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月５日，海军陆战队下士乔丹出征前和妻子告别。离别总是让人痛苦

　　文斯·蒙特格麦，26岁，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2003年1月随部队出征海湾，参加伊拉克战争；

　　安娜·蒙特格麦，25岁，文斯的妻子，高中教师，在家天天盼望丈夫早归；

　　近一个月的战争中，通过频繁地交流电子邮件，他们分享前线的情况和彼此的感受，互相倾诉互相鼓励互相依靠。身体相距如此遥远，心灵却始终贴近。

　　战场上、航空母舰中、沙漠露营地里，每一位美国前线将士都能和他们远在地球另一半端的家人通电子邮件。这是现代战争中人们没有预计到的也是惟一让人们感到安慰的事情。

　　暂且撇开这场战争正义与否，让我们跟随普通士兵和家人的邮件，来了解战争背后的一点点人性。

　　有些亲人的来信就像是日常的聊天，例如，“家里的草坪是不是该修剪了”，“新的哮喘药物有效果吗”；有些邮件则是在不停的争论与和解中传递感情；而安娜和文斯的电子邮件一直是互相鼓励和支持，邮件见证了他们感情的增进，虽然身隔遥远的距离，他们的心在频繁的通信中紧紧依偎。

　　安娜说：“我好像又开始像热恋时期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世事难料，也许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么现在让我们彼此更加相爱。”

　　25岁的安娜是一间高中的兼职地理教师，自从伊拉克战争开始以后，安娜每天检查电子邮件至少6次。“我们已经不认为这些是电子邮件，这是我们之间的互相问候。”

　　1月份，文斯所在的舰队离开美国，他从那天开始写电子邮件。“我的耳朵可能出了点毛病，因为我完全失去了平衡，我在舰上摇摇晃晃的简直像个酒鬼。我很沮丧很狼狈，比在ＳＥＲＥ学校（锻炼生存ｕｒｖｉｖａｌ、躲避Ｅｖａｓｉｏｎ、反抗Ｒｅｓｉｓｔａｎｃｅ、逃亡Ｅｓｃａｐｅ技能的学校）的情况还要糟糕。想像一下我的境况吧，一个在暴雨中起起伏伏的大气球努力想逃到安稳的地方，而我就是这个大气球，多糟糕啊。”

　　后来他在一封邮件中打趣说：“吃晚饭的情景非常有趣，饭菜总想从我的勺子里逃走。”

　　另一封邮件，他说：“我准备明天开始游泳回家（尽管我并不怎么会游泳）……我很累很累了，我不愿意呆在这里，但是也许我们要在舰上呆227天。”

　　文斯所在的克利弗兰号战舰航行了数个星期抵达海湾。就在下船登陆之前，文斯给父母发去了邮件，他让父母不要担心他的安危，他说他正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这也是全美国男孩的梦想。文斯说，每一个小男孩都梦想成为一名能够上前线的军人，而他现在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文斯也给安娜和他们的女儿去了邮件。在他们大多数的通信中，文斯都用爱称来称呼安娜，而在这一封邮件里，文斯叫的是安娜的大名。

　　“很抱歉，也许这是我写给你们的最后一封邮件，不久我们将攻入伊拉克的城市。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给你们写信，所以如果有一段时间你没有收到我的信，不要太为我担心……

　　“只要战争一结束，我会不顾一切地回家、回到你身边、回到女儿的身边。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这么做非常难，但是我不想让你在接下来的数个星期或几个月里生活得太辛苦。

　　“我要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直爱你而且将永远爱你。言语不能述说你在我心中是多么的重要，也无法表达你走进我的生命后给我带来的欢乐。我永远感激你也让我走进你的生命。不要忘记我是那么的爱你。替我吻一下女儿，紧紧地拥抱她……告诉她爸爸离开她是去工作了。”

　　文斯和安娜在高中的时候坠入爱河。文斯是一名摔跤选手，而安娜是摔跤队的啦啦队队长，他们的相识相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大学毕业后，文斯和安娜结婚了。文斯参军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成为一名飞行员，安娜成为一名教师，因为安娜对家事特别有激情，所以文斯戏称她为Ｍａｒｔｈａ（马莎，女子名，涵义：家庭主妇）·Ｓｔｅｗａｒｔ（斯图尔特，男子名，涵义：当家人）。

　　文斯驾驶的是眼镜蛇攻击直升机，也就是说他不是负责驾驶飞机就是负责射击。安娜并没有因为文斯工作的危险性而过分担心。

　　虽然安娜宁愿文斯是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但是她也知道丈夫热爱海军，结婚的时候文斯穿的礼服都是海军陆战队的蓝色制服。文斯右臂上的文身是代表海军陆战队的“牛头犬”，左臂上则文着古罗马字母意思是“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

　　的确，当女儿萨曼塔降临人世后，文斯被她征服了。文斯亲热的称呼女儿“萨”或“我的小朋友”。从海军陆战队基地回家后的文斯脱下他最爱的制服，和女儿高高兴兴地玩摔跤。

　　在文斯所属的部队开赴海湾之前，文斯拍了一个录像带，留给女儿作纪念的，他希望这样能让女儿不会忘记他的样子。文斯出发的那天，安妮和女儿来到码头送行，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直开心地亲着爸爸。在文斯终于不得不离开妻子女儿走上舰船后，小萨曼塔大叫：“爸爸！等我和妈妈。”

　　文斯不在身边的日子，安娜觉得自己失去了动力。安娜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走了，带去了我一半的灵魂。”

　　在战争爆发之前，安娜梦到了自己死去的祖母。安娜祈求祖母去看看文斯保佑文斯安全回家。早上醒来以后，安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

　　几天以后，她收到了文斯的一封电子邮件，信中描述了和伊拉克士兵的近距离战斗。

　　“这次突然对峙其实是对我们有益的，它强迫我们走出舒适的战壕。我们现在知道了敌人的战术。当那些向我们开枪的人后来举起白旗投降，我们真的感到有一些可悲……我们知道有些伊拉克士兵是诈降，可是我们还是要当他们是真正的俘虏。虽然有挫败感但同时我们也很安慰，起码我们的行为没有违反国际法。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力保护自己不成为他们的俘虏。”

　　安娜不再看电视新闻了。她将生活放在自己可以控制的领域：接收文斯的电子邮件和包裹，认真教书，照顾女儿。安娜和别的飞行员的妻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感到特别安定。妻子们心中的焦虑担忧只有她们自己感同身受、互相理解。

　　海军陆战队上尉特拉维斯·弗特的妻子迪翁·弗特是安妮的好朋友。在她们的丈夫出征之前，两个小家庭常聚在一起，他们常常为两个家庭的许多相似之处而感到有趣。文斯和特拉维斯上尉都是美国中西部人，都是运动员出身，两人都有一只叫做雷迪的黑色拉布拉多猎狗。他们加入海军陆战队被分到同一个中队，然后两个人的女儿相继出生。

　　安娜和迪翁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同在一家餐馆兼职侍应。后来两人都当上教师并且年纪轻轻都结婚了。特拉维斯和迪翁的女儿比文斯和安妮的女儿大14天。

　　战争开始后，一切都在期盼和等待中。这一天突然来临，4月4日文斯上司的妻子打电话给安妮，让安妮到迪翁的家里去。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这样的电话只能代表一个含义。安妮什么也没有问，放下电话她立刻赶到迪翁家。

　　美军中央司令部证实，美军一架ＡＨ－1Ｗ“超眼镜蛇”攻击直升机5日早些时候在伊拉克中部地区坠毁，2名飞行员丧生。上尉特拉维斯·弗特，30岁，阵亡。上尉本杰明·萨密斯，29岁，丧生。

　　稍后，安娜给丈夫文斯发去电子邮件。

　　“我昨晚一直陪着迪翁直到半夜她睡着，我很高兴我能让她感到一点安慰……在这个沉痛的打击中，她表现得非常坚强，但是我知道她现在仍然悲痛得难以自拔。

　　“然后我和其他妻子们在一起度过了这个夜晚。能和她们在一起度过这个悲伤夜晚真让人安慰，每一个都伤心地哭了，我们都很难过，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是多么期盼你们每一个前线将士都能平安回家，可是……”

　　从昨晚我去迪翁家开始就一直无法停止哭泣。我很惭愧，因为我好像是在为迪翁和她的女儿悲伤地哭泣，事实上我是因为阵亡的不是你而感激地哭。”

　　文斯回信：“我希望能说出一些话安慰你们，但是我不能。这对一个家庭真是灭顶之灾。”

　　“在特拉维斯执行任务出发之前我还和他交谈过。我们谈论你和迪翁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特拉维斯对我说两个孩子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特拉维斯非常骄傲自己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分子，在此之前，他完成任务都特别出色。他总是那么积极向上的，总是面带微笑。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许多战友仍然感觉他的精神还在我们中间。

　　“转告迪翁，特拉维斯非常想念她和孩子。多希望我能够亲自将特拉维斯的话告诉迪翁，但也许到了那会激动得无言以对。

　　“安妮，我非常爱你，我只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会到你和孩子身边。请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现在很好，非常想念他们。”

　　12小时后，文斯又给安妮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安妮，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感到非常无助，我也无法想象你和其他妻子们是如何度过这场痛苦的……我只能希望，这一切都会赶紧好起来。对于你所做的一切我都非常自豪……能娶到你做我的妻子我非常骄傲。继续安慰支持迪翁，你是她现在的依靠，我知道你能够做到的。”

　　文斯告诉安妮，长官曾经考虑让文斯护送特拉维斯的遗体回家，但后来又选择了另一名海军战士。

　　“如果能回家我非常高兴，但是我更希望能留在这和战友们在一起，直到战事结束。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如果我回来了，和你、和女儿在一起了，那么再让我回战场将非常痛苦。我的悲痛让我只能在驾驶舱里更好地战斗。

　　“向迪翁转达我对她的祈祷（是的，我在祈祷）。安妮，我爱你，等我回到家我会弥补不在你身边的所有日子。”

　　安妮回信：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现在回家，如果你回来了我们真的很难再让你走。如果你真的回家了，我希望你是快快乐乐地回来。昨天迪翁说，希望时间能在那一刻发生之前停止。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昨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迪翁在一起。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眼睛呆呆地看着特拉维斯的照片，我的心都要碎了。”

　　“爱士莉（迪翁和特拉维斯的女儿）现在还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只是在经过爸爸照片的时候轻轻地亲了爸爸一下，然后又跑出去玩了。谢天谢地爱士莉还小，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好好照顾你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让这件事分心。将特拉维斯放在你的心里，而不是脑中，他一定不希望他的朋友老想着他的死。

　　“文斯，我非常非常爱你，好想见你，等着你回家。”(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