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潘江陆海太康风的潘岳和陆机—— 中国古典诗歌发展历程(17)避世清谈的魏晋 续篇5

太康诗风的形成与卓然不群的左思

太康诗风的三个特点分别是拟古、繁缛和对偶,这些风格的形成是文化与政治经济发展共同进步的必然。

从文学发展的规律来看,由质朴到华丽,由简单到繁复,是必然的趋势。后来南朝梁的太子萧统编撰的《昭明文选》在序中就写到:“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这就是“繁缛”、“对偶”写作手法渐渐出现的原因。

司马炎在公元266年正式改元登基,公元280年改年号为太康,并兴兵灭吴一统天下,创建了太康盛世。在这样一个和平安逸的环境中,人民免遭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灾难,将士们也没有了一将成名万骨枯的时势机遇,而文士们的作品内容也就开始“儿女情长,风云气少”了,自然缺乏了曹氏主政期间建安时期渴望建功立业的慷慨豪迈。正始时期因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柄造成政治动荡,使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避世清谈”之风兴起,到了西晋立国尘埃落定,文士们也接受了现实,诗歌中忧虑愤慨之情也大大减弱。这一时期诗人们的写作内容就出现了匮乏,所以开始去古人的诗歌中去找素材,形成了“拟古”之风。

太康诗风另外一个代表人物是左思,他的辞赋成就很高,《三都赋》使得“洛阳纸贵”。他在诗歌方面更是另辟蹊径,算是“太康诗风”中的一股清流。尤其是《咏史》八首,借古讽今,在咏史诗的写作上,开创了借咏史以抒怀的新路,引得后代诗人纷纷效仿,这是左思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独特贡献。清初著名的诗歌评论家陈祚明赞叹:“创成一体,垂式千秋。”

左思的代表作是《咏史诗》八首,也有考证说不仅仅这八首,还有部分诗歌佚失了。《咏史诗》的内容主要是对当政者轻待寒士的控诉、对士族的蔑视以及对门阀制度的强烈愤慨。原本充满对建功立业的渴望,空抱满怀壮志豪情的左思,最终与仕途决裂,走上了隐逸道路。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郁郁不得志的左思最终寿终正寝。

《咏史》流传最广的名句,是第五首结尾的两句“振衣千仞冈,灌足万里流”,以广阔、豪迈的意境,成为组诗中的最强音。除此之外,八首诗歌,佳句频出,文采精妙。其中第一首是左思对自己的自述和自评,也可以视为八首组诗的序诗。

《咏诗》(其一)

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

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

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

虽非甲胃士,畴昔览穰苴。

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

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头四句是写自己在文采上博学多才,见识出众。“柔翰”的意思是毛笔;“卓荦”的意思是卓越出众。

这四句的大意是:

我在弱冠之年就善于写文章,并且博览群书,见识超常众人。

我的策论文章,达到了西汉贾谊所作《过秦论》的水平,我写的辞赋,类比司马相如的《子虚赋》。

接下来的四句,是写自己在军事上也非常精通。“羽檄”的意思是边关的军事文书,“畴昔”的意思是往昔、从前。

这四句的大意思:

如果边疆响起信箭,告急文书送到京城。

我虽然不是将士,也曾经读过《司马穰苴兵法》一类的兵书,可以为国效劳。

接下来的八句,抒发了自己的愿望。“铅刀一割”是一个典故,班超给朝廷上疏中写过“冀俲铅刀一割之用”的句子,是谦逊地形容自己是一把铅质的刀,刀刃迟钝并且用过一次之后就报废了。

这八句的大意思:

我的啸声在清风中激荡豪迈,东吴何曾放在眼中。

即使我是一把钝的铅刀才能低劣,也希望能报效一次,自己做梦都想实现良好的愿望。

我的“良图”就是消灭东南的东吴,平定西北的羌胡。

功成之后,不会贪图爵位的封赏,而是拜别众人,归隐田园。

整首诗既表现了自己才兼文武的能力,又申明了建功立业不贪恋富贵的态度。可惜由于不是名门世家出身,始终没有得志,空怀“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的壮志,其间的忧愤可想而知,这也奠定了后面七首咏史诗的基调。

《咏史》(其二)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首诗文辞质朴直抒胸臆,只有最后四句用了几个典故。

“金张”是指两个人。其中“金”是西汉的金日磾(mìdī)。他本是匈奴一个部族的王子,被霍去病俘虏到汉朝为奴,后来逐渐在汉朝为官,获得汉武帝赐名。他对汉武帝非常忠诚,汉武帝临终前下诏金日磾与霍光、上官桀、桑弘羊共同辅佐汉昭帝,成为四大辅臣之一,死后陪葬在汉武帝的茂陵。也正因为如此,金家一直受到汉室的信任,自金日磾开始,七代都是皇帝的内侍。“张”是汉武帝时期的大臣张汤,对他的评价是毁誉参半,他既是有名的酷吏,善于揣摩汉武帝的心思,但是又做了很多实事:改革经济制度、打击地方豪强、反对和亲匈奴等等。最终遭到朱买臣等三人在汉武帝面前的构陷而自杀,不过汉武帝随机醒悟,杀了朱买臣等三人,并逼迫当时的宰相自杀。张汤的后人也一直受到重用,自汉宣帝以后,家族中有十余人做到侍中、中常侍之类的高官。“七叶”是指七代人。“叶”字在现在也有“世、代”的用法,100年为“一叶”“20世纪中叶”就是指1950年左右的时间段。在中国,“百年”还有一代人的含义,例如百年好合、百年之后,都并不是真的指100年的时间,而是引申为“一辈子”。“珥”在本诗中是“插”的意思,汉代侍中、中常侍的帽子上,皆插貂尾。“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这两句是说金张两家的子弟凭借祖先的世业,七代做汉朝的贵官。

“冯公”是冯唐的典故,这可不是写了“春风十里不如你”的当代作家冯唐,而是经常被用作“生不逢时”典故的西汉将领冯唐,“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的就是他。

这首诗的前四句,从山顶的小苗和山涧中的大树起笔,用的是诗中“兴”的手法。诗句大意是:

长在山涧之底的松树,郁郁葱葱,根深叶茂。长在山顶之上的小草苗稀稀落落,动荡飘摇。

那高度不过寸许的小草,能掩盖住涧底的百尺高松,就是由于所处的位置高啊。

中间的四句,用的是诗中“赋”的手法,直接抒情。诗句大意是:

并无才能的世家子弟,窃居高位。寒门出身的才智之士,只能屈居下僚。

这是门阀和权势形成的情景,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最后四句才是“咏史”,并且不是对某一事、某一史的咏叹,更不是对史实的机械重复叙述,而是将不同时期的历史和人物结合起来描写,共同来支持自己抒发的观点。这就把咏史和抒怀结合起来,开创了“名为咏史,实为咏怀”的先河。这四句的大意是:

金日磾和张汤两家的子弟凭借祖先的世业,七代做汉朝的贵官。

冯唐难道没有建立丰功伟业的能力吗?只是到老来也得不到重用而已。

诗人写到这里,戛然而止,语尽而意不尽。但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的呐喊,却是振耳发聩。

左思也不是只拼事业不顾家庭的人,他有一首《娇女诗》,描写了自己名为纨素和惠芳的两个幼小女儿,天真活泼、娇柔可爱,还有着儿童特有的顽皮。尤其是最后四句“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画面感十足。这四句是说,两个小女孩因为大人对她们的宠爱,羞于受责罚,当大人批评说她们捣乱应该责打的时候,还没等板子落到身上,就已经对着墙壁抹起了眼泪。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

平台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阅读 ()
大家都在看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