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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河往事|比电影还要凶残的案件,曾真实地在这个世界发生过

原标题:讷河往事|比电影还要凶残的案件,曾真实地在这个世界发生过

作者以“前警察”和公益基金会创办人的身份,用自己做过警察的体贴之心,采访了数量众多的普通警察,警种涉及刑警、交警、缉毒警;此外还有警察的得力助手警犬也难得地进入了书写视野。全书冷静客观又真实温暖地记录普通中国警察为维护国家和社会安全所做的贡献,书写他们不事张扬的奉献精神以及埋藏在日常工作中的英雄主义情怀。《讷河往事》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篇,在读者中产生了很大反响。

《讷河往事》序

麦家

和我的书——几乎每个故事都产自大脑——不同,这本书里的每个故事和故事中的每个人都来自生活,都有原型。“1979年,北高峰上发现一具女尸,现场物证只有一个茶杯、一块手帕和一张上海钟厂的生产报表纸。”“当年枪毙的时候,贾汶戈被打了42枪,因为挖出了42具尸体,是为那些受害者报仇……”“20多年过去了,当年轰动街巷的新闻早已从城市的集体记忆中消失。但对于我来说,这则新闻是我心尖上永远翻滚的疼痛。”“故事一直是这样流传着,这是一个适合拍恐怖片的题材,情节残忍到编剧根本编不出来。”尽管我有17年的军旅生活,尽管我有丰富的内心生活,尽管这些人事早已被时间镇压,但我依然读得如履薄冰,处子一般小心翼翼,时而心惊肉跳,时而心潮澎湃。所有核心都错综复杂,这些文字带我进入到了生活的核心,攘乱的杂色地带。以前我凭想象接近它们,并自鸣得意:强劲的想象产生事实(蒙田语)。事实是:在强悍的现实面前,想象是个屁!这本书又一次打击,也锤炼了我,让我变得更紧实,更贴紧生活,更敬佩一种人——中国警察。

在手机屏幕蓝色空灵的光照下,连绵起伏的感受纷至沓来。每一篇都不同寻常,《漫长的告别》,警犬“雨季”“雨晃”的离别令人肝肠寸断;《我生命的创口,长出了翅膀》,缉毒女警沈悦“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影”的人生,令人不禁感慨: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爸爸……”》,我启用省略号不是为了省略,而是它更像女儿的眼泪——不用说,这是一个催人泪弹的故事,轻易击垮了我的泪腺。到了《讷河往事》,不论是体量还是能量,都兀地拔高,原子裂变似的,轰隆隆,轰隆隆,一浪赶一浪,一轮翻一轮,不可思议的案情,不可思议地引爆,不可思议地翻转,不可思议地衍生,不可思议地揭示世相,不可思议地撞击人性……天色暗下来、亮起来;又暗下来,又亮起来,极目之处浮沉着一线天际。这是一次停不下来,惊悚、恐怖、同情、敬钦、五味杂存的阅读,像经历着壮阔漫长的人生。

据说,《讷河往事》这个故事在网上被超一亿人阅读过,我冒着某种风险写下这篇什,目的是想让更多的人来阅读。我深信,当你读了它就不会误解我,因为它确实值得我们读。这几乎是一个由天地合谋出来的故事,一招一式,起承转合,公式一样精准、牢固;读它就是读人生世相,读灵与肉,读罪与罚,读救赎,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恶、之重、之苦。这不仅仅是故事本身的实力,更是作者的魔法。

我早知道,一个好故事,需要一个会讲好故事的人。此时此刻(《讷河往事》中),黄蓉施展出了高超的魔法,成了这故事最忠诚和称职的仆人,也是主人;她参与造化了这个故事,她献出了爱,献出了同情,献出了怜悯,献出了正义,献出了对中国警察的无上崇敬,并获得了这一切,包括我的敬佩和献出。

2021年1月18日

精彩书摘

穿越时空的距离,心碎无处不在。

这是一个关于警察和嫌犯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执着和救赎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寻找和安顿的故事;同时,这也是一个人性碰撞与纠葛的故事。

寻访这个故事,时间前后相加,近乎整整一年。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写下这起特别的案件;要不要写下案件之后,那些被改变的人生际遇。时间已经过去29年了,案子里的人,好多也已经不在了。

此案的警察主人公,也许有违大多数人心目中一个优秀警察的标准。但是,他真实,他的个人命运真实得让人唏嘘叹息。

人这一生,意念之中所坚持的,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我和这个案子之间,好像也有着一种联系。29年前,自从第一次听说这个案子,这个执念,就一刻没有再放下。

那些心酸沉郁,那些五味杂陈,似乎随着时间越来越沉默。然而这个案子,以及与案子相关的一切,在脑海中某个地方,依然隐约在回响。透过岁月尘埃,依稀能看到那些因偶然被改变的残酷人生,也一样能看到身为警察的担当和磊落,更能看到,有一种能打败一切岁月的善良。

尽管相隔29年的漫长时光,这个故事,依然值得被倾听。

这是一个缠绕了28年的心结

20世纪90年代,这个案子以一条五十多字的简讯形式,第一次进入我的青春记忆。

当时,我是一名工作刚一年的新警,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杭州市公安局办公室调研科工作。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收集杭州各地最新发生的重大警情,并第一时间编辑成公安简报,汇报给各级政府部门参考。

1991年年底,我从公安简报上看到一条简讯,大致意思是:杭州市上城区公安分局破获一个重特大杀人抢劫团伙,该团伙在齐齐哈尔市讷河当地杀害42人。

这条消息给我带来的震惊无法言喻。为什么在讷河犯下滔天罪行的杀人团伙,是在杭州被抓获?他们又怎么可能杀害那么多人?心中存留着太多的疑问,但又不敢冒冒失失地去问。作为一个新警,我和直接在一线办案的警察也不熟悉。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官方文件里再没点滴信息,这个案子像是蒸发了一样。但在公安系统内,它渐渐变成了一个传说,总会在不同的场合被人说起,而每次叙述的人物都不是经办人,每次听到又会生出很多新的场景和细节。逐渐地,一个传说中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就这样形成了——大兴安岭边上有个讷河小镇。这个相对萧瑟的东北小城,曾是中国末代皇后婉容的祖居地,但让外地人慕名而来的,是大豆和马铃薯。

1991年,这里还是一个偏僻村落,下了火车转大客车,再转小巴士或是靠步行才能到达。那时,没有支付宝,没有手机,没有快递,进货时,一定得跑到原产地。

商人们带着大量的现金,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山村,敲开这家看似较大的农户的门,想借住一晚。而这家农户,就像《水浒传》里孙二娘开的人肉包子店,进一个杀一个。大雪封山的茫茫天地间,这些消失的商人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有一天,一个姑娘跟着哥哥和自己的未婚夫也来到了这个黑店,哥哥和未婚夫一样被杀害。姑娘因为姿色甚美被留下做了“压寨夫人”。

为了让姑娘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干,他们想办法拉她下水。那些撞进黑店来的商人,在被蒙汗药麻翻后,他们就让姑娘拿刀去捅,以此迫使她和他们一伙。

就这样,在这个满藏尸体的魔窟里,姑娘心怀绝望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白天她会被监视着去火车站往魔窟里勾引单身男性商人,晚上则要和魔鬼同床共枕。

到了第二年夏天,来进货的商人少了,“生意”清淡了,农户一家就想南下流窜作案。一路上,他们依然用姑娘做诱饵,让很多居心不良的人上当,失了钱财。没想到,在杭州,被警察查获了。

审讯期间,一个叫黄国华的杭州警察,因为一个小小举动感动了姑娘。这个举动让姑娘瞬间崩溃,那么多时日来第一次有人把她当人对待,这人还是一个警察。虽然明知说了是个死,但姑娘还是决然把这个案子和盘托出。

案件惊动了公安部。黑龙江省公安厅成立联合调查小组,在讷河当地那个地窖里挖出了四十多个头盖骨,还有些不完整的尸体,实在难以估算究竟有多少人遇害……故事一直是这样流传着,这是一个适合拍恐怖片的题材,情节残忍到编剧根本编不出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这个警察相遇,也没想到我会更深入地走进这个故事里去。

2011年,因为各种原因我辞职在家照料孩子,然而往昔的峥嵘岁月一刻也没在我心中平息过。2018年,我和曾经同为警察的丈夫创办了真水无香公益基金会,汇集一群有警察情结的人,寻访那些曾经为城市平安做出过牺牲的警察及其家属,想要记住他们,感恩他们,帮助他们。

于是,这个叫黄国华的杭州警察,作为浙江省第一个荣立个人一等功的典型,时隔28年后,重又走入了我的视线。

28年前,为什么这个犯下重案的姑娘,会对素昧平生的警察坦白?在那起案件的侦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个警察,为什么在荣立个人一等功后,在工作上再无建树,并且早早办了退休手续,离开了警察岗位?这些是我收集到的无数疑问,而这一切,只有找到黄国华,才有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找到黄国华并不容易。只知道他2007年办了早退手续,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仿佛和这座城市都断了联系。而另一位在此案中荣立二等功的警察梁宝年,也因病于2002年英年早逝。

又一年过去,2019年夏天,经过辗转打听,我们终于联系上了黄国华。他住在安徽黄山一处建筑工地,陪着老父亲安度时日。

与黄国华的第一次会面,是在我们基金会办公室。

早年,我也曾见过黄国华,那时候他很帅,大高个儿,眉眼俊朗,头发浓密。可这一次再见到他,已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风尘仆仆、满面沧桑。他摘下自己的帽子,赫然是一个光头,光头上面,冒出的是星星点点的白发根。

而更让我们震惊的,是他的长叹:“28年了,为了这个案子,每个星期五我都要剃光我的头发,好像只有这么做,我内心的不安才可以减轻一点。”

在那个夏日的午后,那个久远的特大案件,终于从一个当年的亲历者口中徐徐道出。尘封的往事露出了冰山一角……

28年的岁月,唯一不会遗忘的就是遗忘本身,回忆从每一个毛孔细细碎碎地渗透出来。

1991年11月,江南的冬天还没来临,可空气中已有彻骨的寒冷。

杭州火车站站台上,开往南京的一列火车上挂着一节特殊车厢,前后都有武警重兵把守。此行是要把两男一女三名重犯押解回东北,他们在当地杀害了四十多个人。

列车快要启动了,女嫌犯忽然跪倒在一个押送她上车的杭州警察面前,身躯瑟瑟发抖,几乎哭着央求:“黄警官,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杭州。”

这被称作黄警官的警察,就是身材高大、帅气逼人的黄国华。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他发出一声叹息,该做的他都已经为她做了,她的命运不是他能够掌控的。火车即将把她带到已经是冰天雪地的大东北,带到她原来生活的家乡,等待着她的是法律严峻的审判。她是一个身负几十条人命的杀人凶手啊!但同时,黄国华后来了解到,她也是一个悲惨的受害者。

28年前火车站告别的这一幕,成了黄国华心中永远经得起岁月侵蚀的画面,那姑娘最后的形象,也就此坠入无边的黑暗时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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