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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妮、黄七七:身体会说话

一个是陶身体的创团舞者,另一个是除创始人以外,目前加入陶身体时间最长的舞者,段妮和黄七七都身体力行地保持与身体对话,用身体纯粹地表达。身体对段妮而言始终是唯一的、本质的、环保的探索自我与世界的途径。也正是 “纯粹的身体的表达”,将黄七七吸引到现代舞的世界里。

(段妮、黄七七) 黑色外套、长裤、T恤 均为DNTY

安静。拍摄的场地是陶身体剧场的排练厅,没有镜子。场地没有播放任何音乐。当段妮和黄七七在摄影镜头前做动作时,我们可以听到她们的衣服擦过地面的声音和关节发出的“咔咔”声。没有背景乐,在这样的安静里,动与不动都被放大了。

一个是陶身体的创团舞者,另一个是除创始人以外,目前加入陶身体时间最长的舞者,段妮和黄七七是最熟悉这种氛围的人。在舞台上,陶身体的表演也是不断做减法的,没有多余的舞台置景,没有故事叙述,舞者没有表情,甚至有时舞者的面孔也被隐去了。

“我们不需要靠外在,”段妮说,“我不需要音乐刺激,身体的本质就可以启动我。”安静是舞者在排练厅训练的重要一课,段妮每天都会跟大家讲,专注、理性、控制力。“这个时代挺繁杂的,每个人每天都很忙。你怎么让自己进到排练厅,抛开一切,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这非常不容易。”

手机不会出现在排练厅里,大家只要进入这个空间,所说的话题就始终是和舞蹈相关的。很多时候,舞团中午点了外卖,却没有人能接到骑手的电话。人在里面跳舞,手机都被关掉声音后放在排练厅外面,像两个世界。

黄七七说,排练厅这样的能量场,最早是段妮散发出来的。很多时候,舞者们走进这个场域,会感受到,站在里面的段妮已经屏蔽了一切杂乱的东西。没有人规定大家不能吵闹,不能讲话,但段妮身体力行地、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用身体表达一种氛围,“你一走进那个环境就能感受得到”。

身体是一切的开始。2008年8月,段妮结束了与顶尖国际舞团的合作,主动选择回到国内,因为她“希望中国有以身体为中心的现代舞”。她加入陶冶和王好初创的陶身体,成为陶身体的第3位创团舞者。在过往的15年,陶身体从一无所有到成为现代舞团中最独特的存在,经历过无数次世界巡演,经历过解散与重启,如今拥有15名舞者。2023年7月4日和5日,他们即将在上海文化广场演出新作《13》《14》,随后将开启国际巡演,前往希腊卡拉马塔和意大利热那亚、佛罗伦萨,并作为2023年威尼斯双年展舞蹈银狮奖的获奖者,前往威尼斯,参加第17届国际当代舞蹈节。

段妮从9岁开始跳舞,今年她46岁。身体对她而言始终是唯一的、本质的、环保的探索自我与世界的途径。她时刻与自己的身体保持对话。身体带她去往各个城市、各个舞台,但她从没想过给过往或未来舞蹈生涯的某一个时刻标注荣耀或辉煌,“因为我认定自己一辈子会做这件事情。只是在不同的阶段,我会用不同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身体”。

正是“纯粹的身体的表达”,将黄七七吸引到现代舞的世界里。“它不需要你做任何的表演,就是跟身体对话,用身体的重量、重心非常纯粹地表达。”在生命中那些无法言说的时刻,黄七七会将舞蹈作为新的语言,让身体代替自己去讲话。在舞蹈中,她更清晰地看到自己,找到自己,“它让我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也让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舞蹈”。

2003年,在大学期间,段妮从美国回到中国后,就把一头长发直接剃光了。那时候,她是北京舞蹈学院现代舞编导班(广东班)的一员。在接触到现代舞的第三年,因舞蹈教育家杨美琦老师的推荐,她拿到美国舞蹈节(ADF)奖学金,赴美学习了两个月现代舞。在美国,段妮从珍妮弗老师那里学习到放松技术。她发现,跳舞不需要靠肌肉用力,而是靠骨骼的关节之间的旋扭来支撑运动。她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头、颈椎、脊椎、胸椎、腰椎,“好像学到了解剖学,把肉全剔掉,只剩下骨架”。对于后脑勺的空间而言,头发是一种干扰。段妮很快摆脱了“干扰”。

2000年以前,没有接触到现代舞的段妮在舞蹈世界里迷茫着。在民族歌舞团跳民族舞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每天在表达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跳舞的时候笑,更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舞蹈道路要往哪里走。直到她认识了杨美琦老师,接触到现代舞的那一刻,段妮才遇到了“生命的转折点”。杨美琦老师让段妮第一次知道了一个词语——中性。它打破了传统舞蹈中“女性柔美,男性刚强”的规则,每个身体都被一视同仁,需要去做同样的力量表达。

现代舞对身体本身的关注吸引了段妮。在传统舞蹈中,有很多标准化的身体条件要求和动作范式,但在现代舞中,身体有丰富的运动方式与表达。段妮开始探索身体每一寸运动的过程,开始了解身体每一个过程的存在。“很多人做了很多动作、表达了很多,但其实他们的意识跟身体是失联的。”杨美琦老师对学生一个重要的训练就是意识,意识怎么去控制身体、身体怎么去跟意识同步,这样的“身心合一”在很久之后,也是段妮对陶身体舞者训练的要求。除了身体,现代舞还唤醒了段妮的精神世界。杨美琦老师会邀请全世界的优秀教师和资深舞者来中国教学,段妮每天都在吸收新的知识、认识新的世界。段妮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兴奋、幸福、充满能量。

(左-黄七七) 红色露背连衣裙 GIVENCHY

(右-段妮) 白色印花黑色褶皱连衣裙 ISSEY MIYAKE

伦敦,阿库·汉姆现代舞团。在段妮上大学时,这个舞团被她和其他同学称为“神团”。在课堂上,大家还会做阿库·汉姆现代舞团的作品赏析。2005年,段妮接到一通电话,对方问她是否愿意加入阿库·汉姆现代舞团。她并未参加过舞团的选拔考试,后来才知道,当段妮随金星舞蹈团去德国演出时,台下的阿库·汉姆就“看中”了段妮。很快,段妮飞往伦敦。在国外做舞者是一种磨炼:进入舞团,大家一视同仁,所有人不是学生,而是舞者,需要在三个星期内学会作品,开始巡演。如果达不到编舞的要求,则优胜劣汰,一个舞者背后还有成千上万个舞者在候补。段妮还面临着自己的难题——语言。阿库·汉姆现代舞团这个国际舞团像是一个“地球村”,容纳着来自韩国、西班牙、南非、斯洛伐克等地的舞者。那时候,段妮的英语不好,每天的排练课也算是段妮的英语训练课,她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生怕别人说什么时自己没有听懂。从身体到精神,段妮每天都在高速运转。她没想过退缩,“哪怕我可能今天遇到什么坎儿,回去哭一鼻子,哭完明天继续”。

从阿库·汉姆现代舞团“毕业”之后,2006年,段妮加入了在美国纽约的舞团“沈伟舞蹈艺术”。到了纽约,段妮才发现,这里汇集的舞者中,很多人平日里还要去打工,如做保姆、做驾驶员、陪人讲话,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赚钱来支持自己跳舞。段妮觉得惊讶,“舞者们的压力很大,所有人都很拼命”,她从其他人身上获得一种精神上的能量:要当舞者、要跳舞,没有顾虑,无怨无悔。

在不同的舞团里,段妮对自己的要求是准确,即准确地做到编舞的表达,“我对自己的要求是,跳每一部作品时,不要停留在另一部作品里”。舞者很容易将自己的某一种身体习惯和运动方式带入其他的作品,段妮给自己的课题就是去除身体的固有记忆,继续吸取身体运动的智慧。她很少逛伦敦和纽约这两座城市,“心思不在那儿”,如果有休息的时间,她会思考第二天的排练要做什么。直到后来,段妮和先生陶冶带着陶身体去伦敦演出,她才第一次看到了赫赫有名的伦敦塔桥。

在国外待了三年,段妮在2008年回国,加入陶身体剧场。一段生活落幕了,一切从零开始。陶冶、段妮和王好三人用所有的积蓄在北京南三环租了一个房子,将其作为陶身体的落脚点。没有排练厅,他们就四处借地方,“只要是个空地就能练舞”。没有收入持续去维持生活,对此,他们没有想太多。他们想的第一件事是,作品是什么。负责编舞的陶冶提出做减法。在纽约,在伦敦,段妮看过很多舞蹈剧场的作品,桌子、凳子被搬到舞台上,舞者们还会在台上讲话。陶冶要把这一切都去掉,做到极简,回到身体本身。段妮觉得,去呈现身体的本质是什么,那恰恰是最珍贵的。陶身体的第一场演出是大家到处拼凑了点儿钱做出来的。2009年 9 月 5 日,他们三人在北京东方先锋剧场推出了陶身体的首部作品《重3》。从这之后,陶身体才开始有了小规模的出国演出机会,也逐渐走进更多人的视线里。

自初创起,段妮就负责舞蹈相关的其他琐事,出国办签证、填表格、和剧场对接,都是她自己上手。后来,陶身体的舞者越来越多,段妮的“事务”更细致了。如果舞者的腰不舒服,她就买按摩仪;遇到谁心里失落,她就发微信鼓励。自2008年至今,陶身体已推出13部舞蹈作品,段妮几乎参与了所有作品的舞台服装设计。2021年,陶身体发布艺术延伸品牌DNTY,段妮继续探索服装设计与舞蹈的关系。她还慢慢学习了摄影、摄像和剪辑,负责记录舞团的工作。和舞蹈有关的一切大事、小事、琐事填满了段妮的生活,她不介意舞者身份之外的每一项工作,她说:“我乐意做一切跟舞蹈有关的、跟舞团有关的、跟舞者有关的事情。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段妮、黄七七) 黑色外套、长裤、T恤 均为DNTY

慢慢地,舞者段妮在舞台上的时间在减少。过去的几年里,生活的变故接连发生。她挚爱的外婆、母亲相继因病离世。去年,在陶身体宣布舞团解散的时候,父亲也因病而离开了她。那是段妮最难的一段日子,没有办法,没有主动权,剩下的只有紧张、空洞、不安。舞蹈是她唯一的宽慰,当时她并不知道,宣布计划解散后的舞团什么时候能够重启。从陶身体成立到现在,舞团始终是无垠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残酷的现状中飘摇,只能靠着演出费来维持看似的稳定。而身体也成为段妮的新课题。对于很多舞者而言,30岁是关卡,但30岁的段妮浑身是劲儿、每天排练,从早到晚都在冲刺。40岁,她开始与衰朽对抗。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年轻,永远在舞台上跳舞。这几年,每次看到年轻的舞者在台上,段妮都会在台下哭:“你怎么坐到观众席了?你应该在那儿啊。”她只能去坦然面对。“人生就是不断得到,又不断失去。当你失去时,你会得到新的东西。”今年3月,在佛山,段妮和陶身体的舞者一起同台跳舞。这些年轻的舞者比段妮小二十四五岁,跟他们同台,段妮说,看着一切从无到有,再到舞台绽放,这就是给她的一份力量。她不留恋舞台,也不留恋掌声。每一天在排练厅里,跟舞者训练,看到他们的成长,她生活里“空”掉的那一块已经被填满。

在段妮的记忆里,从小就有人说,“段妮简单”。后来,她真的就只愿意在跳舞这一条路上走下去。当别人瞻前顾后、左顾右盼的时候,她就认定了这条路,一路跳舞。“简单”的段妮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问题,比如舞蹈行业、大时代、选择。“我的性格非常……我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都干扰不了我。有人说跳舞没前途,有人说现代舞是乞丐职业,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爱。”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念感,这种信念感支撑她走到了此刻,“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我有很多选择,但我不用选。我根本不需要其他的路”。

黄七七说,如果没有遇到现代舞,她可能会后悔自己学过舞蹈。

6岁,她开始跳儿童舞。10岁,她从江西的县城独自去吉安市里上舞蹈学校。大学时,一位来自北京的现代舞老师到黄七七所在的湖南理工大学舞蹈系教学,黄七七第一次接触到现代舞。她发现,与那些需要笑、需要哭、需要面部表情充分表现的民族舞不同,现代舞是一个能让人“找到自己”的舞种。黄七七觉得,自己离不开这种舞蹈。于是,她跟老师表示,毕业之后,自己不想赚钱,想做专业舞者。老师推荐黄七七去考她心目中最好的现代舞团——陶身体。

(左-黄七七) 黑色高领背心 MAX MARA

黑色阔腿连体裤 ALICE + OLIVIA

(右-段妮) 黑色西装外套 BOTTEGA VENETA

从湖南到北京,坐高铁要6小时。黄七七一个人去考试。2014年4月,她第一次站到陶身体位于北京东五环外的排练厅里。和周围人不同,她对陶身体并不了解。在排练厅,看到舞团的舞者们跳舞的那一刻,她发现,原来身体可以这样去表达,“他们的运动方式太有力量、太有魅力、太有吸引力了”。她在心里跟自己讲,一定要进这个舞团。陶身体的创始人陶冶示范舞团的训练组合,最多教三次,舞者们学过之后就开始分组跳。初试、复试、三个月预习期,全部通关的舞者才能最终加入陶身体。在第一个星期的预习期,黄七七被淘汰了。她回到学校,等待毕业。11月,看到陶身体又有招募舞者的消息,她再次孤身一人来到北京,这一次在排练厅面试的人更多了,“第一次排练厅就很满,第二次动作都跳不开了,排练厅都好像变小了”。知道黄七七是第二次来,面试的人问:“如果再考不上,你会去干什么?”黄七七说:“如果考不上,我就不跳舞了。”她心里笃定,自己一定要留在陶身体,和大家一起做舞者。这一次,她通过了预习期,留在了舞团。

“非常特别”——黄七七这样形容陶身体。那次面试过后,黄七七在陶身体待到现在,是除舞团创始人以外,目前加入舞团时间最长的舞者。因为陶身体的“数位系列”作品都是以数字命名的,她随性地将“黄丽”这个本名改成了“黄七七”。如今,她是陶身体的排练总监,就住在陶身体排练厅所在的综合空间内,“我24小时都在这个空间里,不会有太多杂念”。生活和舞蹈,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明显的界限。

陶身体与其他舞团不同。舞团的作品有挑战性,以往黄七七接触到的舞蹈是四五分钟的体量,陶身体的舞蹈作品时长可以到30分钟、40分钟。在那样“漫长”的表演中,她觉得舞者是不能“飞”的,不会跳跃性地想到舞蹈之外的生活,“你是身心合一的,脑子专注在自己的身体上”。舞团对舞者的训练严格,跳舞的时间是固定的,早上10点到中午12点,休息2小时,下午2点到6点继续训练。黄七七算了算,在这里待一个星期,相当于在学校一个月的训练强度。

在训练中,黄七七的身体变得不同,最显化的表现是身体的感知力和意识。全职舞者的生活、陶身体的运动方式,让她的身体有了回应。对于同样一个动作,她第二天跳就是和第一天不同,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她能感受到发力点更正确、运动的空间更准确,“这一切都是因为时间”。时间也消磨着她过往的舞蹈经验,让她的身体更接近“一张白纸”。“我以前学习古典舞和民族民间舞,身体会形成惯性。比如我会容易控制身体,但陶身体要的是把身体彻底放松掉。这里也从来不会用到绷脚背,但你知道学习古典舞时,腿会立刻绷得老高。这些是我慢慢改过来的。进入陶身体,对我来说,就是学习一门新的运动方式和语言。”

陶冶说过,黄七七的身体是“中性”的。在黄七七看来,这个“中性”是一种赞赏,陶身体的舞者在舞台上,性别从来都是模糊的。在作品《4》里,四位舞者会将自己的脸涂成黑色,头发全部用头巾收起来。对于力量的表达而言,性别并不是值得被注意的元素。陶冶讲过,“身体就是一座庙宇”。黄七七觉得,每天和身体相处,的确像是一场修行。在舞蹈的训练中,重复不可避免。这并不会让黄七七觉得是一种职业的枯燥。“重复不是问题,我反而觉得身体的重复带给我回应和意义。我享受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她说,舞蹈是身体力行的事情,一天没有训练,舞者呈现出的就是重心不稳,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只有每天和身体去训练、去对话,舞者才可以做到身心合一。

(黄七七) 黑色高领背心 MAX MARA

星河圆形半裙 ZHUCHONGYUN

在训练中,她对身体的把控变得更自如了。2015年6月,巴黎时装周的山本耀司秀场,是黄七七第一次作为陶身体的舞者演出。那是一个特别的场地,以往,舞者和观众之间距离很远,在舞台之下,目光所及都是黑压压的,光只在舞台上。那一次,是白天演出,观众就坐在舞台的两边,离舞者很近,黄七七只记得自己“极其紧张,压力已经大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说,此刻,如果再跳当时的作品《6》,她觉得那种笨重和空间的残缺都会被消除,她有更大的把握去跟音乐合拍,也可以跟身边的舞者合拍。“对于同一套动作,体感完全不一样。那是最神奇的。”

身体“语言”的美妙让她痴迷。在不同的舞者身上,“语言”的声调、急缓、发音方式不同,舞蹈的个性也无可复制。2015年,陶冶和段妮在国家大剧院演出作品《2》,这是黄七七第一次在舞台下看他们两人的表演。陶冶的动作张力强、重心侵略性大,段妮的舞蹈则有极致的细腻和灵动。她觉得在舞台上,他们那种“能量和气场把你的眼睛‘抓’过去了”。在作品《对照》最后,有一段陶冶和段妮的即兴舞蹈,其他舞者需要在舞台上走路和旋转,黄七七说,自己经常因为看着他们的舞蹈而不想旋转,“你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段妮说,如果黄七七的舞蹈有个性,那就是“在场”。她是摩羯座,专注、理性、认真。在进入陶身体之后的每一天里,她都非常认真地对待自己的身体,你在任何时候问她某一个舞蹈的动作,她都能精准地讲出来。段妮说:“她的状态永远是‘在场’的。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来陶身体教室(陶身体发起的公共教育项目)的素人学员跟黄七七讲,每次进入排练厅,身份、性别、职业都被抛掉了,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和一束光。黄七七说,对她而言,也是这样。“每一次演出,我都觉得舞蹈的世界跟我平凡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舞蹈的光照耀着我,而我一路以来一直在追着光走,特别神奇。”

M.C.:作为舞者,你登上的最难忘的舞台是哪个?这个舞台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

段妮:2011年11月16日晚,在伦敦沙德勒之井剧院演出双人舞《2》的舞台上,陶冶跟我求婚了。因为我在舞台上从来都是没有表情的,当时我惊讶了,所以那个舞台对我来说是最难忘的。

黄七七:对我来说,最难忘的是2020年9月,我们在阿那亚的海边演出作品《12时》的舞台。我们从早上6点跳到晚上6点,从日出跳到日落,整整12小时。那个舞台很特别,因为它在海边,有很大的风,有清晨的露水,我们要穿过沙滩走到那片白地胶舞台上。从早到晚跳舞,你可以看到阳光的变化,感受风吹在身上的体感,特别美妙。那个舞台让我觉得这一辈子作为一个舞者很值得。

M.C.:每次登台前,你通常会有哪些习惯或仪式,或心理暗示?

段妮:我们舞团的仪式是抱抱,舞者在演出前的15分钟,会在幕后有一个安静地抱抱的仪式。我自己的仪式是在表演前几小时内安静、少语,如果说话,讲的也都是跟舞台有关的事情。我还有个仪式是禁食,演出前保持空腹状态,这样人会更清醒。

黄七七:陶身体的舞者习惯都差不多。演出前下午会有排练或者走台,舞者走台之后休息一会儿,就会准备晚上的演出。身体部分首先要让自己少说话、安静,专注在下一个要进入的空间。

M.C.:在这么多年的舞蹈实践中,你身体的哪个地方劳损痕迹最多?

段妮:只要不是绝对受伤,休息一下,身体的劳损都能恢复。我认为更严重的伤是心理上的。只要心理健康,一切都不是问题。

黄七七:这个是阶段性的。前几个月,我锁骨的骨头会有一点点不太舒服。现在已经没什么劳损了。疼痛和不适感会让我有自观的意识,去跟身体进行深入的对话,达成和解,再慢慢恢复,而不是跟它死磕。

M.C.:要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件事情,你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段妮:“身体力行”本身就是最难的。

黄七七:持续。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件事情,一天两天可以,一年两年也可以,难的是每一天你都用100%的能量和力量去对待它。

2023年7月4日、7月5日,陶身体 2022年数位系列舞作——《13》《14》将在上海文化广场上演,不妨去到现场,感受两个数字相结合后的美好寓意——一生一世,身身不息。

陶身体剧场“数位系列”全新作品《13》剧照

陶身体剧场“数位系列”全新作品《14》剧照

摄影/范西

采访、撰文/爱丽丝

造型/Gin

妆发/九思SISECA(黄七七)

灯光师/海洋

编辑/袁新

编辑助理/伍铭慧

场地特别鸣谢/陶身体剧场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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