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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县城旅游,就能当“中产”?

继“县城文学”、“县城摄影”之后,去县城旅游变成了打工人新的时尚单品。从淄博烧烤,到天水麻辣烫,一个小小的符号都能成为打工人节假日奔赴目的地的理由。

根据携程发布的《2024五一假期旅行总结》,在旅游订单同比增速上,安吉、桐庐、都江堰、阳朔等十个目的地平均增长36%,成为增速“第一梯队”。美团数据也显示,近一个月来,与“县城游”相关的关键词搜索量同比增长了6倍。“五一”期间,县域酒店的预订量同比增长47%、商超订单量同比增长55%。

当打工人从逼仄的办公室格子间逃离出来,去县城追寻片刻的自由的时候,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去县城体验另一种人生

有人在县城找到了难得的自由。

相比在大城市一天八小时困在写字楼,每个月还要掏出几千块钱“上贡”给房东,旅居成为了现代人的另一种生活选择。当人们从事着不需要坐班的工作,这时候,县城成为了一种具有高性价比的目的地。

在浙江省安吉县横山村,一处废弃的竹木加工厂被改造成“数字游民公社”,年轻人喜欢围坐在公共区域一边喝咖啡一边进行“头脑风暴”。 他们平均年龄30岁,平均入住时间20天。一位“数字游民”说,边工作、边旅居,他们找到了向往的生活。

过去,县城往往和“闭塞”、“落后”这样的刻板印象相连,但现在,社交网络的发达让县城找到了和都市对标的方式。安吉是山区小县,常住人口不到60万,却拥有300多家咖啡馆。咖啡通常象征着人们对品质生活的追求,县城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证明自己和大城市之间的距离在被逐步拉近。

也有人的县城旅游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局依旧收获到了平静。

34岁的高罗在北京从事互联网行业,在连续加了几个月的班之后,她想去个“慢节奏”的地方躺躺,又恰巧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一座南方县城的“绝美图片”,于是她立刻买了票。

但没想到,刚下飞机,现实就打破了她的这层滤镜。她叫到的网约车司机“坐地起价”,要求双倍的价格才能立刻出发,不然就得在机场等拼车。而机场内的其他司机显然也是一伙的,想要逼她“入乡随俗”。最后高罗等了四十分钟,才找到一个愿意正常价格拉人的司机。

但这还不是结束,高罗发现在县城里这种出租车加价现象比比皆是。在她去景点、回酒店的路上,到处都有接了单但是不来接人,等着客人主动提出加价的网约车司机。这一现象的持续也给高罗的南方县城之旅笼上了阴霾。

但当她亲眼见到妈祖庙的时候,这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了。她自己开发出了一条“观坟之路”,一路听着鸟鸣、迎着风向上爬,路途当中随处可见沿途的坟墓,但这不但没有影响高罗的旅行体验,反而让她的内心感到久违的祥和:面前是高山,背后是大海,两边是代表着“死亡”的坟墓,仿佛在向她传递生命的真谛。

有人在县城旅游中收获满满,就有人对县城旅游不以为然。

在北京从事内容行业的青森就是这个不以为然的人。中秋假期之前,青森幻想着去县城旅游能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但当终于跋山涉水来到县城的高铁站,灰蒙蒙的北方城市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没苦硬吃”。而在县城里的五星级酒店醒来的时候,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也还是完不成的KPI。“班味儿”被她带到了县城。

县城也让青森感到些许新奇。第二天青森的朋友开车带她逛了当地的一些庙宇,其中一座庙里的工匠正在做四大天王塑像。戴眼镜的小哥三十出头,说从事菩萨泥塑十几年,每天早上七点来,工作到下午一点回家。青森问他工作有没有“班味”?他却反问道:什么是班味儿?

到了旅行第三天,朋友回去上班,青森逛不动了,待在酒店工作。县城没有风景优美的咖啡厅, 只有蜜雪冰城,“五星级酒店里的环境和周围形成了结界。”

为期数天的县城旅游当然不能一劳永逸地替打工人“去班味儿”,但也许县城能提供给他们关于生活的另一种答案。

县城旅游爆火背后

县城为什么能爆火?

其中一个理由是“退而求其次”。2023年的五一假期作为疫情放开后除春节外的第一个小长假,许多旅游景区迎来了“报复式旅游”的游客,国内旅游人次达到2.74亿人次,很多著名旅游景点都遭遇“人满为患”的窘境。随之而来的还有热门旅游地餐饮业、住宿业费用的水涨船高。这一变化固然有助于GDP提升,但也让想趁着小长假好好放松休假的游客叫苦不迭。这时候,县城的人少、开销低就显得更有性价比。例如,根据酒店预定平台数据显示,9月第一周,四川犍为县的一家高级酒店搜索量环比上周22%,中秋节当天,该酒店高级套房不到500元/间。相比大城市旅游旺季动辄上千的高级套房,去县城,能用更低的价格当一次“中产”。

还有一重目的是为了“逃离”。县城旅游可以看作是当代“隐居”,因此也有人将其戏称为“中国人年纪到了的血脉觉醒”:他们太渴望从大城市的“樊笼”里挣脱,去县城旅游与其说是为了县城,不如说是对大城市的“反抗”。也因此,人们把北上广周边游称作“逃离北京”、“逃离上海”,在社交媒体上搜索这个关键词,也能获得大量的旅游攻略。河北的文旅局借此风向,打出了“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的口号,廊坊、承德、秦皇岛……这些小城接住了不堪重负的北京打工人,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故乡”。

河北随处可见的宣传立牌。图源:网络

除了这些主观因素,县城旅游的火爆还有一些客观原因。社交媒体的火爆为县城注入了旅游的活水。根据《2023旅游消费内容研究报告》,当游客面临旅游目的地的选择问题时,大概有超过80%的游客会在出发前的一段时间内做好旅游攻略。这种情况下,抖音、小红书等平台就成了“旅游宝典”,一则短视频或者几张图片,也许就剩过了文旅局长期的旅游宣传投入。同时,人们也更愿意为情绪买单了,《2023青年消费调研》数据显示,近一半年轻人愿意为了情绪价值消费,人们从单纯地“购买-使用”,变成主动参与、沉浸其中的体验者。

但县城爆火之后,许多问题也随之而来。前文高罗遇到的出租车宰客现象就是县城不规范的营业行为的冰山一角,宰客现象可能存在于各行各业:景点,旅拍、餐饮,等等。除此之外,社交媒体上的虚假宣传现象也损耗着旅游地的声誉。臭水沟成为打卡点,秃石也能“拍出人生照片”……这些现实和网图的差距正在打消着人们“说走就走”的冲动。县城能不能接住着“泼天的富贵”,还要看后续的建设能否跟得上。

回不去的家乡,躲不开的乡愁

但县城再好,假期一结束,打工人还是会踏上回大城市的旅途。县城内外的生活呈现出一种割裂:当穿戴体面的中产遛着狗走在县城的路上,很难分清他们是真松弛还是假松驰,但“演久了所有人都会当真”。就像在各个景区火爆的旅拍店一样,接纳着越来越多游客的县城正在成为“打工人的横店”。一次短暂的县城游可以看作一场小型的“回乡cosplay”,但当回到现实,县城匮乏的医疗资源、教育资源乃至工作机会,都让打工人们感叹“回不去”。

《喜剧之王单口季》里大老王的“有些人只配留在北京” 戳中了很多人的心扉。大城市的打工人也许并非是因为眼高于顶或者贪恋大城市的繁华,而是县城稳定职业的严格准入标准让“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依旧是部分人的现实。

图源:“大老王”脱口秀片段

在这种情况下,县城旅游仍是也只能是打工人一次短暂的乡愁释放。“困在大城市”的打工人在假期之后依旧要直面自己人生的课题。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父辈那一代热衷于去大城市“集邮打卡”,回程后津津乐道于自己又去了哪些名胜,还是现在人们去县城“反向旅游”,都蕴藏着他们内心深处对更舒适、更美好的生活的向往。

参考资料:

[1]每日人物,《去县城旅游的中产,后悔了》,2024.9.17

[2]中国新闻周刊,《这个五一,县城是最大赢家》,2024.5.6

[3]新华社,《县城旅游突围:小地方站上C位,“接住泼天富贵”谈何容易》,2024.5.27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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