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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派记者 施晓亮 文/图 独家采访“老州长” 2002年1月23日，我们的三菱采访车穿过西双版纳州府驻地景洪市椰树成荫的大道，停在州委大院后院的一幢小楼前。这次采访是州外事办副主任玉金大姐安排的，采访对象是被毛主席任命为版纳“终身州长”、现任全国政协常委的老州长召存信。 在西双版纳，“老州长”是一个妇孺皆知的特定称谓，就像中国人都熟知的那个亲切的称谓“周总理”一样，凝聚着人们发自内心的敬仰和爱戴。召存信从一个封建领主到人民公仆极富传奇的经历，与西双版纳和傣族的当代发展史戚戚相关，因此他也是我们采访西双版纳和傣族的最好切入点。 在小院椰树下的竹凳上落座，老州长夫人刀美英一边亲手为我们沏上鲜嫩的绿茶，一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每次有贵客来，他（老州长）都要认真打扮一番，他说要不这样就觉得不礼貌。”刀美英现任全国妇联执行委员，虽年逾古稀，但思维敏捷，昔日皇族公主的风采从她得体的言语和雍荣的举止中依稀可辨。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幅一米见方的彩色喷画，刀美英介绍说，这是十集历史题材电视纪录片《从土司到州长》的宣传画，中央电视台的摄制组刚刚离开版纳。“他（老州长）这个人平时不喜欢宣传，很多报刊要来采访他，都被婉言谢绝了。这部片子是个例外，老州长说这是宣传我们傣族的，我们有义务配合......” “你们也是个例外！”穿戴整齐的老州长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米八多的老州长身材魁伟，他先以傣族礼仪合掌于胸前，再热情地与我们握手：“前几天听玉金说，你们不远千里来到版纳，就是为了宣传我们傣族，我有义务配合你们的工作！这两天我就全交给你们了。”老州长的谦和一下子拉近了宾主之间的距离。 生下来就是封建领主 1922年，召存信出生在西双版纳景董镇的一个土司家庭。 “西双版纳”在傣语中有特殊的意义：“西双”的汉语意思是“十二”，“版纳”则是“拥有千亩良田的坝子”。西双版纳的最高统治者是“召片领”，傣语意为“广大土地之王”。十二个版纳，每个版纳都有自己的“头人”—— 土司。 召存信的父亲傣名叫召孟捧麻，“孟”是召片领的赐姓，意为“至高无上的人”，召存信的傣名为召孟翁罕。召存信兄弟姐妹7人，5男2女，他是老小。召孟捧麻很开明，他对孩子们除了进行傣文教育和傣族传统的伦理道德教育外，还专门请老师到家里对孩子们进行严格的汉文教育。5个儿子的汉名，就是汉文老师用孔夫子“仁、义、礼、智、信”命名的。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侵占了我国的东北、华北、华中等地，同时侵占了我国西南部周边国家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缅甸、老挝，并从老挝、缅甸北上，妄图从中国西南部打开缺口，进而吞并整个中国。 国难当头，召片领（西双版纳最高统治者）当机立断，决定在打洛、勐龙、勐捧组建抗日自卫队。15岁的召存信被任命为勐捧自卫中队中队长。他带着三名卫兵走了3天3夜穿过原始森林来到勐捧，鼓舞人们的抗日热情，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有140多人的自卫队，他亲自训练队员打枪、习武，很快就训练出一支精干的队伍。每次日机投弹轰炸村寨，召存信都临危不乱，亲自带领自卫队冲上去救人灭火，组织当地的草医给伤员疗伤。自卫队因此受到了勐捧头人和百姓的欢迎。召片领得知后非常高兴，特派一位大头人刀当强率一彪人马前来勐捧嘉奖召存信及自卫队员。 半年后，勐捧土司去世，老土司无儿无女，根据他生前的举荐，召片领任命16岁的召存信为新任勐捧土司——召勐捧。 娶了傣族皇家公主 刀美英 召存信当上土司不久，他的结拜兄弟、大头人刀当强就给他提亲，提的是老召片领刀承恩的外孙女，时任召片领的亲侄女，傣族皇族的公主刀美英（傣名孟喃罕凤）。 在傣族民间，男女青年的恋爱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在纺线场上认识，在山上砍柴、采野菜、挖竹笋时相爱，也可以通过节日期间丢包、买卖熟鸡肉等形式谈情说爱。父母对子女的感情一般是不干涉的，只要双方情投意合，男方的父母就会托媒人去女方家里提亲，女方家人一般不会反对。双方说定以后，就可以选择良辰吉日举行结婚拴线仪式了。但在封建领主集团里，恋爱、婚姻是不自由的，这种婚姻常常是政治联姻。时任召片领刀栋梁对召存信非常喜欢，有人提亲，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刀美英一开始听到叔父已经作主让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时，内心是非常不情愿的。她甚至作好了死的准备。可是召存信来相亲时，刀美英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小伙子，觉得他就是傣族叙事长诗《召树屯》中描写的勐板加王子。召存信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皮肤白晰、仪态万方的公主，觉得她真像叙事长诗中描写的千瓣莲花公主。 召存信说，在封建社会中一见钟情的爱情婚姻是非常罕见的，他庆幸老天格外厚爱自己。他与刀美英相知相爱，相濡以沫，风风雨雨走过了半个多世纪。 也蹲过国民党的监狱 高官得坐，家有美妻，年轻的土司召存信并未得意忘形。他牢记父亲从小教导他的“要爱民千寨，不要爱钱千袋”，把百姓当作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看待。 上任不久，召存信带领两个随从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他了解到版纳的自然条件虽然很好，但捐税过重，百姓苦不堪言。捐税来自两方面，一是土司、头人方面的，有门户捐、人头捐、土地捐等，而且从上到下层层加码；二是国民党政府方面的，除大烟税、兵役税、积谷税等外，还借抗战之名把购买枪支弹药甚至军队给养的费用全摊派到老百姓身上。有的百姓由于缴不上税，被逼得跳河、上吊。召存信痛下决心，减轻老百姓过重的捐税负担，让百姓喘口气，改善生产、生活条件。可是这一决定，触动了傣族头人阶层和国民党官员们的利益，他们把召存信视为眼中钉、肉中刺。1942年11月，几个头人用3万元半开银币买通兵痞暗杀召存信。那天，召存信带着20多个保镖与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激战一夜一天，毙敌十多人，敌营长龚廉重伤溃逃。 召存信死里逃生。这样的威胁没有吓倒他，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减轻百姓负担的决心。 召片领虽然也觉得召存信做得对，但怕得罪整个头人阶层，更怕得罪国民党政府，就把召存信调到西双版纳首府驻地曼听办事处当主任（相当于土司）。 在担任曼听主任期间，召存信依然经常抵制国民党车里县政府及驻军超额的派粮、派款、派夫，因此国民党车里县政府十分记恨他，先后2次找茬把他抓入监狱。召片领和各大头人亲自出面说情也不行，这2次召存信都被关在监狱里蹲了几天才放出来。 这两次“杀一儆百”的举动让他心里罩上了一层阴影——民族压迫、民族歧视的阴影：西双版纳的召片领，从元朝以来一直被朝廷认定为正三品，而国民党的县长小小七品芝麻官，却敢在三品官头上拉屎撒尿，这是什么世道？国民党推行的是什么民族政策？这样下去，各少数民族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西双版纳和平解放，百姓未死伤一人 1949初，随着解放战争的进一步胜利，节节溃败的国民党军队退守云南。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西双版纳一带，成为国共两党激烈争夺的地方。 此时的召存信，早已贵为“召景哈”——西双版纳宣慰使司署议事庭庭长，这是仅次于西双版纳召片领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务，而年轻的召片领刀世勋还在昆明读书，因此西双版纳的大权实际上掌握在召存信手中。 在这乱世之中，西双版纳向何处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这个头人。在与国民党军政官员多年的接触中，召存信看透了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和腐败作风，恨透了国民党93师“在乡军人”横行乡里、飞扬跋扈、鱼肉百姓的暴行。他深知，不打倒国民党，西双版纳就没有希望，老百姓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他不但是这么想，而且早在1947年就付诸行动。那一年，他结识了车里县（版纳前身）反蒋武装勐养自卫大队长鲁文聪，他俩都恨透了国民党的腐败统治。召存信不惜变卖家产，多方集资招兵买马，成立了“车里民族自卫预备大队”，自任大队长，与国民党93师“在乡军人”和一切邪恶势力进行殊死斗争。1949年1月18日，召存信与鲁文聪率民族自卫预备大队，包围了车里县国民党政府，最终占领了车里县城，接管了国民党车里县政权。 但对于是否投奔共产党，当时的召存信内心是相当矛盾的。虽然他对国民党造的谣如“共产共妻”等并不相信，但他毕竟是封建领主集团的主要成员，是共产党要革命、要打倒的对象啊！由于对共产党的政策不了解，他心里对共产党和解放军多少还是有点惧怕。但1949年3月召存信还是不顾西双版纳封建领主集团大部分成员的反对，带领亲信们翻山越岭跋涉8天，到普洱地区寻找解放军云南讨蒋自卫队第二纵队。说起这段往事，老州长平和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庆幸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那次去普洱，他看到了一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他没有急于回版纳，而是留在普洱成为军政干校第二期的一名学员。在军政干校里，他对共产党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特别对共产党反对民族压迫、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主张民族平等的方针政策钦佩赞赏，他由此看到了西双版纳的希望。这更加坚定了他跟共产党走的决心。 在召存信的积极配合下，“二纵”派党代表进驻了西双版纳，改组车里县自发的反蒋武装为“二纵”车佛南支队，组织打退了国民党93师的反攻。1950年2月9日，解放军38师114团全面进驻西双版纳，2月20日，西双版纳全境解放。 版纳解放，百姓未死伤一人。这是西双版纳人民的幸事，也是令召存信最感欣慰的。 版纳的“终身州长” 伴随着新中国的建立，召存信这位封建领主也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春天。 1950年7月，召存信接到了两张任命状：中共中央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毛泽东亲笔签署任命他为中央西南区军政委员会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云南省人民政府任命他为宁洱地区专员公署副专员兼车里县（版纳州前身）县长。9月下旬，召存信应邀赴京参加国庆观礼，受到了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他和西双版纳末代“傣王”一起把象征封建领主权力的金伞亲手献给了伟大领袖毛主席。 也就是在这一年，召存信多年不孕的妻子刀美英喜怀贵胎。之后连续几年中，刀美英一连给他生了三子一女。 1951年1月1日，召存信带头在普洱地区民族团结誓辞碑上签了名，表示要永远搞好民族团结，跟着共产党走。 党和政府给了这位昔日的封建领主最大的信任和关怀。从1953年1月到1992年5月，召存信连续七届担任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州长将近40年，创共和国州长任期之最；从1954年到1993年，他连续七届担任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国人代会民族委员会委员；1993年至今，他连续两届担任全国政协委员。在周总理的亲切关怀和多次亲自指示下，召存信195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完成了从一个封建领主到人民公仆的转变。50年来，党和国家的三代领导人几乎都接见过他，并对他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毛主席更是亲自任命他为西双版纳的“终身州长”。 我无愧于西双版纳 在西双版纳各族人民心中，老州长的威望是至高无上的。各个版纳，各个村寨，逢年过节都要派代表前来朝拜，稍上年纪的人见了他仍要坚持行跪拜大礼。召存信总是对他们说：“不要这样啦，我不再是封建领主召景哈了，我现在是人民公仆，是为你们大家服务的。”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1949年至今，召存信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走了半个多世纪。 半个多世纪来，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他都坚定不移地执行党的各项方针、政策，为民族团结、边疆稳定、人民幸福做了大量的工作。他通过各种形式和渠道向省及中央反映，争取内地先进地区的干部、工程技术、文学艺术人才进入西双版纳，支援边疆建设；他主持创办了热带作物研究所、植物园等六个省属、中央直属的科研单位，创办了十大国营农场，在西双版纳成功栽植了橡胶树，使版纳成为中国第二大天然橡胶基地，他主持修建了两座澜沧江大桥，续修了昆络公路，他主持制定了西双版纳旅游发展战略，争取版纳州府所在地景洪县改市，修建了西双版纳飞机场，建立了磨憨、打洛、景洪港多个国家级、省级口岸，开辟了连接中、缅、老、泰的澜沧江——媚公河航道，为今日西双版纳成为文化旅游强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92年5月，召存信从州长位置上退了下来，但群众依然接二连三地来朝拜，很多人还带着米，很多人觉得老州长一生廉政清贫，怕他退下来连米都没得吃。 在我们采访期间，正巧有一拔村民来朝拜老州长，从他们虔诚的脸庞可以看出老州长的威望不减当年。对此，老州长非常感慨：“这是对我一生最好的褒奖！” 回顾这一生，老州长用一句话作了总结：“我，无愧于西双版纳这块美丽的土地！” 傣族 傣族是一个跨境民族，在境外主要分布在泰国、缅甸。国内的傣族主要聚居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和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中国傣族人口为162万，其中在云南有107万。 傣族历史悠久，远在公元1 世纪，汉文史籍就有关于傣族先民的记载，公元前109 年，汉武帝开发西南夷，建置益州郡，傣族地区是益州郡的西南边疆。当时，傣族先民的首领曾多次遣使者赴汉都，被赐予金印、紫绶，其首领还被封为“汉大都尉”。唐宋时属南诏、大理国管辖。元、明时属云南行省。清代在傣族地区实行“改土归流”政策。国民党统治时期，在边疆傣族地区成立县和设治局。 傣族有自己的语言文字，语言属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壮傣语支，主要有德宏方言、西双版纳方言和金平方言；文字来源于梵文字母的拼音文字，分傣仂、傣那、傣绷、金平4 种。现通行西双版纳和德宏两种傣文。 傣族以种植水稻为主，耕作技术比较精细。 孔雀舞是傣族的民间传统舞蹈，已有悠久的历史。民间孔雀舞的表演形式比较简单，一般只由一人或二人来跳，用象脚鼓、硭锣等伴奏。表演者戴孔雀面具，身穿模仿孔雀翅膀制成的衣服。形象优美、动作矫健。解放后经过加工提高，服装有所改进，动作比以前增多，通过膝部柔美的起伏，身体和手臂丰富多采的三道弯造型，柔中带刚的动作韵律，小腿的敏捷运用，加上提气、收腹、挺胸和头部、眼神的巧妙配合，使舞姿更为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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