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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格兰人对英国的认同不断递减

过去30年里,苏格兰选民对英国政府和认同和信任逐年递减。2009年,苏格兰社会意愿调查结果显示,61%的苏格兰人相信苏格兰政府会保护他们的利益,25%的人则信任英国政府。而英国议会的一些政策和干预行为在很多苏格兰选民看来问题多多,因此而遭到抵制。大多数公众倾向于建立一个更加自治、独立的苏格兰政治体制,苏格兰议会处理大部分国内事务,把国防和外交工作交给伦敦。

“不对称联邦制”给苏格兰独立带来机会

英国的正式国号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全部国土由四个区域组成(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自1707年起,大不列颠的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已经合并为一个国家。苏格兰取消了自己独立的议会和政府。

转变发生在1997年,当年英国决定“权力下放”,并于次年通过了《1998年苏格兰法》,苏格兰作为一个地区恢复了独立的议会和政府,并且享有在交通、教育、医疗等民生领域的自治权,还有部分的财权,苏格兰地区的政府首脑就是首席大臣。苏格兰议会和政府与英国国会、政府平行存在,不受后者领导,苏格兰首席大臣也直接由英国女王任命,不需经英国政府认可,这使得英国的国家结构形式事实上从单一制转向了“不对称联邦制”。也给苏格兰独立带来了机会。

允许公投背后,是英国政府为财权“耍心机”

2011年5月,苏格兰民族党就苏格兰独立问题发起公投,原因与石油紧密相关。据法新社报道,苏格兰境内的北海石油和天然气产业目前每年缴税大约88亿英镑(约合144亿美元),这笔税收直接归属英国政府。苏格兰民族党认为苏格兰一旦获得独立财政权,可凭借北海石油和天然气获得可观收益,实现苏格兰经济繁荣。而英国政府的态度是“依法办事”——我不能打破惯例,额外给你独立的财政,军事等权利,但你可以通过完全脱离英国获得这些权利。首相卡梅伦表示:“我们的观点很明确,确保苏格兰人民拥有及决定他们自己的未来,英国政府对此做出的回应是正确的。”

卡梅伦的盲目自信,让英国有苦难言

而卡梅伦同意苏格兰独立公投的举行,一方面也是基于过往的历史,相信苏格兰的民意会愿意留在英国国内。1977年,一直以苏格兰脱离联合王国为最高纲领的苏格兰民族党就曾打出了“北海油田属于苏格兰”的竞选口号,当时高失业率和高通胀困扰着英国经济,苏格兰200年来第一次召开地方议会,并举行了独立公投,但多数苏格兰人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还是投下了否决票。

但最近苏格兰民众支持和反对独立呈现焦灼的拉锯状态,此时英国政府也只能“寄希望于苏格兰人民”,在宪政的传统下,英国政府必须在涉及公民投票的问题上遵守信诺,这一点对于英国政府而言,和国家的统一同样重要。

但无论如何,英国的“容忍”仍值得尊敬

对于领土自治,英国的容忍态度由来已久

一战之后,英国日不落帝国开始解体,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就是,英国人自己愿意这么做,愿意尊重当地人民决定自己前途的权利。英国的殖民地中,有的愿意彻底独立(缅甸);有的愿意以主权国家留在英联邦中(印度);有的愿意以自治领身份继续保持和英国的联系 (加拿大、澳洲);有的愿意加入其它国家(纽芬兰);有的愿意以自治的形式留在英国之中(福克纳群岛、直布罗陀),英国都尽量一一满足。

英国对海外殖民地如此,对其本土也是同样的态度。大不列颠的本土由不列颠和爱尔兰组成。但早在1922年,爱尔兰已经根据民族自决原则被批准成为英国的自治领,她在二战结束后不久就成立爱尔兰共和国彻底独立。

没有政治迫害,也没有暴力

对英国来说,失去苏格兰的损失无疑比爱尔兰更为严重,苏格兰当然属于英国的“核心利益”。但在英国,讨论甚至提倡苏格兰独立并不是一个政治禁忌,支持苏独的苏格兰民族党从1930年代建立开始就一直是英国的合法政党。在八十多年中从来没有受到政治迫害。他们可以自由地宣传和合法地参加选举。

另一方面,在苏格兰争取独立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暴力活动。这个公投并不是苏格兰独派单方面组织的公投,而是统派和独派经过长期的政治和法律和平角力之后,由苏格兰地方和中央达成政治协议。通过公投这一个合法的形式而决定苏格兰的命运的做法既符合苏格兰的利益,也得到中央政府的谅解。

挽留的方式,是给予他们尊严

曾有英国上议院议员提出,苏格兰的前途不应该由苏格兰居民决定,而应该由整个英国的居民所决定。这项提议很快就被否决了。因为,苏格兰是一个独立民族和有历史传统的地区,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态度贯穿了整个公投过程始终。英国对苏格兰独立的态度不是政治打压和军事威吓。为了挽留苏格兰人,英国将赋予苏格兰更大的自治权利。尽管这可以被视为一种有目的的政治策略,但这同样对民族自治原则的肯定。想要留住有离心倾向的民族和区域,最合理的方法是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有尊严,被尊重,和管理自己的权利。这样才能让他们真心实意地 留在大家庭中。

此次公投更是高度理性的民主过程

更重要的是,这个决定地区和国家命运的公投有长期的准备。在此过程中,统派和独派都运用理性、合法和和平的手段进行充分的宣传和辩论。这个过程从酝酿到实施,独立的利与弊,选民们有充分的时间进行思考,有众多的信息加以分析,最后,选民们所投下的一票,是完全出于自己的判断,反映自己的意志。这才是真正的民主过程。

苏格兰公投,还不能成为一种“独立模式”

苏格兰公投,是特例中的特例

苏格兰独立公投,是英国特殊的国情和政治传统的产物,更是民主政治高度成熟之后的结果。至少在目前来看,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中央政府压根不可能批准苏格兰式的独立公投,也不具备进行类似公投的条件。二十世纪颇为流行的“民族自决”,实际上公认的适用范围仅限于近代以来被主要西方大国殖民的殖民地。一个国家通过内部发起公投独立,除非受到本国政府的同意,一般不会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

而从现实角度看,如果苏格兰通过公投实现独立,一些国家甚至可能因此更加警惕地方的分离主义势力。一个地区从一国之内独立,很大程度上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实力。如果一个区域和其原所属国家的实力差距悬殊,且国际社会与其原所属国家存在明显的利益关联,可以肯定,这个区域单方面举行的独立公投不可能得到国际社会承认。这个搞公投的地区也不可能加入联合国,科索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效仿苏格兰,至少要过两关

对于那些想效仿苏格兰模式的地区而言,至少要“过两关”。第一步,是要像1997年的苏格兰一样,取得一定程度的自治权,这样这个地区才可能提出公投,在单一制的国家,一般是不允许地方发起任何形式的独立公投的;第二步,则是在具有一定自治权之后,征得中央政府对其独立公投的同意,否则就算搞了公投,同样无法获得国际社会的普遍承认。

轻易模仿只会激化地区矛盾,引发动荡

据《纽约时报》报道,许多欧洲国家的民族主义者都坐大巴去苏格兰观摩投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法国科西嘉和布列塔尼、比利时佛兰德斯、德国的巴伐利亚,乃至世界其他地区,都有民族主义者“热切”关心着苏格兰的独立进程。

但如果这些国家的分离主义者简单地认为,苏格兰的自决权是他们自己“争取”的结果,他们将发动更大规模的集会示威游行,以争取本地更大的“自治权”,并最终通向民族自决。那么他们试图对“苏格兰模式”进行复制的过程,势必在本国内部受到中央政府的压制,从而使这些国家的央、地矛盾趋向尖锐。

民主手段的熟练运用,是苏格兰公投的重要前提

而另一个可以预见的事实是,无论此次公投结果如何,也都不会引发大规模的地区动荡,仍然会有一个理性平和的收尾,这正是民主作为一种技术手段而非口号所展现出的真实力量所在。而能将这种手段加以熟练运用的国家和地区,放眼全球,寥寥无几。纵观那些仅仅高呼民主自由,看似声势浩大的公投行动,大多都伴随着骚乱和流血,陷入动乱的泥淖。这也是为什么苏格兰公投在当下仍具有“不可复制性”的另一层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