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张桐胜摄 |
这是一支功勋卓著的部队。但几十年来，他们在祖国西部边陲的戈壁深处，只干不说，多干少说，知道他们的人寥寥无几——— 一 1968年春夏之交，顶着漫天黄沙，一支部队经过艰难跋涉终于赶到了新疆喀什一个叫羊大曼的地方。他们卸下肩扛的枪支，从毛驴背上拿下沉甸甸的仪器，一部分人马上分头挖起地窖。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在戈壁底下筑起了一个简陋的“家”。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吃住、工作全部在地窖里。他们是一批精力旺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只知道工作，对物质生活的匮乏和工作环境的简陋满不在乎。他们在膝盖上搞计算，在床板上绘图表。夜晚煤油灯散发的阵阵黑烟，熏得他们满脸烟灰两眼流泪；周边的荒野上，野狼徘徊在地窖周围不肯离去，“呜呜”的嚎叫声彻夜不停。 一年半以后，这批年轻人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辉煌。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当这颗卫星绕地球一周飞临祖国上空时，他们第一个捕获到了卫星的信息，迅速预报出卫星飞越全球244个城市上空的时间。他们把庄严的《东方红》乐曲从遥远的太空接收下来，使海内外华夏儿女第一次聆听到了中国人从地球之外发出的声音。这一天，女技术员姚金凤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坚守在岗位上。仿佛是为了迎接这个“创世纪”一天的到来，她刚完成任务便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她给孩子起了个“星星”的名字，表示对这一天永志不忘。 在喀什测控站，许多人都给孩子起了带“星”字的名字。工作性质几十年来一直要求他们只干不说，多干少说，他们只能把自己的情感和心声寄寓在孩子们的名字上。“星河”、“星光”、“星宇”……每一个名字都记载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都是一曲对祖国航天事业的赤子之歌。 他们功勋卓著，但知道他们的人却寥寥无几。 斗转星移，一座环境优美、生活设施完善、科研设备现代化的航天测控站早已取代昔日的地窖，傲然耸立在祖国的边陲。随着我国航天事业骄傲地走向世界，他们的功勋也一天天地浮出水面，赢得了广泛的喝彩。“中国航天第一站”，人们将这个巨大的荣耀给予了他们。 这不仅因为他们是第一个观测到从西北上空回归的我国发射的中低轨道卫星，并对其实施测控的测控站；更重要是，他们勇创第一的精神和精湛的技术，为中国航天测控史书写了一流的业绩。他们的开拓奉献比起地理位置更为重要，更为宝贵。 建站34年来，他们48次圆满完成对战略火箭、卫星和飞船发射的测控和管理任务，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他们成功接收了“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出的第一束电波，在我国航天测控史上实现了零的突破；他们首次成功抢救极地轨道卫星，创造了世界航天奇迹…… 1992年4月，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签署命令，授予喀什站集体一等功。 二 2002年3月25日22时15分，“神舟”三号飞船从酒泉大漠腾空而起，直飞苍穹。90分钟后，绕地球运行一周的飞船进入祖国西北上空。从这时起，喀什测控站连续7天准确捕获目标，成功进行测控，为航天中心的精确预报提供了高质量的数据。在地面测控系统持续跟踪与控制下，飞船准确地返回了地面。 喀什站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记者在历史资料上看到了喀什站参加航天测控的一组数字：共跟踪卫星、飞船3800圈次，发令1.2万多条，注入数据3400多块，无一差错，成功率百分之百。 喀什站第九任站长陈永亮对记者的赞扬显得异常平静。他冷峻地说：“喀什站地理位置特殊，任务艰巨，成败关系到航天事业的全局。成功对我们来说是最平常的事情，因为不成功的结果不堪设想。在追求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上，我们不敢有一丝杂念和分心，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卫星飞临祖国上空只是短暂的一瞬，能不能及时捕获它、跟上它事关重大。因此，喀什站自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每届党委都提出“要创造百分之百的成功”。但近几年来，随着我国一颗颗卫星接连飞向太空，航天测控已由单星实时向多星实时测控、长期管理并举转移。新形势使喀什站党委产生了危机感，他们已不满足“抓得住，跟得上”的“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而是将“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建立在“抓得准，跟得稳，测得精”的基础上。 他们所提的目标实际上已超越成功，近乎完美。实践证明，他们就是以完美为目标，为中国航天事业做贡献的人。 1994年，我国发射了一颗大椭圆轨道科学试验卫星。这颗卫星入轨的远地高度达3.6万公里，而喀什站最主要的设备只能对卫星进行1万多公里的有效跟踪。这意味着，当这颗卫星远离地球时，地面将无法进行有效控制。喀什站面临一次新的考验。 青年工程师陶峰担负起了技术改造的任务。一个多月里，他带领攻关组顶着日晒拆装设备，晚上泡在机房设计电路，白天黑夜连轴转，终于赶在卫星发射前完成了设备改造任务，使跟踪距离超过了4万公里。 大椭圆轨道科学试验卫星升空的那一天，这套设备将一束束电波射向苍穹，很快捕获到了目标，即使卫星飞行到轨道上离地球最远的地方，也没逃离喀什站犀利的目光。基地给他们发来贺电：跟踪目标稳定，测量数据准确。 喀什站近乎完美地创造了又一个百分之百的成功纪录。 1990年9月3日，我国第一代极地轨道气象卫星“风云一号 B”发射成功。然而，卫星入轨不久便发生了意外———由于受到空间粒子的冲击，卫星主计算机突然失灵，致使卫星姿态没有建立，太阳能电池板无法完全伸展，能源告急，必须立刻启动卫星主副计算机切换程序。 卫星测控中心命令喀什站进行紧急抢救。 卫星抢救水平是国际宇航界衡量一个国家航天测控能力的重要标志。1976年国外一颗卫星发生了与“风云一号”相似的故障，经过半年抢救获得成功，被世界航天界誉为抢险的典范。喀什站，能经受这样的考验吗？ 更严重的是，这颗卫星的蓄电量已到了只能维持到下一个飞行圈次的地步。如果抢救不成功，卫星将成为漂泊在宇宙中的废铁。1987年，我国某测控站就发生过注入指令均告失败的事情。 “风云一号”出现了。喀什站注入第一次命令，卫星未执行。第二次，仍未执行。此时，喀什站的领导和科技人员心急如焚却并不慌乱。他们精心准备的多套方案使他们胸有成竹。早在1987年，他们就成功地为一颗故障卫星注入数据，使其成功返回地面。这次，他们冷静分析后，立刻采取了应急抢救方案。 卫星上的能源已趋于耗尽，留给喀什站的时间只有6分钟了。第三次注入命令开始了。喀什站发出的无线电波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再次将指令射向“风云一号 B”。“指令执行！”计算机显示出“风云一号”接受指令，并且将调整姿态的主计算机切换到了备用计算机上，太阳能电池板打开了，充足的电流注入了星体…… 喀什站顿时一片欢腾。 在随后的日子里，喀什站对“风云一号”卫星发出指令达到了3500多条，全部准确无误。航天部给他们发来贺电说：“这次抢救成功是世界卫星史上少有的奇迹。” 去年，喀什站25次参加了应急测控任务，次次圆满成功。 三 从喀什站登高远眺，北边月白之地是常年积雪的天山，东部浑黄之地是苍凉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边是帕米尔高原，南边是昆仑山脉。喀什站身居其间却营院整洁，绿树成荫。记者不禁问，是什么把喀什站锻炼成为一支测控铁军的？喀什站政委王传华对记者说：20世纪70年代，喀什站的干部战士豪迈地说“活着干，死了算，忠骨埋在羊大曼”；今天的新一代，同样英气不减地说“来了干，走了恋，青春献给喀什站”。在喀什站，这样的壮阔胸襟，可谓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在今天的喀什站里，既有服役20多年的老兵，也有入伍不久的新战士；既有从北京上海来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也有资产上百万元的富家子弟；既有热血男儿，也有巾帼女子。当记者问他们为何要远离家乡来到这边陲之地吃苦时，他们都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的表情使记者后悔问了这样俗套的问题，因为对他们来说，热爱祖国的航天事业就是最好的人生选择。 政委王传华两年前从工作了20多年的秦岭山沟调入西安市。刚刚幸福了9个月，便接到命令到喀什任职。喀什与西安相距遥远，他多想留在西安照顾好为他牺牲多年如今患病在身的妻子。但是，接到命令后，他二话没说就到了喀什。 许多人对喀什站都怀有恋恋不舍的感情。刘光成硬是同意父母领养一个孩子，也没有听从他们的劝说离开部队；士官孔正宏离队的最后一刻，搂抱着自己亲手栽培的小白杨树不肯离去，使旁观者潸然泪下；已经转业的干部陈健在“神舟”三号发射前夕打来电话，叮嘱说设备如果出现问题尽快与他联系；遥感组长叶续茂转业后还为课题组设计了一套软件，托人送到站里；女战士陈晓燕退伍多年后又千里迢迢来到喀什，为的是看看当年的战友…… 喀什站人的精神打动了女大学生王月茹的心。她追寻老校友的足迹，自愿告别繁华都市来到喀什站。 正是这些赤子们组成的团队，打造了喀什站过硬的作风与铁的纪律。今年4月14日上午，喀什站正在跟踪“神舟”三号飞船留轨舱。机房突然摇晃起来，接着，一阵轰隆声由远及近，使得设备操作台吱吱作响，灯光明暗变幻。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动一下，他们坚守岗位，如铁打一般地凝神注视着屏幕上一个个跳动的数据。 留轨舱急速飞越了喀什站上空。10分钟后，当跟踪圆满结束时，地震已成为过去。当时在现场组织测控任务的副站长李再甫对记者说：“那天的地震是里氏5.2级，但大家没有退缩，因为测控机房就是战场，关键时刻就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不能逃离自己的岗位。” 喀什站雷厉风行，敢打硬仗的例子不胜枚举。站党委成员每人都有一张“加班床”，每当任务降临，他们总是以身作则，冲锋陷阵在队伍的最前面。站长陈永亮、政委王传华、总工程师陶峰都有过连续几十个小时高强度作业的经历。陶峰有一次满嘴血泡，走出机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茫茫荒漠，盛满了喀什站官兵对祖国航天事业的承诺，浩浩夜空，无数颗星辰闪烁着喀什站官兵的奉献。诚如喀什站青年科技干部王仁新在一首诗中所写的那样——— 我们离家很远，离根很近，离荣耀很远，离责任很近，离繁华很远，离心灵很近！(唐为忠、刘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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