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行业商业版图的经纬线逐渐风化，国内大型连锁健身品牌之一的威尔仕出现不少门店接连退场的情况。
来自上海的秦先生在黑猫投诉平台反映自己遇到的闭店退费难问题。他告诉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2024年7月，他曾在威尔仕上海虹桥龙湖天街店花费5000元办理了一张单店2年卡，而该店在11月未告知他的情况下关门闭店，“我联系客服也无人理会，打总部电话也没人接听。”
面对关闭的门店，退卡退费是不少无法像往常一样继续锻炼的威尔仕会员们的诉求，而他们中不少人却迟迟等不到来自威尔仕的反馈。
康德智库专家、万商天勤（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高级合规师朱永红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在该事件中，消费者知情权、公平交易权及财产权均受到侵害。
秦先生展示的入会确认书。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无奈的消费者
秦先生所在的公司位于上海虹桥，距离威尔仕上海虹桥龙湖天街店较近，因公司经常加班，考虑到在健身房洗澡方便，在体验过该店的周卡服务后，他在工作人员介绍下了解到5000元的单店两年卡是当时较为优惠的套餐，便选择办理。在他办理该卡后不到5个月时，该店就停止营业，这让他始料未及。
“我再次去洗澡的时候发现闭店了，问了物业，物业说跑路了。没有一点苗头，就闭店了。”秦先生说，他通过微信给自己办理会员卡的工作人员发送信息，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复，又多次拨打威尔仕客服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通过威尔仕健身APP给在线客服发信息，客服告知该店等待复工，他可以去目前营业的门店继续锻炼。
“其他店都离得很远，这就是我为什么办理单店卡的原因。”因距离不便，秦先生表示未到其他门店消费过，他在威尔仕健身APP里通过“CEO直通车”功能反映了退卡退费的诉求，但始终未有反馈。拨打12345热线投诉，也没有等来明确的答复。
上游新闻记者查询威尔仕健身APP发现，目前全国范围内在营门店仅剩19家，其中上海18家，苏州1家。
来自上海的方女士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她和丈夫在2020年分别花费16888元在威尔仕上海浦东长泰广场店办理了时长99个月的全国通用“宇宙卡”，最近她发现，此前常去的威尔士上海浦东滨江苑店、碧云尊邸店、置汇旭辉LCM店等已经全部闭店。“后来去了两次威尔仕上海北外滩来福士店都要排队，我们都没有再去过了。”
方女士的办卡交费账单。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碧云尊邸店我们去的头一天都还在营业，当天门上就贴了告示说闭店了，当时还遇到几个前一天还来过的消费者，也都很震惊。”方女士告诉记者，询问了在营门店的前台工作人员，被告知可以到原籍开卡门店办理退费。“然后我们就到长泰门店去问怎么办理，前台说没有人处理，所有销售和负责人都不在，她只是前台，只能帮我留联系方式。”
方女士说，“据我所知，登记办理的没有人拿到退费，也没有被告知时间进度。”
“我们之前跨区到虹口去北外滩来福士店，被告知这家店会继续运营，但退费还是要去原籍店登记，登记即冻结。”方女士表示，目前还没有在办卡的长泰广场店登记，卡还没有被冻结。她看到消息称有部分门店会保留，所以打算先在保留的门店使用。“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门店人多到用不了，加上最近也比较忙没有去门店，等这阵过了我们还是会登记退费的。”方女士希望威尔仕能将自己还未使用的时间进行折算并立即退款，在退款未办理完成前不能冻结会员卡。
迷惑的操作
同样来自上海的周女士面临两张卡的退费问题，而她的经历更加曲折。
她告诉记者，自己在2021年办理了一张威尔仕上海文峰广场店的会员卡。彼时，她在朋友推荐下添加了店长“Max R”的微信，对方称自己人在北京，按照其要求，当年7月周女士先微信转账5288元办理了1张全国通用钻石1年卡，当年8月她来到文峰广场店刷信用卡支付3200元转成文峰广场店单店5年卡。
周女士展示的办卡转账记录及相关合同。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其实我是一次性办5年卡的，是销售当时这么操作的，我不知道他们什么套路，微信上先转5288元说是定金什么的，当年8月8日我去付尾款，谈好是一共支付8488元，期限为5年卡。”周女士表示。
其间，周女士还经历了未按约定时间开卡的问题，她在与工作人员沟通未取得良好解决方案后向上海市文旅局执法总队投诉，问题才得到解决。
周女士展示的投诉记录。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周女士告诉记者，2023年，威尔仕上海碧云尊邸店开业，考虑到该店离自家更近，且自己喜欢威尔仕团课项目，便在工作人员推销下花费19888元办理了上海W预售单店10年卡。了解到办理该卡还可以选择另一家门店共用，周女士便又选择了离家较近的文峰广场店，“这样的话，就是和原来文峰店的单店合同有重复，因此在2023年12月31日申请了文峰店的退款。”
周女士展示支付账单。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2023年12月，她在文峰广场店填写了申请退卡退费的表格，扣取30%的违约金后她可以得到约2000-3000元的退款，然而她一直没有等到。“几次问APP客服和问门店前台都说等，一等就等到现在。”
周女士表示：“询问门店前台说该卡在冻结退卡状态，但是电脑信息不让我看。”她在APP里与在线客服沟通，始终没有得到有效回复。“因为我一直在文峰店锻炼的，过段时间会问下（门店前台），虽然知道问也没用。前台就说问客服，客服就说审核中。”
退卡退费的问题始终未有进展，喜爱团操的她便在文峰广场店和碧云尊邸店继续锻炼。2024年底，她在社交平台上注意到部分威尔仕门店关闭的消息，有朋友也告诉她碧云尊邸店已经关闭，她通过威尔仕健身APP发现没有了该店的排课，“本来每天有。”
“文峰店前台自己也岌岌可危，说工资一直没有拿到。”周女士告诉记者，目前文峰广场店仍在营业，而她现在参与团操课还需要付出额外的花费，但此前大部分团操课为会员免费课程，只有个别几节收费。
周女士展示的部分付费团课核销记录截图。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今年1月，周女士在门店扫描了“威尔仕健身会员问题反馈”的二维码，填写了碧云尊邸店上海W预售单店10年卡的退卡申请，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反馈。
“其实去年我也准备起诉，但是被法院退了，说起诉书什么格式不对，也不想搞了。”周女士无奈表示。
风波中的威尔士
威尔仕，曾经是健身领域的知名品牌，辉煌已成往昔。
在秦先生报名的威尔仕上海虹桥龙湖天街店门前，上游新闻记者看到一张提示，显示该店关闭原因为“与商场洽淡租金事宜，故暂停营业。”
威尔仕上海虹桥龙湖天街店张贴的提示。上游新闻记者 齐鑫 摄
上游新闻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询问商场会员接待中心一名工作人员。“去年11月解约的，后面大概一个礼拜左右搬走的”。该名工作人员表示。
上述工作人员表示该威尔仕店并非突然搬离。“他们之前一直欠我们的房租，就是一直不给钱，后来跟他们解约了，给了他们一个礼拜的返工时间，还是不交房租。”
在上海长宁区KiNG88中心4楼到5楼的电梯前，上游新闻记者看到一则《告顾客通知书》：“由于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即“Will's威尔士”KING88店）已严重违反其与我司签署的关于承租L5-01单元（下称“租赁场所”）的租赁合同，故我司已根据租赁合同的相关约定，提前终止与该公司的租赁关系，并通知其于2024年11月30日前返还租赁场所至我司。”
KiNG88中心的《告顾客通知书》。上游新闻记者 齐鑫 摄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目前原KiNG88中心的威尔仕门店已经变更为一家品牌为路堤的健身房。“威尔士那边应该是（去年）12月份左右关了的。”上游新闻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询问，路堤健身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品牌与威尔仕没有关系，只是承租了原来的场地。除上海长宁KiNG88中心的原威尔仕门店外，上海浦东LCM置汇旭辉广场原威尔仕门店也已经搬离，入驻了新的健身品牌漠浔。一名工作人员表示，“我们跟威尔士没有关系。”
有媒体去年12月报道，彼时威尔仕建设微信公众号显示，品牌共有109家门店，分布在全国7个省份，其中上海市有76家门店。而截至目前，该公众号显示总部所在地的上海仅剩18家门店。
威尔仕上海地区门店数量。图片来源/威尔仕健身微信公众号截图
3月7日，上游新闻记者来到高德地图显示的威康健身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威康健身”）所在地上海长宁区遵义路100号虹桥南丰城，在写字楼悬挂的企业信息中并未看到威康健身的内容。当上游新闻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询问，写字楼前台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威康健身公司已于去年底搬走，绥宁路879号为该公司会员接待点。
3月8日，上游新闻记者来到绥宁路879号，由于非工作时间，大门紧闭，记者注意到大门上张贴了相关提示，并设有21处接待点。
绥宁路879号张贴的提示。上游新闻记者 齐鑫 摄
3月10日，上游新闻记者来到目前仍在营业的威尔仕长宁来福士门店，据前述信息，该门店也是威尔仕设置的接待点之一，上游新闻记者看到不少消费者正在店内锻炼。
3月10日，上海威尔仕长宁来福士门店，不少消费者正在锻炼。上游新闻记者 齐鑫 摄
记者注意到目前威尔仕仍在出售会员卡。“我们现在卖卡都是线上卖卡，公开透明的。”前台一名工作人员称。上游新闻记者点击威尔仕健身APP会员商城，系统跳转至微信威尔仕线上商店小程序，看到了对应的购卡信息。
威尔仕会员卡价位。 图片来源/威尔仕线上商店小程序截图
在该店门口，上游新闻记者遇到了刚健身完的章宇（化名），他告诉记者目前店内前来锻炼的会员很多，他感到健身环境不如以前。自己家住附近，办理了威尔仕“宇宙卡”，目前还剩约5年时间。对于威尔仕出现大规模闭店，消费者退款难的问题，章宇也有所了解，但他目前还没有填写退款登记，他认为公司的现金流可能很难支撑退款。“且练且珍惜吧”，章宇说。
上游新闻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询问退卡退费问题，威尔仕长宁来福士门店前台工作人员表示需要扫码登记信息。当记者询问何时能够收到退款，该名工作人员称无法给到具体退款时间，登记信息不影响卡正常使用，不会冻结。当记者询问目前已经登记排队退卡人员数量，该名工作人员表示这属于后台数据，自己无法查看。对于记者的采访要求，该名工作人员留下了记者的联系方式，截至发稿未有相关负责人与记者联系。
3月10日，上游新闻记者拨打威尔仕官网显示的客服联系电话，一名工作人员表示退款时间目前没有明确，“我们客服也没接到公司的相关通知。现在只是做登记，部分会员退款都是直接做登记。登记完以后，等公司后续有退款方案了以后，到时候会统一处理的。”
针对出现大规模闭店的原因，消费者退卡退费问题的处理，目前在营门店未来计划，公司近年来运营管理情况等问题，3月10日、3月14日，上游新闻记者分别向威尔仕有关邮箱发送采访提纲，并拨打威尔仕客服电话与工作人员沟通寻求公司相关负责人回复，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去年12月3日，威尔仕健身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则《威尔仕健身致广大会员和合作伙伴的公告》，称公司在持续优化门店网络，合并了部分门店，有部分门店，现处于房租续约过程中，公司正在积极与出租方沟通，门店调整期间，会员权益不受影响，仍可享受现有会员政策，会员退卡退费标准参考会籍合同相关条款，现阶段公司有专人负责安排退卡相关的个人信息登记。
威尔仕健身致广大会员和合作伙伴的公告。图片来源/威尔仕健身微信公众号
此外，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近期在社交平台，有威尔仕会员晒出收到的落款为威康健身法定代表人杨晓旭的致歉信和《威尔仕清退案件公告》。对此，上述客服工作人员表示相关内容不实。“我们所有的公告，在APP、小程序上面都会有的。我们没有这些以外的东西的，都没有的。”
消费者该怎么办？
截至发稿，上游新闻记者所在的威尔仕维权群已有成员超490人。
不少面对退卡退费问题的消费者既渴望能够尽早拿到退款，但也拥有退款可能遥遥无期的预感。
朱永红认为，威尔仕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五十三条规定，即经营者未按照约定提供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履行约定或者退回预付款；并应当承担预付款的利息、消费者必须支付的合理费用。“经营者若违反该条规定，则市场监管部门可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1-10倍罚款；情节严重者责令停业整顿。”朱永红说。
他指出，威尔仕还违反了《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试行）》第十四条规定，即发卡企业应在预付卡章程中明确退卡方式，若企业未按约定提供服务且未履行退费义务，构成违约。
发卡企业违反该条款规定，则各区商务部门可责令限期改正；逾期仍不改正的，处以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假如经营者明知无履约能力仍诱骗消费者充值，还可能构成合同诈骗罪。”
曾在威尔仕上海地区某门店担任健身教练的王宇（化名）表示，自己从事健身行业数年来，听闻过的健身房闭店消息并不少。
“大家消费这方面还是要懂一点法律知识。”王宇坦言很多合同可以钻法律漏洞，他建议消费者一定看清条款理性消费。“比如说七天无理由你是通过什么支付的，多少节课，什么单价，这些东西条款必须清晰，包括课程有没有过期，过期后激活有没有规定时间必须把它消费完等等。”他建议消费者谨慎挑选健身品牌和门店。
“消费者在购卡前，应先了解企业状况，预付卡备案企业对消费者权益更有保障，还可以在合同中对退费条款、违约责任等条款进行明确；购买预付卡后，如果发现经营者异常，应立即行动，包括要求退费、向监管部门投诉等，避免拖延到企业经营进一步恶化，乃致关店、失联等情况发生。”朱永红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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