责任。面对大火，不能想到自我安危。”
说到面对大火的自我保护知识和实际训练，一位战士向笔者列举，他们学过“有浓烟时要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佝身逃离”这些常识。另外，训练中重要的一项是快速穿防护服和利用绳索坠楼逃生。
但雁峰中队两位战士对“房屋倒塌，要在墙角或桌椅底躲避”不以为然，“躲到墙角有什么用？墙塌下来还不是完了？”
聂学敏是昆明消防指挥学校毕业生。聂的未婚妻的父亲陈先生对笔者提到一个细节：“（尸体）挖出来的时候，他（聂）单独在墙角，离其他人很远。我和他们支队参谋分析，是不是他上过消防学校，有自我保护常识，看到房子要塌了，躲到墙根。”“消防员进入火场应有一套严格程序，绝不能出现忙乱，绝不允许盲目冲进，要严格遵守安全进入与安全救人的规则。”深圳消防员丁先生认为：“一个消防员即使救火成功了，哪项操作违反了程序就要给予处罚，整个管理应实现量化与数字化。”11月7日，塌楼事件中惟一幸存者、衡阳石鼓消防中队班长江春茂接受了央视《时空连线》节目采访。
主持人问：“你以后一到火场，想起前两天的经历，会不会害怕？”
江春茂回答：“有害怕就好，因为有了害怕，就等于有了经验，发生同类事情，我首先让他们收车。”
在身埋废墟的27个小时里，江春茂存活的关键是采取了呼救和用双手挖出双腿等自救措施。
快速流动的消防兵
11月7日，石鼓大队教导员刘平安向笔者介绍，消防部队的体制是：支队———大队———中队。支队除管理各大队外，还直辖特勤中队；大队是防火管理机构；中队则专职救火抢险。
在各级指挥员中，有一部分来自昆明消防指挥学校。按衡阳消防支队支队长的说法，“地方院校大学生、武警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再加上昆明消防指挥学校毕业生，占衡阳消防部队各级军官的80。”
而对于那些普通的消防战士，一个现实问题无法回避：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998年军队服役制度改革以后，士兵（义务兵，法定两年）———士官（军官预备役，一、二、三级，每级三年）———军官构成了一个战士的理想轨迹。在任何一级上止步不前，都意味着3年期满退伍或转业。对消防官兵来说，这意味着离开他们熟悉和掌握的消防专业，重新开始。而接替他们的，是又一批新兵———和当初没有经验的他们一样。
如果作为士兵退役，一个消防战士的灭火经验只能有两年。北京籍烈士张虎，刚刚入伍不久，还是个列兵。他所在的衡阳珠晖消防中队还有6个普通士兵，他们要继续干消防事业，出路只能是争取转为士官。
“跟我一块入伍的40多人，调走一个，有3个士官还在干，两个当了干部，这次都牺牲了。其他人都退伍了，都是普通士兵。”雁峰中队三级士官胡永华，1993年入伍，除非当上军官，明年4月份也面临转业。而当军官一般必须先考上军校。
深圳消防员丁先生介绍：在深圳，由于队员们不是一般兵役制的3年服役，所以职业知识与经验的积累也转变成一项长期行为。“一个消防队员要用3年时间打基础，熟悉所有消防工具，要既会开车，又会使用水带，还懂得给水枪加压等。同时又要有自己的专长与位置。此后才能做到从基础到程序，实现安全进入与安全救人。”丁说。
“在当消防员的前3年，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等指挥官命令就往火场里冲。”
丁回忆，到第五年后他才懂得，听从指挥官的指令、与其他队员默契配合是最重要的。“至于具体的技术操作，已经到了不用心而成为习惯的程度。”
谁为消防职业化埋单
事实上，对于地方政府而言，消防军事化是一种节省资金的选择———消防官兵的工资和津贴是由国防经费给付的。
湖南省消防总队后勤部长陈育坤介绍，湖南共有14个消防支队，4000多名官兵。2002年财政改革之后，消防部队的消防经费由地方财政负担，还会给予官兵少量津贴，至于官兵生活费和公务费用，则从国防经费支出。
陈育坤说，由于各地财政紧张，造成消防经费缺口，湖南省尚有十几个县市无消防站，湖南省政府为此拨付1600万元专款，用于建造消防站。
原石鼓消防中队队长、现任南岳大队教导员周岭说，行政事业性收费砍掉后，消防经费很紧张，南岳大队一年的消防经费仅7万元。
衡阳支队支队长透露，地方财政下拨支队的全年防火经费为180万元，加上其他一些专项经费，总共400万元。其中，仅有80万元可用于设备的维护和更新、改造。全衡阳仅有一辆干粉灭火车和登高车。
笔者在石鼓消防中队看到，该中队的3辆灭火车中，有一辆已经老化报废。大队教导员刘平安说，一时尚无钱添置。
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消防战士们的工资、津贴，是严格按照部队标准执行的，列兵每月有80多元，一级士官五六百元，转为三级士官以后，有八九百元，而大多数三级士官已经结婚。雁城中队三级士官胡永华，老婆没有工作，刚生了一个女孩，全家就靠他的工资。
两厢比较，在实行消防职业化的深圳，大批消防具体负责人和班长以上的消防员曾被派往香港、欧洲、美国等消防发达的地区与国家学习训练。该市引进了价值几十万美元至几百万美元的进口消防车和消防船、艇，其中包括先进的曲臂云梯车和直臂云梯车。
但是，深圳公安消防局局长孙文荣并不愿意谈论消防职业化的问题。
通过有关途径笔者了解到，深圳消防职业化十多年来，反对的声音始终未曾平息。其原因在于，1000多名职业消防员加上其他消防开支，深圳地方财政每年为此至少支出1亿元。并且，地方政府的编制是有限的，消防职业化，占用了深圳市政府1000多个编制。
因此，一部分当地官员建议，深圳应撤销消防职业化，重新组建由服义务兵役的军人组成的消防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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