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报授权发布】

　　2003年8月18日，嘉德拍卖公司派出专人，在严密的保护下，把一度引起极大争议的《出师颂》送至故宫。

　　在北京媒体报道中，我们注意到，在对《出师颂》的描述中，使用的是“隋人书”的字眼，并非早先作出的“我国现存最早、距今1500年晋代书法家索靖留世墨迹孤品”的定性。

　　《出师颂》由卖方——嘉德公司的总经理王雁南亲自护送，而买方——故宫博物院则由副院长肖燕翼、李文儒出面代表接收。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两位“焦点人物”的表态。一位是著名书法鉴定专家、故宫博物院前院长杨新。他说他个人“从来没有质疑过《出师颂》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尽管《北京娱乐信报》报道时称：“此前曾有媒体报道，故宫博物院前院长杨新曾经对《出师颂》的价值提出异议。”

　　另一位则是故宫博物院的副院长肖燕翼。他之所以被关注，是因为此前有消息称，他与嘉德公司周末拍卖部中国书画的业务主管肖洋，系父子关系。

　　“……7月25日，一封邮戳显示为‘北京地安门’的举报信，转到了周末报记者手中。这封落款为‘一名深感羞耻的故宫博物院工作人员’的举报信，正文内容约400字，简单分为两部分：一是称‘（故宫）副院长肖燕翼的儿子肖洋即在嘉德公司书画部工作，故宫人均知，这次突购是由肖副院长……’；二是指出一名主张购买的鉴定专家与故宫‘关系密切’。

　　“……调查中发现，关于二人的关系，网上公开已不止一次。就在《出师颂》事件公开披露不久，博客中国的论坛上就发表了关于肖燕翼与肖洋二人关系的文章。

　　“……记者电话欲进一步证实遭到当事各方拒绝。不过，据京城拍卖界的‘内线’讲，这是圈内公开的秘密。肖洋是嘉德周末拍卖部中国书画的业务主管，他亦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承认其父就是肖燕翼。”

　　　——《财富时报》

　　在《出师颂》的交接仪式上，肖燕翼表示：虽然社会上有些专家对《出师颂》有看法，但我们进行鉴定时邀请的6位专家是国内最权威的，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

　　与此说法相同，杨新也表示：故宫在收购前曾召开过专家论证会，我国著名书画鉴定专家徐邦达、启功、傅熹年、单国强、朱家和我曾经对这件作品做了鉴定，大家一致认为它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这件《出师颂》没有署名，所以不存在真伪的问题。

　　在经过近40天的争执之后，嘉德拍卖公司与故宫博物院举办这样一个交接仪式，似乎要说明一个事实：有关《出师颂》的交易依然有效，整个事件业已完结。

　　嘉德与故宫总是迫切想了结此事——7月10日初遭媒体质疑时，双方马上宣布达成“定向购买协议”；8月18日，在媒体对《出师颂》的来源做进一步调查时，故宫接收了“国宝”。

　　但问题是，直到现在，若干疑问尚未得到答案。

　　疑问之一：

　　谁在说假话？

　　首先是六位国宝级专家的意见。

　　按照故宫方面说法，购买《出师颂》实为专家们的建议。

　　“……6月19日，故宫博物院专门延请徐邦达、启功、朱家氵晋、傅熹年、杨新、单国强六位书画鉴定专家对《出师颂》进行了鉴定。专家们一致认为，该作品确为见于历代著录的《隋人书出师颂卷》，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是历代卓有影响的国宝级文物；本幅的南宋绍兴内府藏印和卷后的南宋米友仁题跋均真，为鉴定提供了依据；引首用纸上所绘龙形为明代风格，宋高宗书花押与真迹不符，应为明代拼配，但并不影响作品本身的价值；加之该作品原为清宫旧藏，后流散于社会，是重要的宫藏文物，因此，一致建议应由故宫博物院购藏。”

　　——《光明日报》

　　但有媒体调查后，却有另一种说法。

　　记者拨通国宝级鉴定大师傅熹年的电话：‘傅老，听嘉德说您曾向国家建议购买这件国宝。’

　　“傅熹年说：‘没有这个事情，绝对没有这个事，我没有写任何东西。《中国文物报》说我讲这个东西非常好，让国家买，我已经让他们更正了。公家问我什么态度，我就说了。哪些部分是假的，我也跟国家说了。媒体我一概不说。不要理它，越炒要加几倍的价格，吃亏的是国家。’

　　“90岁的启功老先生是六人小组中最权威的书法家，他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这件东西不是索靖写的。米友仁说是隋贤所书，是因为这一作品风格既不是晋人的也不是唐人的，所以定在隋代，这是很高明的鉴定。晋墨两字是假的，那是明朝的纸，宋高宗如何可能在明朝的纸上写字？拍卖行是商业行为，乱炒！炒得越高越好。这就是他们的想法。我们从来没有向国家推荐买这件东西。’”

　　——《南方周末》

　　“记者又问询了国家文物局，文物局官员表示从未接到过六人委员会成员递交的购买报告。

　　“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故宫博物院与北京文物局都开过专家会了，没有一个专家认为这是索靖的作品。有人认为出自隋代，有人认为是宋朝的，有人认为是明朝的。”

　　——《南方周末》

　　专家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意见？谁在说假话？

　　针对这个问题，有人曾提出如此建议——鉴定不能一二个专家说了算。最重要的是鉴定意见应当公开，有签名，政府都要接受公众监督，何况你专家签名，十年二十年后清楚，谁该为历史负责任，谁就负。

　　疑问之二：

　　《出师颂》究竟值多少钱？

　　综合目前的资料，关于故宫所购《出师颂》的“级别”，目前有三种说法：“中国现存最早书法作品西晋索靖真迹”、“流传有序的隋人赝品”和“唐宋佚名漏字抄本”。专家称，三个级别差距悬殊，其价格也有巨大差异。

　　“故宫以2200万元来买《出师颂》的前提是，该作品是西晋索靖的呢，还是隋人的呢？目前故宫发布的声明认定这幅作品是隋人所作。西晋索靖作品和隋人书，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异。故宫到底是以哪一个为标准，如果是以‘隋贤’书的标准，但是拍卖方显然是以晋代索靖的标准来定价的。

　　“我们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如果要买黄金，如果你给我铜的饰品，还要让我付黄金的价格，这很明显是违反商业规则的。拍卖公司定价是以哪一个为标准，委托方显然是以晋代索靖的作品来定价，但是买方为什么认可这个定价。

　　“这个现象难以理解，不符合最起码的商业常识。买东西达到共识以后，只有我们对价格达到一致认定的时候，我才进行交易。故宫按照隋人的作品购买，拍卖行却按照晋代索靖的作品来定价，双方在这点上都没有达成一致，还进行交易，所以我觉得，这一点矛盾非常大。”

　　——《财富时报》

　　而故宫方面则持相反观点——

　　“尽管是隋人作品，但故宫方面的态度是：2200万元人民币属于市场价格，这很难说是否合理。另有人士表示，这的确是市场行为，基本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具备充足的购买理由，人们不应该在价钱方面给予过多关注。”

　　——《北京晨报》

　　问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条商业规则能否适用于故宫购买《出师颂》的交易上。作为国有文物收藏单位，故宫博物院的收购资金来自国家。它是代表国家收购文物，有责任确保国家购买的文物“物有所值”。

　　从这一角度看，过分“慷慨”显然会给人造成“慷国家之慨，谋个人私利”的嫌疑。

　　疑问之三：

　　“父子关系”是否影响了公正交易？

　　买方——故宫博物院的副院长肖燕翼，与卖方——嘉德公司周末拍卖部中国书画的业务主管肖洋，存在“父子关系”这一特殊联系，给人们提供了想像空间。因而，“父子关系”是否影响了交易的公正，实际上成为这个事件的最大疑问。

　　买卖双方存在这一特殊联系并非就不能进行交易，问题是，人们希望能有一个正面的澄清。但嘉德与故宫对这一问题的回避，则更让人平添几许猜疑。

　　“故宫巨资购买《出师颂》”事件不仅仅是嘉德与故宫两家的“私事”，故宫博物院为《出师颂》所支付的2200万，来源于所有公民的纳税。当公共财产被类似故宫博物院这样的“代理人”花费掉后，作为这个社会的每一位公民，都有权利了解事实的真相。

　　所以，在众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之前，“故宫巨资购买《出师颂》”事件不该落幕。■本报记者　高剑　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