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网站搜狐新闻

王小波去世15周年:一直不被主流文坛认可

十五年前的4月11日凌晨,作家王小波因心脏病辞世,时年45岁。他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时代三部曲》的编辑钟洁玲在现场没有看到一个中国作家协会的成员、一个小说家。

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

王小波影像

生前鲜为人知 死后广为传播

一九九七年四月十一日去世后,他的作品几乎全部出版。评论、纪念文章大量涌现,出现了“王小波热”的文化现象。

一直很孤独 不被主流文坛认可

王蒙认为王小波很有思想,但他坦承自己没读完,因为风格不大对胃口。

文学就是要创造出一些美

王小波与李银河恋爱时,这个性格敦厚、懒散的高个男人告诉她,“我要试着创造一点美”。

曾经犹豫过是否参加缅共

1980年,王小波读《1984》,让他终身难忘:“奥威尔的噩梦在我们这里成真,是因为有些人认为生活就该无智无性无趣。”

那个时代能理解他的很少

一个人在想象的世界里跋涉,王小波的内心非常孤独。

追悼会上没有一个中国作协成员、一个小说家

十五年前的4月11日凌晨,作家王小波因心脏病辞世,时年45岁。

他的最后一篇稿子给了南方周末。此前,王小波一直用传真向南方周末编辑部传稿,但那一次,编辑何保胜收到的传真上一片空白,第二次同样如此。“这事儿太诡异了。”给王小波打电话,第三次收传真,何保胜终于看到了稿子。

不久,他听到了王小波去世的消息。

王小波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时代三部曲》的编辑钟洁玲在现场看到,静卧的王小波遗容安祥,额上有一块褐色的伤痕。

“据说,他是独自于郊外的写作间去世的。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头抵着墙壁,墙上有牙齿刮过的痕迹,地上有墙灰,他是挣扎了一段时间,再孤独地离去的。” 钟洁玲后来写道。告别仪式上,她没有看到一个中国作家协会的成员、一个小说家。[详细]

十五年前,王小波的追悼会在八宝山举行。仪式上,没有一个中国作协的人,没有一个小说家。

天然不适应体制 难与主流文坛对话

“迄今为止,我只听到河南小说家李洱夸过王小波,”钟洁玲告诉记者,“记得山东作协主席张炜就认为王小波的作品不好,是市场化的,但他又补充:‘人都死了,不要去说人家的不好了。’我以为,他是真心认为王小波作品不好的。”

王小波一直未得到主流文坛的认可。王蒙认为王小波很有思想,但他坦承王小波的小说自己没读完,因为风格不大对胃口。

李银河认为,王小波跟主流文坛完全无法对话。“教育、宣传、意识形态灌输……过去官方认为文学是有功能的。它是革命行军时的啦啦队,或者《放下你的鞭子》、《兄妹开荒》那种(宣传武器)。而王小波说,这种‘灌输’想法本身就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与王小波恋爱时,这个性格敦厚、懒散的高个男人告诉她,“我要试着创造一点美”。“文学在他的心目中,也是要创造出一些无中生有的美来,跟他们(“文以载道”型作家)完全不是一回事。”

因为这个缘故,写作散户王小波并不欣赏主流文学界。一次,何保胜告诉他,中国作家协会正在北京开会。他不屑地说,难怪看到住附近的××(一个著名诗人)一早就睡眼惺忪地挂着代表牌,“傻×烘烘地出来晃”。

当时的作协主席是九十多岁高龄的巴金,后又增选了一个副主席。“选一个小的,免得(年纪太大)当不了几年就死了。”王小波在电话那头口无遮掩。

他似乎天然不适应体制。1988年以“海龟”身份从美国归来后,他当了六年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的讲师,却最终离开学校,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在大学当老师,虽然课不多,还是觉得太受打扰,写作断断续续。让他去干一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事情,对他来说太痛苦了。”李银河说。

如果王小波去参加“两会”,会是什么样?前些日子,有人在王小波贴吧问。“简直等于杀了他。”李银河说。王小波很抵触开会,一到会场就如坐针毡。他曾被拉去一个杂志社开研讨会,领导讲话后,轮到他发言。一上台他就天马行空地说起自己在美国时,学校有一个老师是印第安人,脸上画着油彩来上课。这些话与会场氛围格格不入,人人听得目瞪口呆。 [详细]

作家冯唐直言不讳地指出,“文字寒碜”、“结构臃肿”、“流于趣味”、“缺少分量”均为王小波作品中的不足,“几十年后,如果我拿出小波的书给我的后代看,说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杰作,我会感到惭愧。”[详细]

不相信革命话语 但曾犹豫是否参加缅共

王小波的父亲曾经是徒步奔赴延安、参加抗大的热血青年,但在主动投身政治后,也被政治大潮裹挟。王小波尚在母腹的1952年,父亲因家族的历史问题在“三反”中被划为“阶级异己分子”,他的母亲因此整日以泪洗面。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说,王小波的名字,就是“一场风波”之意。

在政治高压下,王小波从小经历世态炎凉。在他6岁时,“大跃进”开始,窗外是没日没夜喧嚣的高音喇叭,人们被迫强制收听。他从喇叭里听说了一亩地能产30万斤,也看到了土平炉炼出来的“钢”——一团团火红的锅片子,很像牛屎。因为饿,他开始在课堂上吃铅笔,一支铅笔被吃得最后只剩铅芯。

“饥饿可以把小孩子变成白蚁。和任何话语相比,饥饿都是更大的真理。”他写道。

在他14岁,“文化大革命”开始,王小波的同学们一夜之间突然被划分成两种人:红五类、黑五类。红五类每天站在校门口,询问自己的同学:“你什么出身?”一听到同学报出不好的出身,就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狗崽子”。

因为这些遭遇,王小波一开始就不相信革命话语,并对政治、革命的荒诞有刻骨铭心的体会。很多故事被他写进了文章,比如《寻找无双》,写女子无双明明存在,但所有的人都罹患了集体失忆症,都说没有这个人,到最后,无双被抹去了。这实际上写的就是他父亲被迫害后,周边朋友碰面时的假装不认识。

“他觉得政治太丑恶了,而且完全没有什么道理,最后成了纯粹的整人,令人厌恶,所以他尽量远离它。”李银河说。

1980年,王小波在大学里读到了乔治-奥威尔的《1984》,这让他终身难忘:“乔治-奥威尔的噩梦在我们这里成真,是因为有些人认为生活就该无智无性无趣。”

后来,他写下了著名的一段话:“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

他写成了代表作《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合称《时代三部曲》。它被评论家张淼认为是一个繁杂庞大的“文革”知青故事体系。而王二、陈清扬为代表的男女主人公,以畸恋、虐恋的方式,实现了对主流意识形态——“革命”——的反抗。

但少为人知的是,即使是王小波,在某个时刻也感受到了来自革命的致命诱惑。1960年代末,他在中缅边境的云南陇川弄巴农场插队,当时很多怀抱“支援世界革命”理想的中国知青越过国境,参加缅甸共产党,对抗缅甸政府。王小波也曾为此认真地犹豫过。

“参战当时对青年是很有吸引的。那里有一个需要你献身的、非常悲壮的事业,这边是一个很平庸的生活,你想想,是不是人们会受前者吸引呢?”李银河问。

“所有过去的人,一定是把自己当成奔赴延安、立志推翻反动政府的青年,但缅甸政府就是一个反动政府,你参加的游击队就真正革命、代表广大贫苦群众利益吗?可能是这种理智,使他没有过去。”李银河说。在某种程度上,家庭出身带来的痛苦经历也阻止了王小波。 [详细]

王小波一开始就不相信革命话语,并对政治、革命的荒诞有刻骨铭心的体会。很多故事被他写进了文章,比如《寻找无双》,写女子无双明明存在,但所有的人都罹患了集体失忆症,都说没有这个人,到最后,无双被抹去了。这是实际上写的就是他父亲被迫害后,周边朋友碰面时的假装不认识。

一个人在想象的世界里跋涉 他的内心非常孤独

2012年的一天,李银河翻笔记本,无意中发现了王小波一段写给她的文字。王小波写,之所以爱她,是因为她对他“那种山呼海啸的响应”。

“那个时代,理解他的人比较少,”她说,“一个人在想象的世界里跋涉,王小波的内心非常孤独”。

哥哥王小平在王小波幼年就发现了他身上的这种孤独感。去接王小波时,幼儿园老师问他王小波的智力有没有问题,因为不同于同年龄孩子的活泼好动,王小波常在篱笆根底下一蹲就是半天,不言不语,呆呆地往外看。“他的思想常定格在一个东西上,然后就陷入冥想,中断了对外界的反应。”王小平在自己的文章中写道。

多年后,王小波在随笔中引用安徒生的话——人文的事业就是一片着火的荆棘,智者仁人就在火里走着。“他是把尘世的喧嚣都考虑在内了,我觉得用不着想那么多。用宁静的童心来看,这条路是这样的:它在两条竹篱笆之中。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了一只蓝蜻蜓。”

1996年4月,王小波开始为南方周末写专栏。“我跟他臭味相投,都是自由主义的理念,而且他的文笔很幽默,所以选了他。”当时的编辑鄢烈山说。具体约稿事宜由何保胜负责。很多人告诉何保胜王小波很木讷,但熟悉之后,他发现王小波很愿意说话。两人有时在电话里一说就是一个小时。

当时已经写出多部小说的王小波名气不大,却因为独特的文风和视角受到青睐。专栏版面每个月只能发四篇学者文章,他有时一人就独占两篇。陆续发表的专栏文章,包括《有关“伟大一族”》、《从Internet说起》、《我看文化热》、《极端体验》……

“看他的文字,第一,他是一个内心很孤独的人。第二,他也是能耐得住这种寂寞的人。”何保胜回忆。他认为,王小波后来受到大众欢迎,与在南方周末发稿的这段经历有很大关系。

在《从Internet说起》中,王小波表达了对文化审查的反感。他写下了一段话:“五十多年前,有个德国的新教牧师说: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我不说话,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他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这段话后来被用滥了,但我最先是从他这里看到的。”何保胜说。

1996年,标志着中国民族主义情绪升温的《中国可以说不》出版,王小波写了一篇名为《百姓 洋人 官》的文章,批评书中煽动的民粹主义。文章见报后,编辑部收到了许多谩骂信,作者多是“所谓的民族主义者”。何保胜问王小波是否转给他看,王小波说,不用了。

一年后,王小波去世。在他死后,华夏出版社的《时代三部曲》才出版。不同于此前《黄金时代》单行本出版时的历经波折和销量冷清,《时代三部曲》一时洛阳纸贵。钟洁玲回忆,在2001年底合约到期前,《时代三部曲》加印约十多次,印数约20万册。此外,盗版更是难以统计。后来无名小辈向花城出版社投稿,都说自己像王小波,希望出版社能采纳。

王小波逝世10周年,李银河去了他在云南插队的弄巴农场,那是她第一次去那里。农场的庄稼地里种着大片甘蔗,知青老屋的墙上是斑驳的“忠”字和毛主席语录,而他小说中的14队、15队,“真的都有”。她和当地人交谈。很多人不知道王小波成了名人,一直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知青。[详细]

纪录片:寻找黄金时代

往期回顾

栏目策划:冰清 主持人:军吉 页面设计:Agui
Copyright © 2017 Sohu.com Inc. All Rights Reserved.搜狐公司 版权所有 全部新闻 全部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