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人员指使店员卸货

这家杂货店像个小超市

城管人员等着卸货

五花八门的货物卸下来

边卸货边交易

城管人员吃完午饭准备开车走人

　　文/图　本报记者　雷鸣

　　大量执法罚没物品竟倒卖给个体杂货店，城管人员从中分成谋利！

　　记者通过对广州市荔湾区十八甫路的一间杂货店长达三个多月的暗访，基本摸清了一些城管执法人员与这间杂货店相互勾结，源源不断地将罚没物品卖给这间店，再由这间店售卖给市民的惊人内幕。

　　城市管理引入综合执法非常必要，对无证照的流动小摊贩（习称“走鬼”）所卖物品进行罚没也无可厚非。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罚没物品。其实，国家《行政处罚法》中对如何处理罚没物品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广州市也早在1996年就出台了罚没物资管理办法，为什么有些人在执行时走了样？

　　店内货物五花八门像超市

　　说奇也不奇———所卖衣服每款只有一件

　　广州市荔湾区十八甫路141号门店，是一间专门出售城管罚没物品的杂货店。这间门店紧临路边，门面宽约三米多，店门上方挂着一个红底白字的牌子，上书：“广州市物资回收公司海珠金属材料百货家具杂货（综合）店”。

　　根据报料人的举报，从今年2月下旬开始，记者就注意到了这间杂货店。6月上旬的一天上午10时，杂货店的铁闸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这个身形精瘦的汉子左顾右盼之后，才慢慢将铁闸门完全打开。跟着出来的是身着素色上衣的中年妇女，她将七八个装满蔬菜瓜果的塑料筐从店里一一搬出来，摆在路边。这一筐筐蔬菜有红萝卜、大白菜、土豆、西红柿、鲜橙等；在另一边则一字摆开山货，有黑木耳、冬菇、黄花菜和各种菜干等；而在人行道中央，更有一筐筐鲜花摆卖，有玫瑰、月季、百合、菊花等。

　　记者佯装顾客走进这家店内，这间店并不大，约有十几平方米，可屋内每个角落都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日用化妆品、化工品及书籍，更多的是家用小百货，大到煤气炉，小到洗碗碟用的洗碗布、金属丝，林林总总摆满了货架，只留下中间一条人行道。再看墙上，挂满了各式衣服，男女老少的都有，但每件款式只此一件，没有存货。一问价钱，的确便宜，一瓶空气清新剂才两元钱。问店员为何这么便宜，他诡笑着说：“人家用过的，后来搬家，东西多不好搬，就送给我们处理，当然便宜了。”进屋往左拐，有个楼梯，二楼另是一番天地，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仓库，面积起码有40多平方米，小到简易折叠方桌，大到衣柜、电视柜、沙发，各式家具应有尽有。

　　而在楼下一角，放着一张桌子，几个男子围在旁边，有的在算着什么，有的抽着烟闲谈着———没想到这么一间杂货店，竟养了十几个人。店内墙上挂着工商营业执照，公司名称为“广州市海珠金属材料店”，名称与店门上挂的招牌相去甚远。记者按照店门上挂出的招牌，数次到市工商局及几个分局进行查寻，均未有这个名称。而在工商局注册的“海珠金属材料店”的经营范围，并没有物资回收这一项。

　　在这间店里，大小货物统统贱卖

　　两轮人力推车是最畅销的

　　下午3时11分，一辆车牌为粤A5A535、前面挂有“城管综合执法”标志的五十铃蓝色卡车缓缓开到店门口。这次运来的是一些蔬菜和鲜花，鲜花行将枯萎，还有一些剥了皮和没剥皮的柚子。几个店员走到车后，将车门打开，麻利地将车厢里的东西搬个一干二净。驾驶室的城管人员没下车，等货搬完后立即开车走了。

　　记者再次到店里打探情况。除了一些眼花缭乱的小商品外，我们还发现了一台索尼牌的传真机。询问价格，店员说800元；我们表示太贵，又问这会不会是真货。店员说：“你先开个实价，我们跟你谈。”我们将信将疑地摇摇头。转了一圈后，记者又指着一瓶标价为3元的洗发水，问这么便宜是不是真货？一个店员说绝对保证是真货。我们说是真货怎么会这么便宜呢？店员不吭声了。

　　停放在门边的两辆三轮车，记者起初以为是该店运货的。附近知情人告诉说，这些车也是城管的罚没物品，拿出来摆卖的。而且，各种人力车是这间店的大宗买卖，因为城管罚没物品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这类车。在此店西边的两个门店之间有一装上了防盗铁门的通道，附近街坊经常看到这间杂货店的人从通道里一拉就拉出十几辆人力车，有两轮的，有三轮的，最好卖的是两轮人力推车，集贸市场最喜欢用此种车推货。所以这些车一般不单卖，有买主来，要十几辆车一起买走才行。

　　“战利品”源源不断运过来

　　司机和押货人是穿灰色制服的城管人员

　　下午3时38分，又一辆蓝色双排座、后带封闭尾厢的货车停在了这间杂货店门口。驾驶室门一开，里面跳下三个壮汉，其中一个穿浅灰色城管制服，另一个上身便装、下着城管制服的是司机；第三个汉子则是全身便装。司机将锁着的后车厢门打开，就与另两个汉子径直走进门店里。与此同时，这间杂货店里也走出几个中青年汉子，聚集在车厢门边。等门一打开，两个汉子跳上车厢、手脚麻利地搬出城管当天收缴的“战利品”：两大箩筐大白菜、一箩筐鲜橙、两个空箩筐、两张小四方桌、一辆带有两个炉口的木制小推车、一大摞方形的塑料凳……嗬！五花八门，货色真不少。这几个汉子大汗淋漓地搬着，个个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这可是无本之货呀！不赚白不赚。可能他们的动作太大，几个过路行人驻足朝他们望去。

　　有个年长的店员露出一脸的尴尬，但这种神情在周围人的吆喝声中很快消散，他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搬运之中。五六分钟后，车厢里已空空如也。车厢扫干净后，店员叫来那位穿半身城管制服的司机，司机看都不看，咣当一声就将后厢门关上、锁住，然后又回店里去了。这台车的车牌号为粤A5A489，车头挡风玻璃后摆着一个牌子———“城管”。杂货店的几个汉子开始清理查算这车财物。那位年长者拉开一个卷尺，量着两张小四方桌每一边的长度；一位中年妇女将还算新鲜的大白菜和鲜橙赶快摆上占道经营的货架上；一位后生索性拿起一把榔头，将那辆小推车拖到几米远的垃圾桶旁叮叮咣咣地拆起来。片刻功夫，那辆小推车只剩下一副铁架子。这时，在一旁等了许久的收买佬与这后生谈起价来，几句话下来，这副铁架子归了收买佬，收买佬递给后生几张纸币。一阵紧张的搬运清理后，店门口慢慢来了几个顾主，在挑选这些便宜货。一位老阿婆买了一塑料袋鲜橙。记者问她便宜否，她乐滋滋地答道：“一元一斤，还算平（便宜）。”

　　城管货车几乎天天来

　　开始时畏畏缩缩　后来就直奔主题

　　据附近居民反映，这间杂货店大约是去年11月间才开张的。刚开张那阵，城管的车还躲躲闪闪，不敢在店门前停靠卸货，而是在东边离此店约四五百米处的桨栏路上停下。接着，一个经常在此店门口兜售生意的老汉骑来一辆三轮车，将城管车上的货运到该店。老汉每运一车货，店老板就给他10元钱。起初，运来的罚没物品并不多，老汉用三轮车运一次就运完了。今年2月后，有几辆城管的车开始撇开老汉，径直将车开到店旁，由该店店员直接卸货，老汉也就没了生意。

　　打那时起，五六辆不同车牌号的城管货车几乎天天光顾此店，而且货的品种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有时一天一辆车竟运两次货。记者通过三个多月的观察，发现这些车的车牌号码非常接近。记者曾经尾随过两辆车，它们的目的地是荔湾区两个街道办事处。

　　这些城管车运送罚没物品的时间一般从上午10时直到晚上7时，高峰时间在上午10时至中午12时，下午4时至6时。

　　时间一长，有些被城管罚没物品的“走鬼”就知道了这间店，他们往往跟着车追过来讨要自己的物品。今年4月中旬，有一农村妇女挑着箩筐卖菜，被城管执法人员连箩筐带菜一起没收了、扔上车。这位妇女一路狂奔跟着车追到这间店门口，她流着泪苦苦哀求城管人员将箩筐还给她，城管人员不予理会，反而将她推出老远。

　　店内订有荤素菜　城管在此吃午饭

　　下午城管又要“执法”了

　　6月4日中午12时18分，一辆蓝色双排座的五十铃货车又在此店门口停下，从驾驶室里跳下两个穿城管制服的人。此车牌号为粤A5A494。

　　一打开车门，好家伙！车厢里装得满满的，店员先搬出四五把塑料椅，接着从一个塑料箩筐里搬出五六块猪肉和一筐龙眼。接着又搬出一只折叠小方桌。令人叫绝的是，搬到最后，竟搬出了冬瓜、南瓜、丝瓜等瓜果蔬菜。

　　此时是中午12时30分。知情人讲，城管人员肯定会留下来吃午饭，顺便算一下账；而饭菜全都在餐馆里订好，送到店里来就行了。果不其然，一会儿工夫，一间餐馆的服务员就端过来几个盘子的菜，有荤有素，还挺丰盛。就这样，这伙人就在店里吃起来，不知这餐费谁出。

　　下午2时20分，两个城管人员从屋里走出来，跳上车走了。记者尾随其后，来到荔湾区中展里73号，原来这里是某街道社区服务中心大楼，二楼即是某城管综合执法中队，城管的车就停在马路边，这两个城管人员上楼小憩一会后，又驱车到外面“执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