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特派记者 施晓亮 文/图 受阻于“死亡地带” 今天是5月13日,星期一。我们借波密县委宣传部的一间办公室抓紧用笔记本电脑写稿,今天下午必须把稿件传回刊社。除了县委大院,其他地方包括我们住的宾馆都没电。全县停电十天。 按原计划,我们今天应该在林芝的排龙乡,为采访门巴族、珞巴族作准备。但十天之内我们不可能到达。因为波密、林芝中间被称为“死亡地带”的通麦段102道班处发生大滑坡,川藏路南线完全被中断。昨天我们到达滑坡抢修现场,看到抢修指挥部立的通告:“……为确保抢修工期,只在5月1日,5月11日,5月21日三天放行通车。”太不巧了,我们晚来了一天!这就是说,我们得退回波密耐心等九天。 昨晚我们去拜访波密县委宣传部长扎洛,他说,这条路自从1954年通车以来,就没有真正常年畅通过。年年塌方,年年翻车死人。每年国家用于抢修保通的钱平均起来400多万,但还是不能保证畅通。特别是102道班至104道班这一段山体极为松散,被司机们称为“死亡地带”。每年七、八、九3个月是最糟糕的,一场雨山就塌半边,每年这时候不知有多少车被泥石流冲到河谷里,救都没法救。 按理说,5月是最好的通车时期,但去年发生的这场102大滑坡实在是太严重了,抢修工程已经进行了大半年,还不见疏通的迹象。国家交通部和自治区交通厅的领导都来看了,下决心要彻底整治,用水泥把山体全都覆盖起来。这一工程预计5月底完工,总投资超过2亿,但总比年年撒芝麻盐年年不见效好啊。 扎洛部长说耐心等吧,一点办法没有,昨天林芝地委宣传部的领导有急事要回林芝也被堵回来了。 我们有些傻眼了。看来,出发前对这条“天路”的困难和危险程度估计远远不够。 听藏族司机说“天路” 我们是5月8日从香格里拉(中甸)启程正式踏上进藏之路的。启程前一天,我专程到小中甸,拜访了两位在滇藏、川藏线上跑了30多年车的老司机知诗其林、孙诺其林,听他们讲有关这条天路的故事。 故事一:四个成都人,开着两部崭新的北京吉普车进藏。靠匹夫之勇开进去了,却吓破了胆,不敢再开出来。两部新车在拉萨卖了15000元,坐飞机回了成都。 故事二:沿途社会治安很不好,尤其是芒康至波密一带,大白天抢东西,你还不能过问,一问,藏刀出鞘,白刃见红。孙诺其林是藏族还被抢了2次,前几年跑这条路他都是带着枪,一有情况就开枪。现在枪收了,他也不敢再跑了,给多少钱也不跑。我们说,那是前几年的事,现在呢?“现在?现在抢得更厉害了!” 故事三:滇藏路、川藏路两边山谷里,常常能看到坠毁的车辆残骸。藏族人崇拜鬼神,死人的东西从来不动,哪怕车上一颗螺丝。所以几十年来坠毁的车辆洋洋洒洒一路不绝,蔚为壮观! 故事四:进藏的司机一定要准备好两样东西:防滑链条、充足的食品。这条路天气变化无常,随时都会有雨雪,经常发生塌方,有时一堵就是十几天甚至大半个月。当地人会到车前来卖东西,一碗面会卖到50块,你还不能讲价,一讲价就有麻烦。再有,如果高山上抛锚的话,一觉睡去也许就再也不会醒来——冻死了。 …… 把车开到天上 离开海拔3200米的香格里拉,我们的车子就一路攀升,在进入西藏第一个县芒康前,先过了一个海拔4200多米的山口,红拉山口。这样的海拔高度对人和车都是严峻的考验,4200米意味着什么?气压只有济南的60%,也就是说空气中氧含量只有济南的约60%。人喘,头痛,心慌;车也喘,动力明显不足。 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5月10日,在从芒康到左贡县的途中,我们翻越了海拔5000米的东大山口。此时天降大雪,天地煞白,气温骤降至零下。我们呼吸着只有济南一半含量的氧气,忍着头昏心跳,在冰雪路面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行车。 半个月后,我们还将翻越海拔6700米的界山达坂。我的天,真的要把车开到天上了!不知我们这没有翅膀的三菱能不能飞过这道天界?不知我们这些“低原动物”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能不能坦然与上苍对话? 我们的“牛车”有点酷 为确保安全,我定了一个原则:晚上绝对不行车。白天行车安全系数要大得多,一是我们的车花里胡哨,模样古怪,路人(无论是好人还是歹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们就冲过去了。二是精通西藏民风地理的弯豆长得古怪,有御敌于十米之外的功效。 我说我们的车子模样古怪,最明显的一个特征是车前挂了一个硕大的牛头。这是我在香格里拉特意请藏族朋友肖勇回小中甸老家定制的。一路上,行人无不侧目,大胆些的会对我们呼叫(听不懂,估计是惊奇赞叹之声);途经城镇,路人纷纷主动避让;停车食宿,总会有人远远地指点审视,但从未有人敢近前。 弯豆对我的这一作品极为赏识:“我们的‘牛车’有点酷哎!” 高压锅煮面条、 昂贵的青菜 进藏之前,我们在香格里拉加了最后一次云南汽油,把油箱和两个备用油桶加得满满的。93号汽油每公升3元6角。进入西藏,油价飞升,芒康县没有93号汽油,90号汽油的4元5角。据说,我们以后走的新藏路,油价最贵可达每公升9元,且不保证标号。 也难怪,汽油从内地运来,成本太高了。从内地运一车油,一半要被运油的车自己烧掉。 饭菜也贵。所有的肉菜15-20元/盘,青菜不低于10元/盘。盘小得可怜,三筷子就夹完了。馒头很小,大约七八个一斤,论个卖,一个4角。有山东水饺,一斤15元。通麦塌方,波密旅馆爆满,物价飞涨。还都是一个德性:爱吃不吃,不吃拉倒!一副官商架势。在这里煮面条、下水饺都得用高压锅,因为海拔高,水不到80度就开了。平时喝的开水也就成了温吞水,想泡杯茶都成了很奢侈的想法。 一路无限风光 无限风光在险峰,信哉斯言。 山东的朋友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五月天里漫天飞雪的景致。车行高原,目光所及,山皆白头。白头之下,植物从寒带一直到温带垂直分布,可谓一山分四季。世界罕见的低纬度低海拔冰川明永冰川,几亿年来一直在闪耀着神秘的宝石绿,我们非常幸运在冰川下见到了罕见的大规模冰崩现象,弯豆也实现了早有预谋的在冰川上拍裸照的愿望。一路沿途中看到的雪崩、冰瀑现象,其精彩远不是在电视画面所能反映出来的。不时见到的牦牛、雪猪(旱獭)、野马、野兔、松鼠以及仿佛静止在天穹上的雄鹰,给我们寂寞的旅程中增加了不少情趣。 我们车上搭载了一个漂亮女孩。她叫祝捷,深圳白领,腻了城市中紧张的节奏,辞职带着一万多元钱到西部来“接近大自然”。她常常凭窗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时发出由衷的惊叹。她说非常庆幸自己能来到雪域高原,来到这最后一方净土。“等5年后川藏铁路修通了,大批游客进入,西藏也许就没有现在这份安静这份美了。” 准备走近门巴、珞巴 被堵在波密,我们不得不考虑改变计划。总不能在这里闲呆十天吧。原计划是到林芝地区的排龙乡,那里有门巴、珞巴两个民族。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从波密进墨脱县,那里是门巴、珞巴最集中的地方,但扎洛部长劝我们最好放弃这一打算,因为墨脱是全国惟一不通车的地方,徒步进去要经过一条蚂蝗沟,非常恐怖,有生命危险;二是往回退400公里,到察隅县,那里也有一定数量的门巴、珞巴,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准民族,登人,属于藏族的一个支系,有点像纳西族支系摩梭人。 在我准备发回这组稿件时,扎洛部长告诉我一个未确定的好消息:明后天,县领导要去林芝开一个重要会议,县里跟102塌方抢修工程指挥部打招呼,估计对方会临时通出一条路来放行,我们可以跟随通过。 天那!要真如此,真是幸运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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