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填学校，想上本科，上专科的话想找个好就业的专业”
“老师能不能推荐一些学校，师范类和中医院校都可以”……
随着2024年各地高考陆续出分，“高考志愿”直播间里也挤满了为填报志愿而焦虑的学生和家长。直播间背景板上，“2024高考最残酷的一年，总报考人数1352万，本科录取名额仅450万”等字样，时刻刺激着这一群体的神经。
需求爆棚，嗅到商机的人自然蜂拥而至。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发现，短视频平台上，不少主播以高考志愿填报指导为噱头，不仅宣称可以推荐学校以及把脉专业“钱景”，还自称为“高考志愿规划师”，通过连麦为学生家长报考指路，其中所谓一对一报考服务也报出了13800元的“天价”。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调查发现，高考热下，售价百元的“志愿卡”在各大直播间重出江湖，并打着根据学生分数“一键推荐”学校的幌子揽客。不过，记者实测后发现，设置同样的分数和考试地区等条件，不同系统推荐的学校录取概率存在差距，而这也让不少人认为“志愿卡”不可信。
对此，一位资深高中教师提醒，填报志愿应考虑兴趣爱好、学校综合实力、专业就业前景等，对于一些高考志愿规划师或志愿填报工具上的信息，需要加以鉴别，不能盲目相信。
一名主播给记者发来的学校参考。截图
直播间里的“上岸”诱惑
前途面前，精准推荐学校对考生以及家长来说无疑充满诱惑。
贝壳财经记者看到，高考志愿直播间中，不少主播主打介绍高考志愿的填报规则，背后大多暗藏推荐学校的花式生意。在一个名为“高考志愿规划李主任”的直播间里，一名主播正在介绍2024年高考最新政策，直播中，主播多次举例介绍平行志愿下的报考规则，包括“分数优先、遵循志愿、一次投档”，以及如何避免退档滑档等问题。
贝壳财经记者注意到，主播直播间显示售卖一款“高考升学规划家长认知课”的产品，价格为300元，课程内容主要为指导购买者使用“高考志愿填报导航系统”。
一名主播正在售卖的“志愿卡”。截图
这样的填报“导航”产品并不新鲜，记者在多个直播间发现，主播通过报考规则介绍引流，并会推荐购买“志愿卡”，其中话术和使用的案例高度雷同。根据介绍，购买“志愿卡”后可用于各类公司开发的APP、小程序进行志愿参考，这些“志愿卡”售价99元-400元不等。
不同于销售“志愿卡”的含蓄揽客，部分主播直接连麦推荐学校。
“486分的文科生，想上公办的二本院校可以吗？”当家长在直播间抛出问题，一名自称“高考志愿规划师”的主播斩钉截铁地表示，“任何地区的公办都报不上，只能去民办的，这个分数特别尴尬，多考个20分有机会”。随后家长询问民办和公办有何区别，该主播表示，“学费有区别，仅此而已。”
连麦中，当家长想要咨询更详细的专业推荐时，主播则直接引流至后台私信：“一对一填报志愿，需要交一点费用，是公司团队一起做”。
贝壳财经记者看到，这一主播简介显示为“高考志愿填报规划师”，提供学校及专业推荐。记者咨询后，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一对一志愿填报服务的价格为3000多元，“会有老师根据你的分数、位次和需求来填报。”
贝壳财经记者调查中，另一个名为“高考大讲堂”的直播间里，主播同样通过连麦推荐学校。记者将高考所在地、考试科目、预估分数等信息告诉主播后，其很快就作出了学校和专业推荐。当记者问及如何判断选择出这些学校时，主播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称可以购买一款198元的VIP小程序服务，购买后还可给记者做学业生涯规划。该主播在主页中标注，“8年志愿填报经验，帮助3000+学子成功上岸”。
当下，学生报考志愿需求正旺，这样的直播间并不难找。贝壳财经在另一直播间寻求学校推荐时，一位主播助理告诉贝壳财经记者，记者提供的分数可以上本科，但若要一对一志愿填报服务，需要支付2980元，可享受志愿填报、专业推荐、院校匹配等服务，“我们在填学校的时候都会有‘冲稳保’的选项，最差也会给你保底一个院校。”
直播间趁热揽金，更“专业”的服务也对应更高的报价。
一直播间内，主播自信介绍高考专业的同时，并做出推荐和“避坑”。主播口中，计算机科学和软件工程为高分推荐的专业，其中，软件工程“不拼爹、万金油、本科就业不用愁”。而在不推荐的专业里，包括“大数据”“电子信息”“金融类”“统计类”等，“大数据这个专业，孩子能考上985的去学，中分段的孩子不要去学，很难，不考研不好就业。”
主播侃侃而谈，同样将离不开收费。当贝壳财经记者按照主播提示进群，并添加微信进行咨询后，一位工作人员打来电话称若是有填报志愿的需求，可购买机构两款产品，“一个是5980元的，我们有个20年的填报经验团队，帮你直接做一个志愿单，保证你的分差在3分之内不浪费。还有一个是13800元的，这个需要你线下和志愿团队一起协商，然后给你出一份志愿单，还给你做大学四年的规划。”这位工作人员表示，如果没有录上志愿单上的学校可以全额退款。
实测小程序“一键填报”，“冲稳保”学校存差距
直播间和市面上“志愿卡”指向的小程序，于高考志愿而言暗藏什么玄机？
贝壳财经记者在多个志愿填报辅助小程序上看到，这些系统提供智能填报、查找大学及专业、查看提前批、批次线、位次等功能，同时还能进行专业定位测评等服务。
小程序上，“一键填报”“智能填报”往往是卖点，只要输入分数、选考科目、所在省份，及设置个人偏好，如院校、专业、地区等信息后，系统就会推荐可填报的学校及专业。用户经过筛选便能选择心仪的学校，并生成一张志愿表。不过，贝壳财经记者体验发现，多数小程序想要使用完整服务或多次使用其中功能，则需要付费购买“志愿卡”成为VIP。
在“聚铭师”小程序“一键填报”的推荐说明里，依据考生成绩，并结合用户关注的、填报的、浏览的院校、专业、职业为画像及个性化设置要求，配合专业定位测评及院校、专业热门指数，按冲、稳、保录取概率从小到大排序，生成个性化的志愿表。
不过，贝壳财经记者对比“聚铭师”和“圆梦志愿”两款小程序后发现，输入相同的考试地区、考试科目以及预估分数，两款小程序呈现的结果并不相同。在“冲稳保”的学校数量上，前者的数量分别为20所、50所和26所，而后者为74所、28所和172所。
“圆梦志愿”小程序显示，“冲稳保”表示的是志愿梯度，对应不同的录取概率，其中“冲”的对应录取概率是6%-79%，“稳”的概率是80%-94%，“保”的概率是95%-99%。
在志愿录取概率方面，“聚铭师”显示，以记者输入的条件，有50%“稳”的几率录取到河北中医药大学汉语国际教育专业，而“圆梦志愿”相同学校专业录取的概率是55%。此外，河北农业大学（保定校区）的行政管理专业，在“聚铭师”上的录取概率是14%，显示的是“冲”，有极大风险。相比之下，在“圆梦志愿”上，并未显示这所学校可填报该专业。
除此之外，河北农业大学（秦皇岛校区）旅游管理专业，两个小程序显示的录取概率分别为60%和82%。
相同条件下，两个志愿填报辅助小程序显示的录取概率。小程序截图
一名学生告诉贝壳财经记者，自己去年曾经购买过“志愿卡”，在出分后通过软件查看了自己可报考的学校和专业，“这类软件查看自己可报考的学校还是比较方便快捷的，而且可以查看学校的简介、照片之类的信息，不过不能完全依赖这个软件，我最后还是结合了官方的《高考填报志愿指南》 才作出的决定。”
贝壳财经记者注意到，社交媒体上不少网友劝退“志愿卡”，称“没用”“不准确””，有网友称此前购买了某机构的“志愿卡”却遭遇滑档，“只有之前的分数排名，完全没有说是否招外省学生，结果我填了它推荐的学校后，去年该学校不招外省学生，直接导致我滑档。”
一名网友也表示，自己高考后母亲想要帮忙填志愿，但因为没有经验便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张卡，开卡后在某APP上可以智能选学校和专业。“我用了那个APP之后发现推荐的都是专科，明明可以上本科，却推荐专科学校，且都是不知名的野鸡院校，去找客服也不理你。”
黑猫投诉显示，2021年，30余条投诉称主播“董其中”推销的高考志愿“人工审核卡”存在虚假宣传的情况，软件上存在部分功能无法使用、专业和院校数据不全的情况，极大地影响了填报效果。当投诉者要求退费后，主播却拒绝退款，部分家长被拉黑。
“高考志愿规划师”未被认证，提防机构培训包装
实际上，不少主播自称“高考志愿填报规划师”“高级志愿填报师”，通常由相关机构或团队运营。
2023年6月，教育部曾发文提示，有关部门从未发放过“高考志愿规划师”这类职业资格证书，不要迷信所谓高价、天价志愿填报咨询服务。
尽管如此，贝壳财经记者发现，如今，仍有机构提供高考志愿规划师培训。育璞（上饶）科技有限公司一个高考志愿规划师培训项目，称学员获得证书后，可链接高报对接机构，有机会获得上岗机会。
贝壳财经记者看到，该机构称可“0缴费学习”，学员先免费参加学习，在考取高考志愿填报师证件后，从后续工资中扣除3000元学习费用。若未考取高考志愿填报师证件，则不收取3000元学费。
不过，该培训提供的证明为“CUCCP优志愿等级认证”，由上海亿阁科技有限公司提供。考试官网介绍中，该考试为非选拔性认证型考试，“旨在更好地检验参考者当前学习状态，鼓励从业者系统化地提升专业水平，促进整个行业的进步与发展。”
此前，新京报曾起底高考志愿规划师培训服务，有机构同样声称只要课程结业达到考核要求，便可以拿到由“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高级管理人才培训中心”监制的高考志愿规划师（高级）证书，并且可以和平台签约成为兼职“高考志愿规划师”。记者调查后发现，该机构声称证书为假冒。
今年6月23日，国家事业单位登记管理局发布通告称，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存在不按照登记事项开展活动，滥设下属机构，肆意扩大业务范围，以牟利为目的对社会大肆销售职业技能培训证书等行为，严重损害事业单位形象，严重偏离公益属性，严重侵害人民群众权益，严重影响社会秩序稳定，依据相关规定，决定对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撤销登记并收缴《事业单位法人证书》及单位印章。
一位资深高中教师告诉贝壳财经记者，填报志愿应考虑自己的兴趣爱好、学校综合实力、专业就业前景等方面，并结合自己的成绩排名和院校往年的录取排名来合理定位，对于一些高考志愿规划师或志愿填报工具上的信息，需要加以鉴别，不能盲目相信。
为进一步加强对考生的志愿填报服务，6月20日，教育部“阳光高考”信息平台面向高考生免费开放“阳光志愿”信息服务系统，基于招生、就业、调查、测评等大数据，结合深度专业和职业解读，提供志愿推荐、专业介绍、心理测评、就业去向及前景查询等服务。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系统仅适用于报考本科层次普通类常规批次的考生，提前批、艺术类、体育类专业等其他特殊类型招生以及高职院校（专科）并不在服务范围内。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韦博雅
编辑 王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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