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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 11月21～22日，北京的幸运观众在世纪剧院目睹了意大利伟大的歌剧导演、最为人称道的布莱希特专家和当代舞台上杰出的莎士比亚阐释者斯特雷拉的代表作《阿里奇诺:一仆二主》，这是1947年米兰小剧院的揭幕节目，问世半个世纪以来它共衍生了六版，可谓与时共进。当年选择这出18世纪喜剧为新剧院开幕，符合斯特雷拉的建院宗旨:创作大众喜闻乐见 的艺术。斯特雷拉看中的不是哥尔多尼剧中的布尔乔亚情调，而是借重它的形式，发掘和弘扬一种流失了的民间演剧艺术，这便是“即兴喜剧”。 意大利即兴喜剧成形于16世纪，表演有一套高度专业化技巧，精彩的插科打诨常常随机发挥。在意大利原文中，它叫“艺术喜剧”，艺术即指演员的技艺和机智。由于行当中如潘塔拉、博士、阿里奇诺等戴面具演出，所以也有译成“假面喜剧”的。鼎盛时期，即兴喜剧班子的足迹遍及欧陆，名角如ISABELLA、ANDREINI之流更是家喻户晓。即兴喜剧曾是欧洲历史上流传最广的民间戏剧形式。它直接影响了莫里哀、莎士比亚，而哥尔多尼的剧作甚至可以说不过是这个传统的“改良”。今天，在法国“白面丑”、英国木偶“潘趣和朱迪”、卓别林、诺贝尔奖得主达里奥-弗身上，依然可以窥见它的流风遗韵。 “一战”前，称得上是导演艺术之父的莱因哈特在柏林小剧场演出过《一仆二主》，斯特雷拉在米兰上演的《阿里奇诺:一仆二主》是受了这位先贤启发的。同莱因哈特一样，他看重阿里奇诺的通俗而精妙的技艺。在1952年的改进版中，斯特雷拉进一步恢复了传统即兴喜剧的插科表演。这次北京舞台上，70高龄、自1961年起就主演阿里奇诺的索莱里，在服侍主人进餐和晾晒主人衣物两段插科中，跌打滚爬、腾挪跳跃，端的身手不凡，博得全场如雷掌声。 接下来1956年的演出，演员下场后，在台侧于众目睽睽之下交谈、争执、调情，这种场外活动在1963年的演出中被发展扩大。我们此次在北京看到的版本少了戏外戏，但多了一个提词老人，他同演员在故事外、演出中和本该发生的后台交流里，为我们制造了许多笑料。错词、事故、穿帮、口误，通常情况下的问题，被别具匠心地安排成“即兴”表演。 1987年有了斯泰利拉所说的“汇总版”，意谓集合了此前各演出本的精粹，此次世纪剧院的演出即为此版本，突出的是简洁风格。三面乳白色布幔围着几条本色木板拼就的表演区，此外就只有三扇可搬动的折叠屏风，它们不时被龙套演员手中的烛台映照，让人感受到围炉夜话的温暖。 1935年，深谙此道的阿尔托看完巴侯导演的富克纳小说改编后说，“舞台应当是一个空的空间，它企盼艺术家用动作、身体造型充实它，激发它的魔力，让它像从笼子放飞鸽子那样，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戏剧演出就是在音响、形体和人声之间建立新的关系。”50多年集体创作的心血使得米兰的艺术家有这份信心。11月21、22日两个晚上的世纪剧院的舞台就像一个释放出无数斑斓热带丽鸟的笼子，一个播放神奇曲调的音乐盒，一场视觉的盛宴。 《阿里奇诺:一仆二主》的演出还会让我们想到梅耶荷德，他是斯特雷拉以前热心探索即兴喜剧复兴之路的另一位先行者。他举办的演员训练班1916～1917年的教学计划中即兴喜剧占有重要位置。对于他，阿里奇诺简直就是戏剧理想的化身，“靠着手势和动作的技艺，演员能迅速把观众引入神话般的世界，在那里野兽会讲话，紫啸鸫在飞翔，还有那个或是懒汉或是机灵鬼的阿勒奇诺。借助这样那样的地下设施，演员又时而变成会耍各种惊人把戏的小丑。阿勒奇诺又会玩平衡，是个走钢丝的好手;他能蹦会跳，非常灵巧;他打诨逗趣，即兴口占，妙语连珠，令观众倾倒;手法夸张，令人叹为观止，就是讽刺家先生梦中都想不到。他又是舞蹈家，一会儿，身体柔韧灵巧，一会儿有粗笨迟钝。像这样的演员往往能操上千种语调，不是用来模拟某些人物，而是用来装饰衬托手势和动作”。 在创立米兰小剧院半个世纪后，1997年的圣诞夜，斯特雷拉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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