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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半年多来，中央党校已举行了两次以“艾滋病防治政策”为中心议题的研讨活动和相应的问卷调查。为一种疾病的防治进行政策研讨，这在中央党校是史无前例的。 此举显示了两个信号：一、艾滋病已成为一个亟待关注的社会问题，甚至会威胁中国的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二、说明中央政府下决心尽最大努力制止这一严重问题的发展和演化。 艾滋病冰山和本世纪的“泰坦尼克号” 特约撰稿／靳 薇 ６月１８日，中央党校举行了“艾滋病防治政策”系列研讨活动注，包括“我们面对着艾滋病——形势与政策”报告会、“艾滋病防治政策”研讨会和三次问卷调查。这是自２００１年１０月以来，在中央党校举行的以“艾滋病防治政策”为中心议题的第二次系列研讨活动。来自全国３１个省市自治区和澳门特区的３００余位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地厅级领导干部参加了这两次研讨活动。 中央党校是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学府，也是中国前沿理论问题和时代话题的聚集、发散之地。但是，为一种疾病专门进行较大规模的防治政策研讨活动，在中央党校是史无前例的。艾滋病防治政策系列研讨活动显示了两个信号：其一，艾滋病已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甚至会威胁到中国的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其二，中央政府下决心尽最大努力制止这一严重社会问题的发展和演化。 面临世纪冰山的中国 艾滋病自１９８５年传入中国，历经传入期、扩散期，目前已进入快速增长期，感染人数急剧增加。有关专家估计，２０００年底中国的艾滋病病毒实际感染人数已超过１００万。据卫生部统计，艾滋病病毒感染病例正在以每年３０％的速度递增；２００１年的头６个月中，实际发现的新病例比往年增加了６７％，病毒感染人数估计较２０００年增长了４０％。中国大陆已有７个省出现艾滋病严重泛滥，艾滋病病毒感染报告已经全面覆盖中国３１个省市自治区，形势极为严峻。 卫生部艾滋病预防与控制中心的曾毅院士预测，２０１０年全国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将达到１０００万。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警告说，如果得不到有力控制，２０１０年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中国人将达２０００万。哈佛大学艾滋病疫苗专家吕亦晨教授则指出：中国每年艾滋病感染率的上升趋势、侵袭中国的艾滋病病毒种型均与非洲的博茨瓦纳相似，若如防治措施得不到加强，２０１０年中国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甚至可能会高达２—３亿人。 未来的８年内，中国的艾滋病发展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感染者无论是１０００万还是上亿，都将是中华民族的历史性灾难。 艾滋病是一个社会问题 艾滋病流行不仅是医疗卫生问题，而且是社会政治问题。艾滋病对社会发展的影响体现为： ——巨大的耗费：货币形式的耗费（医疗保健费用、患者损失的收入、政府部门和社会团体用于宣传科研的支出），以及非货币形式的耗费（病人、其家属及其他社会成员所遭受的痛苦，行为改变的心理成本）。艾滋病使死亡人数急剧增加，劳动力的短缺影响经济发展，控制艾滋病流行将增加公安司法部门的工作及财政负担，艾滋病人遗留下的孤儿老人将加大民政部门的负担。据曾毅教授测算，当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达到６０—１００万时，造成的经济损失每年达４６００—７０００亿元。艾滋病一旦流行会破坏改革开放以来辛勤建设的成果。 ——影响国家安全和社会安定。艾滋病病毒一经感染，终身带毒且无法治愈，患者多为２０—４９岁的成年人，大量感染者的死亡将危及国家的安全。艾滋病传播还会引起大范围的社会恐慌，严重影响社会安定，并对地区和国家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１９９２年泰国发生政治动乱，反对党就是利用艾滋病问题作为攻击政府的一项重要武器。法国由于血液污染使许多人感染ＨＩＶ，迫使卫生部长辞职，内阁政府一度发生危机。２００１年以来一些省市陆续发生的“扎针”事件，也是艾滋病导致社会恐慌及不安定的例证。 艾滋病的防治遭遇“肠梗阻”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接受诺贝尔和平奖时指出：当今世界面临两大挑战：恐怖主义和艾滋病。全球受艾滋病病毒感染的人已达４０００万。时至今日，感染ＨＩＶ（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继而发展成ＡＩＤＳ（艾滋病）的人，仍无法治疗痊愈。艾滋病被称为“世纪绝症”。 我们党和政府对艾滋病的防治十分重视，将艾滋病列为中国重点控制的重大疾病。国务院成立了由李岚清同志为组长、３４个部委负责同志担任固定成员的国务院防治艾滋病性病协调会制度。国务院制定并颁发了《中国预防与控制艾滋病中长期规划》、《中国遏制与预防艾滋病行动计划》等政策条文，要求各地区各部门将其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总体规划，将艾滋病感染率控制在每年１０％。 目前关键的问题是，一些地方的领导干部作为具体政策的执行者并未能如中央所预设的那样推进艾滋病防治政策的实施，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形成阻断，犹如消化系统中的“肠梗阻”。造成这种现实的根源有两方面：其一，认识问题。干部人群对性病、艾滋病在中国蔓延的现状及前景、艾滋病对国家安全民族安全威胁程度缺乏基本的了解和认识。其二，制度问题。现在考核干部主要有三个指标：经济发展，社会安定，计划生育。而艾滋病对经济发展和社会安定的威胁尚未完全显现，很难列入议事日程，成为工作注意力的重点。 这种状态极不利于艾滋病防治政策的实施，很难形成中央所希望的“政府领导、多部门合作、全社会参与”的预防机制，导致了专家所痛言的在艾滋病防治的中国战场上的“屡战屡败”。中国要成功地避开艾滋病冰山的威胁，一定要疏通这个梗阻。 梗阻的表征与危害 从中央党校进行的研讨活动之信息反馈看，艾滋病防治政策落实不力的原因及危害表现为： —— 领导干部对艾滋病的具体知识知晓率低，对其社会危害性估计偏低。 问卷调查显示，中层领导干部对艾滋病的社会危害性认识程度偏低。一方面，８９％的被调查者能准确认知艾滋病的基本性质和名称；另一方面，有２６．７％的人“不太同意”或“不知道”“艾滋病在中国已进入快速增长期”；还有３０％的人认为“艾滋病只感染少数有危险行为的人，我们无须进行大量的健康宣传教育”。 领导干部中的一部分人对艾滋病的传播途径认识不清，对不可能传染的接触心怀恐惧。２９．４％及６．４％的人认为蚊虫叮咬、与艾滋病人共餐会传染；２７．５％的人认为使用公共卫生设施会传染。同时，一部分人对可能传染的途径不清楚：８．２％的人认为多个性伴侣不会传染，２０．２％和１１．９％的人不知道修补牙齿、医源性有可能传染。 —— 一些地方政府对艾滋病防治不够重视。 一是把防治艾滋病的宣传与本地经济发展对立起来，害怕本地出现艾滋病的情况为大众所知，影响本地形象，影响本地的投资环境，影响本人政绩；二是认为“艾滋病防治是卫生部门的事”，没有充分认识到艾滋病问题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迫切需要各部门协调，齐抓共管。 调查显示，地方政府对艾滋病防治工作的态度，直接影响艾滋病的蔓延速度。在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居全国第三位的广西，凭祥市和灵山县同样面临着日渐猖獗的艾滋病的挑战。两个地区的区别是：凭祥市委、市政府一直“为艾滋病的防控工作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放手让卫生防疫部门开展艾滋病防治宣传教育工作，包括在电视台黄金时段连续播放教育短片，在市内街道上设立用中、越文字写着“安全套不仅可以避孕而且可以有效预防性病艾滋病传播”的宣传牌，对所有的社会人群广泛开展艾滋病防控常识的宣传培训；而灵山县的宣传教育的力度与凭祥相比弱得多，为了避免被舆论指责为诲淫诲盗，电视台不能播出鼓励使用避孕套的公益广告。据广西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透露，到２０００年１１月底，广西已经发现了２０３８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患者，比上一年增长了３５％，有些地区被检验人群的感染率甚至已经超过了５０％。而广西最早发现艾滋病的凭祥市自１９９７年以来，被检测吸毒者的感染率一直控制在２０％以下。灵山县则没有这样幸运，接受检测的吸毒者中，艾滋病的感染率已经从１９９７年的０．７％飞升至２０００年的近５０％！在中国，目前更多的地方像灵山。 ——对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存在一定程度的歧视。 公众普遍认为，只有“人渣”才会得艾滋病，他们是堕落肮脏的，死不足惜。领导干部中也有人持同样看法。问卷调查显示，１８．３％及１４．７％的被调查者同意“只有卖淫嫖娼者、吸毒等堕落的人群才会感染艾滋病”。另外，３１．２％的被调查对象同意“在工作提升、就业等方面限制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的机会”；１９．２％的人同意“卫生部门可以拒绝治疗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２８．４％的人认为“应该将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与健康人群隔离”；有６．４％的人同意“学校有权拒绝父母感染艾滋病的儿童到校上课”。 如何对待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在任何国家都是一个社会难题。１９９５年时，美国公众对艾滋病人持极端歧视和排斥的态度。近年随着宣传教育的增多，并出台了不能歧视艾滋病人的法律，情况逐渐好转。由于相关知识的缺乏、宣传教育的不够，中国普通民众目前对艾滋病患者的歧视是很极端的。许多患者在被检查出ＨＩＶ阳性时立刻遭到灭顶之灾，失去工作的权利、被周围的人排斥甚至被亲人唾弃。领导干部的歧视态度是普通民众态度的缩影，但他们是政策的制订和执行者，社会影响更大。 正在进行的努力和行动 面对防治政策落实中的“梗阻”现象，应该加大对中高级领导干部的宣传教育力度，并将控制艾滋病感染率真正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总体规划中。中央党校的“艾滋病防治政策”研讨活动，就是绕过艾滋病世纪冰山的一种努力和行动。研讨活动得到了中央党校校领导的直接支持。 问卷调查表明，对领导干部的宣传教育在提高参与者对艾滋病及危害性的认识，改变和减少对艾滋病患者的歧视，加深对防治政策的了解等方面效果十分明显。 报告会后的问卷调查显示，参与者对“艾滋病目前在全世界迅速蔓延”的形势加深了认识，“非常同意”这一说法的人增加了近２９个百分点；而“非常同意”“艾滋病在我国已进入快速增长期，威胁到社会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的增加了４７个百分点。 研讨活动使参与者将艾滋病与性乱、吸毒行为划等号的比例下降，反对“卫生部门拒绝治疗艾滋病人”的增加了７８个百分点！同意限制艾滋病人工作机会、体育和体闲活动、使用交通工具的人大大减少，同意隔离病人的下降了１８个百分点。 研讨活动对改变参与者关于落实政策加强管理的看法效果显著。对“控制艾滋病的传播是每个家庭每个人的事情”，“建立政府领导、多部门合作、全社会参与是防治艾滋病的关键”等问题的认同程度大大提高。这些正确的认识和观念将有助于推动和改进各地艾滋病防治措施。 如果我们党和政府各级领导干部能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以大大加强社会干预和医学干预艾滋病的手段和力量。充分利用各种宣传和教学科研渠道（包括党校），加强对领导干部的宣传教育，可以疏通目前存在的梗阻。 中国这艘巨舰有能力避开 艾滋病这一世纪冰山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执行主任皮奥特博士认为：在世界各国，当总统和总理亲自负责艾滋病的防治协调，就会在他们的国家传递这样一种信息：艾滋病的防治工作严肃地开展了。联合国艾滋病中国专题组在最新的报告中强调：泰坦尼克号上领航者的角色尤其重要。 中央高层一位领导人在给世界银行行长的回信中说：我完全同意您关于艾滋病不仅仅是一个健康问题的说法，艾滋病的蔓延对家庭、社区和整个社会的影响是不容低估的。中国政府高度重视艾滋病的预防与控制，并在全国范围内加大了工作力度。我们已经制定了一项预防与控制艾滋病的中长期规划，力争在今后１０年中有效地遏制艾滋病的蔓延。 中央领导同志对艾滋病问题的批示与关注，国务院成立的李岚清总理牵头的协调会制度，一系列政策条文的制定与实施，２００１年中国首次艾滋病性病防治大会的召开，防治经费由３５００万提升至１亿，中央党校的防治政策研讨活动，种种行动，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和中央政府对艾滋病防治问题的重视和努力。我们的党和政府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一定能够有成效地动员全社会投入艾滋病的防治工作。 过去的５０年中，在政府的控制能力方面，很少有国家能与中国相提并论，也很少有国家能像中国一样保持如此平衡和高速的经济增长。中国的领航者有能力带领中国成功地绕过种种暗礁险滩，也有能力引领中国这艘巨舰避开艾滋病的世纪冰山。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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