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第1639期

PX项目，需警惕“人祸”

导语:可以想象，古雷PX项目爆炸事件将会再度激起社会公众的恐惧心理。当科普专家们一遍又一遍的从技术角度为PX的安全性背书时， PX工厂爆炸事故“耳光响亮”地警醒着每一个人：“人祸”比PX的分子式更可怕。国内在化工领域的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以及环保监管体系、法律保护体系的完善程度，决定着PX项目的安全性。

当先进典型变成“典型问题”

　　大型化工厂选址，一般靠近大江大海，一是运输物流便利，便于与上下游产业对接，二是大海自净能力强，可以向大海排放污水，海风大可以吹走排放的废气。加之PX项目的一系列工艺也需要用水，因此多依水而建，而这些地方往往都是资源丰富、人口稠密的经济发达地区，这让PX和邻避运动紧密相连。有人把2007年称作PX元年，正是这一年，厦门众多市民上街“散步”，反对PX项目落地厦门海沧，让我们认识了PX。厦门之后，成都，大连，宁波镇海，昆明等也出现了反PX项目的邻避运动，他们通过这种方法，追求自身合法利益和公平正义。众所周知，漳州古雷PX项目正是因为厦门反对迁建而来。

　　当我们提到PX，老百姓最多谈论的是它的危害和诸多传言；官方谈论最多的则是针对这些传言的科普。2007年厦门部分民众反PX项目，中间夹杂着“PX高毒且致癌”的谣言，针对大连的福佳工厂，微博上曾到处流传着这样的消息：“这种剧毒化工品一生产，意味着在大连放了一颗原子弹，大连人民以后的生活将在白血病、畸形儿中度过。我们要生活、我们要健康。”对于这种情况，专业人员和政府部门认为是公众科学素养低而造成的，于是对PX项目进行大量的科学传播。《焦点访谈》、《新闻联播》以及《人民日报》纷纷“解开PX的神秘面纱”：现有的证据不能证明其对人类致癌、美国休斯敦年产280万吨的PX装置距6万人城市的距离为1.2公里；新加坡裕廊岛埃克森美孚炼厂年产37万吨的PX装置与居民区距离为0.9公里……

　　为了向当地居民介绍PX项目，漳州古雷数万本《石油化工项目——对二甲苯小常识》的卡通宣传册进入学校、农户。市、县、乡、村各级，还都选了代表，花大本钱包机远赴日本横滨、新加坡裕廊岛，近赴南京扬子石化等地，零距离参观。此举，被中宣部列为新时期做好群众工作的典型。遗憾的是，政府与企业似乎只将大量精力投入到PX公关上：漳州PX工厂两年内的第二次爆炸，此前环保部官方网站曾公示相关的公函指出其规划环评工作并未完成，但仅1个小时之后便悄然撤下，这中间还经历了环保部对其罚款叫停的处罚，俨然一个“问题儿童”。

PX项目：危险的不是分子式，是“人”

　　这些年每当PX项目建设引起争议时，有关方面与一些媒体总是信誓旦旦地教育公众，PX项目在技术上是安全的。科普作者们总是详细地叙述PX项目环保设施完整、管理严格、并采用了最新的技术，所以PX项目有着高度的安全性。但对大部分百姓而言，这种不可计量风险的潜在可能性才是最核心问题。当官方用 “可控、有效、有限”的科学话语体系来进行反驳时，PX工厂发生的爆炸事件像一记响亮的巴掌，警告人们抛开项目运行管理，谈技术上的安全无异于纸上谈兵，很多问题并非公众瞎操心。

　　PX本身的毒性，不是公众主要的恐惧因素，恐惧的是偷工减料，完全达不到安全标准的施工过程，不规范的操作以及监管不到位。漳州PX工厂第一次发生爆炸事故是在2013年，爆炸的是一条尚未投用的加氢裂化管线，有专家表示“这就是施工质量问题”。有专家指出，国内用于大型石化企业的一些设备，包括阀门、管件、焊接跟国际上有差距。这也就意味着，相对于国际上对于PX项目与居民区的距离标准，我们实际上没有能力与国际接轨。这一次事故起因是由于33号腾龙芳烃装置和周边的常压渣油储罐发生漏油着火。在这两起事故之前，中海油惠州炼厂、大连福佳大化、辽阳石化、上海金山石化的PX装置也都出现过起火事故。究其原因多为油气泄漏和操作不当。

　　产品再低毒、设备再先进、流程再严密，从生产到到监管，人的因素，始终是决定性的，人的因素，也是公众最该担忧的。本次事故的11个月前，环保部建议发改委撤销古雷石化规划批复，但这则公函仅露面约1个小时之后，便悄然撤下。对于这种大型化工项目的监管，一直存在多头监管、责任不清的问题，一旦涉及地方利益，相关部门也无能为力。时间再向前追溯，2013年1月，环保部曾对该项目做出“项目停止建设、罚款20万元”的处罚。原因是，该公司生产原料变更环境影响报告书，未经批准，擅自开工建设。然两个多月后，该项目顺利“闯关”。环保部曾有专家表示，环评报告未批准就先擅自开工建设的现象很常见，这就是常说的“先上车后买票”。最后在审查过程中，基本上都会通过。如果环保部门无力监管，环评形同虚设，公众怎能不恐惧？

我们懂PX，却不懂决策如何产生

　　国外许多大型石化项目得以顺利进行的原因，当然这背后的原因，是政府管理体系、环保监管体系、法律保护体系的健全，这约束着企业的自律，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各种相关的利益和诉求也都有出口和载体。在我国，尽管形势严峻，但《危险化学品管理法》一直阙如。其实这部法律早就开始起草，难产的原因在于，危险化学品从生产、流通到使用涉及到的部门太多，牵涉到的部委太多，难以形成共识。

　　可以想象，漳州古雷PX项目爆炸事件将会再度激起社会公众的恐惧心理，其实对这类项目并非大家一定要抵制，而是怕它弄来弄去就被搞砸了，就像这样，归根到底还是对政府的不信任。2011年9月，在大连福佳大化PX项目引发群体性事件之后，国家发改委、环保部等五部委就曾下发《关于加强PX等敏感产品安全环保工作的紧急通知》，其中不乏对腾龙芳烃这样在建项目的规定：“对于在建项目，从设计、施工等环节把安全环保措施落实到位，严格执行安全环保设施‘三同时’……”只是，这次五部委的联合PX安检，检出了什么？整改了哪些？并未公之于众。漳州上马PX项目之前，当地官方态度则是“只做不说”，关于环评的两次公示，也只见于报纸印刷版而无法在网站查看……

　　试想，在官方的谆谆教诲下，你知道了PX是笨的异构体，知道了它不溶于水，知道了它两周内能使一半试验动物死亡的剂量，但是却不知道承建PX项目的企业的资质，不知道工业污染物的排放、工厂位置对地下水的风险评估，你会答应把这个项目建在你生活的城市吗？早有学者指出，中国PX产业的惟一出路，是政府和企业信息完善的披露，保证决策合理和信息透明，以及更广泛的公众参与，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重新赢回公众的信任。道理我们都懂得，关键还是看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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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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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品： 搜狐新闻中心

主 编： 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