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清明节，去陵园、公墓祭扫的人增多了，被祭奠的亡灵也许不知道，他们去往阴曹的路上花了多少钱。更不知道，为自己整过容的师傅们正从自己身上参悟生死。清明前夕，记者走访了与殡葬有关的部分单位。
夜深人静时，你一人置身殡仪馆为尸体整容，你会有何感觉？4月3日，昌平殡仪馆的整容师梁建国带记者走进整容室，为死者装扮最后的美丽。
心惊肉跳的整容术
整容室门口，传来死者家属阵阵凄厉的痛哭声，记者的心顿时“怦怦”直跳。硬着头皮，打着颤，记者跟在梁师傅身后进了整容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口黄绒布面的太平棺，掀开盖布，记者鼓起勇气凑近一看，死亡的老者脸色蜡黄，两排牙齿裸露唇外。梁师傅说，死者属正常死亡，整容稍容易些。
梁师傅吩咐记者带上一次性塑料手套和口罩开始整容。死者的牙齿是假牙，下齿已经错位，还露在外面，为恢复生前的模样，梁师傅用镊子和手把牙重新安好，再一点一点地把死者的嘴合上，不让死者“龇牙咧嘴”。
接下来是用棉花蘸酒精给死者净面，小心翼翼地给死者刮胡须、梳理头发、上底粉、涂胭脂。死者脸色慢慢变得“红润”。然后是给死者描眉涂口红、擦油。看着梁师傅整容时那份专注耐心的样子，再看看他膀大腰圆的身形，记者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和这项细致的工作联系到一起，但他从事这项工作已经15年了。
梁师傅说，刚才的死者是正常死亡，给非正常死亡的死者整容就不容易了。去年11月份，一名男子被车撞死，脑袋都撞瘪了。整容就是为了恢复死者生前的模样，梁师傅只好向家属要来死者的照片，对着照片，梁师傅的双手跟捏橡皮泥一样，用力按、压、揉。他先为死者整了个头部的大致轮廓，然后开始往死者的颅脑里塞棉花，粘石膏，用针将错位的皮肤缝合原处。然后再为他描眉画唇梳头，花了近4个小时。
最繁琐的一次整容是为凶杀事件的被杀者整容，死者整个头被砍掉，左腿也断了。“首先得先把头重新缝上，还要用石膏做一条假腿……”
一份孝顺人的工作
昌平殡仪馆现有的7名整容师全是男的。梁师傅说，以前这儿有一个女整容师，但没干多久就离开了，她一看见尸体，胃里就翻江倒海地想呕吐。“做整容师最重要的是能吃苦，能不怕脏，不嫌弃病死的尸体。干这行还容易传染上如肝炎、肺结核等疾病，即使带口罩、带手套，也有被传染的可能。有的死者子女因父母得了传染病，都不敢接近死者。从这一点讲，整容师的工作是一份孝顺人的工作……”
梁师傅说，整容师之间也进行业务交流。上次，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的全市整容师大赛中，梁师傅获得第三名。梁师傅还说，这里的副馆长能干到今天的领导位置，靠的就是整容手艺和实干精神。
把死人当成好朋友
听梁师傅说，干这一行，首先要耐得住寂寞。整容师的工作大多面对的是死者和阴森的整容间。身边的朋友因此疏远你，亲人也漠视你。时间长了，他们甚至把死人当成了好朋友。“有的活人不愿和我交往，怕沾上一身晦气，我就很自觉地远离他。甚至有时候觉得，亲近别人是对别人的不尊重，至于别人是否看得起我，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在乎了，谁让我选了这份工作呢？”梁师傅言语间流露出无奈。他说他平时给人递烟时都和别人不一样，撕烟盒时，先从烟盒底部撕起，避免用自己的手碰烟嘴，别让人感觉不舒服。至于别人的婚礼，梁师傅一般情况下是不参加。不得已参加了，别人也不愿意和他坐在一块吃饭，更令梁师傅尴尬。只有在整容间，才没有这些顾忌，才能令心情放松。
生命本该平平淡淡
记者了解到，昌平殡仪馆去年接待了9000多具尸体，7个整容师每人要接触近1300具尸体。梁师傅说，他每给一具尸体整容，都能感受到一次生命的脆弱，并读懂一个死亡背后的故事，生命也平添了一份释然。接触的死人多了，面对生命就更从容了。
梁师傅告诉记者，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因为太注重金钱和名誉而死的。生命本来就该平平淡淡，但偏有那么多人为名利争得你死我活。这样简单的道理，谁都懂得，但总是等到生命的尽头才真正悟透。我们整容师早就悟透了这一点，最形象的例子是，昌平殡仪馆火花机的烟囱以前是方的，说明很多人是因为“孔方兄”而死的。后来经整容师建议，改成了圆的，警示世人不要把钱看得过重。有的人喜欢和别人斤斤计较，与人交往喜欢动怒，最后从量变发展到质变，举刀杀人，自己也难逃法网。
“生命本该平平淡淡的，接触的‘死亡’多了，也就参透了生死的道理。”梁师傅最后说。（本报记者 赵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