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收入群体已超4亿人”遭群嘲:折射了怎样的民生状况?

来源:世界风情画(ID:finkeeper)

作者:保镖哥

近日,一则“中国中等收入群体已超4亿人”的报道引发了网友热议。

该新闻引述《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和《社会蓝皮书:2020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将调查对象月收入定义在2000至5000元或家庭年收入10万至50万之间。

这样的数据统计下,4亿人群达到“中等收入”标准似乎也很正常,因为根据中国统计局2023年一季度宣布的人均可支配收入10870元可得,2023年前3个月,月均居民可支配收入是3623.33元。另一方面,以中国统计局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的就业人口为7.34亿,通过全国人口141175万人算,7.34亿约占14.1175亿的52%。

由此按照中国人2023年月均可支配收入3623.33元除以52%来算,中国在职人口平均月可支配收入应该是6967.94元,比起《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的5000元上限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即便如此,网友依然不买这个“中等收入”的账:

大家纷纷吐槽道:“年收入10万,每月房贷六七千,一年就得去掉七八万了吧,还剩两三万,其他开销花花都不够吧,这也算中等收入?”“光说收入怎么不说支出呢,入不敷出算不算中等收入”“所以年入10万,年出12万,属于负资产”……

为什么从统计上得到的数字到了现实中却被众多网友群嘲呢?

保镖哥认为,我们有必要从“中等收入”的特征、定义和现实生活中中国人的普遍状态做一对比了。

一般来说,中等收入群体应该具有以下特征:

1、在全社会处于中等水平的收入,既不属于贫困人口,也不属于富裕人口;

2、稳定的就业,有一定的职业技能和发展空间;

3、符合基本需要的居住条件,有自己的住房或租房;

4、充分供给的基本公共服务,享受教育、医疗、社保等福利;

5、一定数量的家庭储蓄和适度的财产收入,有一定的抵御风险和应对危机的能力;

6、超过基本生存需要的相关消费,有购车、购房、闲暇旅游等消费能力和意愿。

而目前中国符合这种“定义”和“特征”的“中等收入”人口多吗?

首先,我们看看中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和16至24岁青年失业率情况。由2022年6月至2023年4月,中国统计局、发改委公布的这两个数字可见,中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似乎都在5.5%至5.2%之间徘徊,而16至24岁青年失业率波动幅度则大得多,尽管青年人因为工作经验不足,且有父辈、母辈的供养,故失业率较高。例如,国际劳工组织发布的《2022年全球青年就业趋势》报告显示,预计2022年全球青年失业率平均为14.9%,其中欧洲和中亚地区为16.4%,亚太地区为14.9%,北美地区最低为8.3%。但是中国作为2015年后即进入劳动力紧缺国家的行列后,还有远高于全球平均水平的青年失业率依然不是正常现象。

这背后说明的恰恰是中国职业待遇对学历更高、知识更广、视野更开阔的青年人很难讲有“吸引力”,许多人宁愿主动失业,在家考研、考编都不愿意下厂——教育成本和就业收入、体验太不成比例。

其次,我们再看看中国的社会福利普及情况。

我们以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历年发布的《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公报》数据为例,新千年里,中国居民养老保险参保率有了很大提升,从2012年的30427万人上升到2021年的102871万人,参保率接近70%。医疗保险参保人数更是从2012年的53641万人上升到2021年的136297万人,参保率超过90%。然而,职场人士关心的失业、生育、工伤三大保险以及住房公积金的参与率却不尽人意。

还是根据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历年发布的《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公报》数据,2012年来,“三险”参与者仅占就业人口(2021年为74652万人)的30%出头,其中,生育险更是仅占就业人口的31.95%。这个生育险并非只有女职工可以享受,根据《社会保险条例》,男职工一样要参与生育险。那么,以参保人数最少的生育险为例,中国就业人口中,能够交齐“三险”的仅占31.95%。如果再算上住房公积金缴存率,那么到2021年,中国仅有22.02%的职工能够享有法定的住房公积金。换句话说,就是起码的“五险一金”,中国职工到了2021年也仅有22.02%,不到4分之1者可以交全。

这样的福利水平显然是不能让人们放心享受生活的。

第三,我们再看看中国人的收入结构。

将2000年以来中国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人均消费支出、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共列一图,我们可以发现:

这20年里,中国是人均GDP上了天,可中国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几乎贴着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几乎根本存不下钱,而且人均GDP与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费支出之间的“缺口”还越拉越大。同时,在现实中,居民人均消费支出比人均可支配收入低很多,且在2010年后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速下滑,这里自然也反映了中国住房、汽车等价格高企,居民不敢花钱,只能节衣缩食的尴尬状况。

可以说,是企业、事业单位和行政机构、社团这些机构消费的社会消费品“撑起”了中国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而从人均GDP的角度来看,中国人均消费支出占人均GDP的比重是逐步下降的,其实从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占人均GDP也可以看到这个趋势——

由上图可知,中国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人均最终消费)占人均GDP比重从2014的40.32%跌至了2022年的36.34%,几乎是历史最低水平。而且就是和发展阶段接近的俄罗斯、巴西、波兰、越南相比,中国人的人均最终收入占人均GDP的比重也是低了一大截。

另一方面,如果将消费加上投资的角度综合考虑,中国人“入不敷出”的局面就更为突出了。将2000年以来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人均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共列一图可得——

中国居民人均固定资产投资在2000年至2022年之间远快于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幅度,而且绝对值更是在远在人均可支配收入之上,到2022年,中国人均固定资产投资额度已达41055.43元,而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36883元,可以说,中国人全部可支配收入拿去填“固定资产投资”的坑,都是不够的。

鉴于中国统计局将购房支出计算在“固定资产投资”而非“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中,我们完全可以从2000年至2022年的房价走势中验证为什么进入2020年代后人均固定资产投资额在2008年房价起飞后迅速超过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幅度,并且人均固定资产投资额长期(2008-14年)高于人均可支配收入30个百分点以上。

正是因为中国人面临高房价、高物价,还有大量缺乏正向现金流的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浪费,故以人均投资加消费总额计算,中国人的当期社会盈余也是长期为负的——

截至2022年末,中国人均累计社会积累余额(当期人均盈余储备额)已降至-152607.38元!

此外,我们再将人均社会融资规模、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费支出、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在2003年至2022年的年度增幅共列一图还可得——

在这里保镖哥必须介绍一下,人均社会融资规模的意思。

简单点说,就是中国人一年开小店、炒股票、办公司、投资期货、买债券、购基金、建信托等投资的总和除以当年人口数的结果,在收款端统计,便是“人均社会融资规模”,也就是每个中国人花在这些直接投资项目上的钱。

将人均GDP、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费支出在2002年至2022年的复合增长率减去中国人均社会融资规模复合增长率,可知中国人均社会融资对这几项指标的贡献率分别是-2.52%、-3.52%、-3.06%和-3.84%。

换句话说,就是过去20年里,中国人的投资金额平均每年对人均GDP增长的贡献是-2.52%,由于挤出效应,对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年均贡献率是-3.06%,对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贡献率是-3.52%/年,对人均消费支出的贡献率是-3.84%/年。

可见,中国在过去20年里“算总账”的结果就是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总贡献率平摊到每个人头上都是负数。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要问了,中国投资这样低效,那么中国经济发展动力又在哪里呢?

保镖哥必须说,恰恰是劳动密集型的“世界工厂”,为中国贡献了就业和真金白银的财富。

我们以2018年第三次经济普查数据中占工业从业总人口占68%的“规模以上(年销售额2000万元人民币以上)工业企业”统计情况为例,可知,2017年以来,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额与合同出口总额的相关性达0.93以上,而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相关性仅为0.90,可见中国工业企业大部分利润都来自对外出口,是中国人廉价、长时间且辛劳的工作,补贴了全世界的消费者。

与上述观点互为印证的是,根据2023年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1月18日举行的《2022年四季度新闻发布会》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2022年第二产业(工业和建筑业)容纳的就业人口达3.46亿人,占总就业人口的48%。

与之对应的还有中国人的年工作时长,中国人均工作时长为每周47.9小时(2021,中国统计局),“996”、“007”屡见不鲜,工作时间长、消费体验少、人均单位时间产值低,疲劳程度却极高,生活体验之“恐怖”自不待言。

最后,也是不得不提的一点是中国人的育儿成本。

根据育娲人口研究智库发布的《生育成本报告》,中国家庭0-17岁孩子的养育成本平均为48.5万元,0岁至大学本科毕业的养育成本平均为62.7万元。这意味着,在中国把一个孩子抚养到成年所花的成本,相当于人均GDP的6.9倍。在全球范围来看,中国育儿成本仅次于韩国,位居世界第二。

事实上,最能衡量育儿成本相对水平的,应该是育儿成本与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比例。这是夫妻可以完全支配的、直接用于育儿支出的全口径收入来源,各国也与GDP一样,按季、按年公布,获取居民可支配收入数据,也并不存在超过GDP的难度。

如果将育儿成本与居民可支配收入比较,我们会发现,中国超越韩国成为世界上育儿成本最高的国家,与其他国家的育儿成本的差距,也在继续扩大。

也正是因为育儿成本高企,回报孩子的却是“与天地人斗”的卷,还有福利的缺失,投资的低效,生育率近年来大幅下滑,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

目前,中国的平均生育率是 1.06。上海只有0.70-0.80,东北的生育率也非常低,如黑龙江和上海差不多,2020年在0.7左右。生育率高的地区则主要集中在贵州和广西等地,在2左右。但是这个数字只是接近世代更替水平。

更关键的是,随着中国社会老龄化,抚养比迅速上升,宏观社会负担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

根据2015至2022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显示,中国长者人口数量持续攀升,带动社会总抚养比上升,2015年,中国长者抚养比为14.38%,总抚养比为36.99%,而到了2021年,中国长者抚养比已经高达20.8%,而总抚养比亦上升至46.4%,也就是说,整个中国社会差不多是2.3个人养活1个人,社会负担之大,可想而知。还有多少余钱可供人们消费?

更不得不提的是,由于教育、就业、生活各项成本上升、收益(包括潜在收益)下降,体验度下滑,从另一个范畴也开始挤压创造财富的部门的利润,故企业也更求“短平快”赚钱,不仅对于16至24岁缺乏经验的年轻人不友好,对于“大龄人士”也是动不动搞起了“35岁现象”,从这个角度看,中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其实是严重低估的!

正如2018年以来,被视作“就业”的最后一道“防线”的外卖小哥增长率并没有因基数增大而下降,相反,在2022年里以18.41%增幅一举创下2020年来的新高,从一个侧面就说明了有“五险一金”的“正规”就业岗位急剧萎缩的尴尬。

可以说,抚幼、养老、低效投资、高额公共产品价格还有低收入水平共同透支了中国人的消费潜力,而劳动力再生产能力不足,更是已经导致了各类外资企业因难以开发在地市场而纷纷离开,那么,建立在发展机会日趋窄逼、大范围入不敷出,且缺乏基本福利保障的“中等收入”又价值几何呢?

参考资料:

1、中国育儿成本是世界第二高,是真的吗?(火星宏观:2023年5月2日)

2、滴滴司机爆满!外卖骑手爆满!地摊爆满!中国人搞钱欲望太强了(东亚财评:2023年5月31日)

3、低生育率时代,谁应该承担女性的生育成本?(聂日明:2023年4月23日)

4、中国中等收入群体已超4亿人,标准曝光,家庭年收入10万元以上,你达到了么?(金融界:2023年6月6日)

5、“扶不起的CPI”:预示中国进入偿债周期(世界风情画:2023年4月11日)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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