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大肉庄」原创内容
今年的「捡漏届」神话已经速速更新到了「德化瓷塑」这一集。
7月3日的中茂圣佳「逸玩——户出及文物退还瓷器杂项专场」专场，此件明代的何朝宗制造德化窑达摩坐像以近1200万的天价成交。
明何朝宗制造德化窑达摩坐像
2023年7月3日中贸圣佳，成交价：RMB 12,075,000
达摩背面的「何朝宗」款识
何朝宗的瓷塑被拍出天价并不稀奇，早在2007年的纽约苏富比中国瓷器专场上，这座明代的何朝宗款观音像就以22.8万美元成交。
明代德化窑何朝宗款观音像
2007年3月纽约苏富比，成交价：228,000 USD
2014年11月香港佳士得，此件明代何朝宗款的
达摩像则以1444万港币的价格成交
明德化窑何朝宗款达摩像
2014年11月香港佳士得，成交价：HKD 14,440,000
2017年11月香港佳士得
这尊何朝宗款的观音像拍出1930万港币的天价
明十六/十七世纪 德化白釉渡海观音立像 《何朝宗印》款
2017年11月香港佳士得，成交价：HKD 19,300,000
而今年中贸圣佳的这尊达摩，之所以能被热烈广泛地讨论，除却天价之外，更重要的是因其自带“捡漏”神话的色彩。
据说买家是从古玩地摊以几百元的价格“捡漏”了这件达摩像
不过我们今天既不讲天价，也不讲捡漏，抛下这些猎奇元素，就来纯粹地聊聊何朝宗的瓷塑到底好看在哪里？
1.
何朝宗是谁？
既然讲何朝宗的瓷塑，就肯定绕不开讲何朝宗本人。
然而颇为可惜的是，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非常少，连具体的生卒年都无法得知。
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何朝宗本人大约生活于明嘉靖万历年间，为德化县后所村人。
成书于清乾隆年间的《泉州府志》中有一小段关于何朝宗的记载：“又有何朝宗者，不知何许人，或云祖贯德化，寓郡城，善陶瓷像，为僧迦大士，天下传宝之。”
“天下传宝之”，可见在当时，大众已逐渐认可了何朝宗的艺术价值。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位生时颇为默默无名的艺术家，会在清宫旧藏中多次出现他的作品。
明代何朝宗款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 | 故宫博物院藏
明代何朝宗款德化窑白釉观音像 | 故宫博物院藏
2.
何朝宗的款识
何朝宗的款识类型主要有葫芦形三字印和方形四字印两种，多为篆书或隶书。
【葫芦形三字印】
明代何朝宗款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款识部分）
故宫博物院藏
【方形四字印】
左：明德化窑何朝宗塑观音立像（款识部分）| 福建博物馆藏
右：英国大英博物馆藏祥云观音之“何朝宗印”款
见唐纳利《中国白：福建德化瓷》191 页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作品上的款识从细节上来看都有些不同，可以看出并非出自同一印戳。
左图为藏于福建博物院文昌帝君坐像的款识
右图为藏于故宫博物院达摩立像的款识
仔细比较，确实有多处细节上的不同
英国V&A博物馆所藏的关公像上的葫芦形款识
也与上文提到的故宫所藏观音坐像上的款识有多处不同
明代何朝宗款关公像 | V&A博物馆藏
根据英国学者唐纳利的总结，若从字形笔法上做以区分，目前来说，何朝宗的款识，多达20余种不同的类型。
也就是说，何朝宗作为一名在当时身份低微的陶瓷从业人员，不仅将可以代表自己身份的将名款刻到了作品之上，甚至还有可能拥有并使用二十余款各不相同的印章。
哪怕从今日来看，这也是一项颇为自信且大胆的举动，我们也能从中窥得一点这位艺术家的性格：他不仅拥有超前、独立的品牌意识，他还具备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匠人精神。
3.
何朝宗的学习样本
一般讲到何朝宗的瓷塑时，总会提到他吸收了中国传统泥塑、木雕和石刻造像等的各种技法，同时在风格上又兼顾了唐宋造像艺术之长处。
比如其作品极其注重开脸，对五官的刻划细致入微，佛像的脸部颇有唐代韵味，丰润、大气、端庄。
明代何朝宗款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 | 美国纳尔逊博物馆藏
左：唐代观音像 ；右边：唐代观音石刻
大都会博物馆藏
同时在佛像的身型塑造上，又有宋代造像之“清淡舒展”的风姿。
明代何朝宗款德化窑白釉观音坐像 | 美国纳尔逊博物馆藏
宋代观音坐像 | V&A博物馆藏
其实除却造像艺术之外，中国传统绘画也对其启发诸多。
何朝宗作品中的诸多细节处理，尤其是人物的衣着雕刻，或自然贴身或飘逸而动，总是能做到动静相宜、形神兼顾，颇有“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之曼妙。
明代德化窑观音坐像（何朝宗款） | 美国克利兰夫博物馆藏
“曹衣出水”说的是北齐时期画家曹仲达的绘画特色，他尤其擅长绘画佛像，所画之人具有一种薄衣贴体的自然美感，好似人物刚从水中走出，衣服包裹身体，显露轮廓，褶皱细致，层层叠叠，故称其为「曹衣出水」。
虽然曹仲达并无作品传世，不过我们还是能从北朝的佛像艺术中感受到类似的“曹家样”风格。
佛像的衣饰普遍轻薄贴体，且衣纹流畅
从而更能凸显人物的风姿绰约
北齐贴金彩绘石雕佛坐像 | 青州博物馆藏
北齐贴金彩绘石雕佛立像 | 青州博物馆藏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曹仲达本人是在西域出生，所以他的艺术风格自然也融入了西域、印度等地的外族特色。
比如我们在古印度「犍陀罗」和「秣菟罗」两地的佛像中也能看到此种似水波般荡漾的衣纹风格。
古印度犍陀罗佛像（2ndC-3rdC） | 大英博物馆藏
古印度秣菟罗佛像（4th–6th century） | 大都会博物馆藏
再来看「吴带当风」，这也是中国绘画艺术中表现人物衣饰方面的著名手法，被称为「吴家样」。
这里的「吴」，指的是盛唐时期的画圣吴道子，其笔下的所画人物衣带宽松、线条飘逸，宛若若仙人下凡，冯虚御风。
他的真迹，同样也几已失传，不过我们可以在一些后世摹本中窥得一点其笔法的神韵。
《送子天王图》或为宋代摹本（局部） | 大阪美术馆藏
像敦煌莫高窟部分洞窟中的大型经变画亦被认为是他的画风
唐 莫高窟第103窟-东壁南侧-维摩诘（局部）
古人喜欢将「吴家样」与「曹家样」作为两种不同的风格进行对比，“吴之笔，其势圆转，而衣服飘举；曹之笔，其体稠叠，而衣服紧窄”，一般认为曹氏更重其形，而吴氏则着力表现其神。
然而我们在何朝宗的作品中，却能惊讶地发现他能将这两种不同的风格融合得很好。
既可以做到让衣服细致贴体，褶皱细致，使得人物拥有一种满身绮罗的贵气；又能在衣饰上作出流畅秀逸的线条，使得佛像拥有飘举欲飞的仙气。
明代德化窑何朝宗款观音立像 | V&A博物馆藏
明代德化窑何朝宗款白釉观音像 | 故宫博物馆藏
所以为什么何朝宗可以做到形神兼顾的“又贵又仙”呢？
从客观条件来说，当然要感谢德化窑非比寻常的胎釉性质。
德化窑的胎土粘性要强于诸多其他窑口，向来有“糯米胎”这一说法，方便其成形，既可以雕刻出更为柔美飘逸的线条；又可以堆叠出颇具层次感的衣服褶皱。
同时它的釉色质地又更为莹润如玉，这自然也可以为其贵气值加分不少。
明十六世纪 德化白釉阿弥陀佛坐像 《何朝宗印》款
2015年12月香港佳士得，成交价：HKD 8,920,000
对比一下景德镇出品的佛像，那就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元 景德镇窑青白瓷菩萨像 | 大都会博物馆藏
除此之外，何朝宗个人的天赋、超强的艺术感受力等也至关重要。
我们可以看到在其之后的德化瓷塑，哪怕竭力模仿何朝宗，有些质量高的作品确实可以在脸部五官、身形比例的塑造上做得不错，但如果细究起来，并没有哪一件作品可以做到像何朝宗之作这般兼顾“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美感。
清 德化窑白衣观音像 | 大都会博物馆藏
虽然我们总是一再强调美不能靠绝对的价值去衡量，但诸多时刻，对于同一品类的器物来说，市场多半还是会如实地反映出美与美之间的差距，谁能美得更为高下立判，美得更为稀缺珍贵，就大致上会离“天价”更近了几步。
END
参考文献
苏全晓：传统宗教艺术对何朝宗瓷塑造型的影响
黄杰钦：从纪年器看何朝宗瓷塑作品的年代与风格
郑金勤：外国研究学者眼中的何朝宗
孙悦：故宫博物院藏德化窑观音瓷器研究
生如夏花
短期延期
展览时间：2023年6月30日至7月30日（短期延期，请关注公众号）
展览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双井街道苹果社区3号楼B座
观展方式：预约观展（请提前一天预约）
联系方式：微信rose2019307 咨询预约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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