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杨杨(化名) 年龄:16岁
时间:4月10日
地点:钢花派出所
(杨杨长得很清秀,她戴着手铐,腼腆地坐在我面前。一旁的民警介绍说,9日,民警在青山110街坊,抓一敲诈“麻木”的团伙时(见4月11日5版),将她也抓住了,她涉嫌是这个敲诈团伙中的从犯。我很难将眼前这个单纯的花季少女与“罪犯”联想在一起。什么原因让她走上了犯罪道路?杨杨向我谈起她的事。)
1.妈妈为何要这样?
我记事时,爸妈关系就不好,他们总是吵架,一吵起来我就害怕。可能受此影响,我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说话。
读初二时,爸妈分居了,爸住在武昌单位的单身宿舍,我和妈则住在汉口的家里。
当时我13岁,爸搬出去不久,妈带着她的“情况”来我家。有天晚上,妈和那男人亲热地讲着话,我很生气地跑回床上蒙头大睡。深夜里,一只粗糙的大手摸向我身上,后来又移到我的乳房边,我拉灯一看,那男人赤身裸体地睡在我和妈的中间。
(谈到此处,我看见杨杨低着头,伤心地落泪,她想用手去揩,可是两手戴上了手铐。)
爸妈还未离婚,怎么能让这个男人睡到我们的床上?我大声叫喊着妈,并用巴掌掴那男人的脸,妈醒后什么也没说。我开始恨妈,觉得是她让别人伤害了我。
2.在学校惹事,我辍了学
爸离开家后,我好想他,我在汉口上学,住他那儿不方便,爸又常出差。我越想爸就越不愿和妈讲话,总觉得爸是被妈气走的。
妈也懒得理我,我好孤独,性格也显得有些变态了,看见哪个同学人缘好,与人在一堆说说笑笑,我就嫉妒,后来还暗中用石子去掷。很多同学开始不理我,只有两三个单亲家庭的同学和我好,我们这几个人“团结”一起,欺负别人。
(杨杨的脸在发红,“我感觉我自己不对”,她说。)
一些家长告到了学校,老师见我带头惹事,成绩又不好,劝我不要上学。我爸妈分别去求情,老师说他没精力管调皮的学生,但允许我参加初中毕业考试。
初中三年级我就没再上学了。
辍学后,我先是在家里玩,攒了钱就去网吧玩,我妈很少陪我,她下班后要么打牌,要么串门,我好孤独,饿了只有自己泡方便面吃。
(杨杨又流泪了。)
3.结识了吸毒网友,都是我的错
去年5月的一天,有个同学带我去青山见她的网友,这个网友有个很响亮的网名,叫“天杀毒枭”。“天杀毒枭”看上去年龄很大,他出钱让我们上网吧玩游戏,又带我们去餐馆吃饭,我既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
“天杀毒枭”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只是告诉他,网名叫“青青”,没想到过几天,正好是“六·一”,他在网上邀我过去玩,我很寂寞,正想有个地方玩,当天就乘车过去了。
白天悠荡了一天,晚上“天杀毒枭”在小旅社开个房,要我留下来,我也不想回家,就说,我们必须一人睡一张床。
“天杀毒枭”做了一下鬼脸说,我漂亮单纯,一见到我就喜欢上了我。
(他那么大年纪了,你没问他是否结了婚?是干什么的吗?杨杨见我发问,孩子般地摇头接着说。)
没想到要问这些事。过了几天,我才知道他坐过牢,还吸毒。那天,我看见他一个劲打哈欠,眼神无光还流泪,我问他怎么啦?他没心思理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白色粉状的东西,卷在纸上用打火机点燃吞云吐雾地吸。
我问他是不是在吸毒,他安下神后才点了点头。后来我还知道他坐过4次牢,31岁,没结婚。我有些害怕了,回家把这事告诉了我妈,妈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来。
我觉得自己成了笼中鸟,很向往外飞。我开始后悔不该跟妈讲起这些,这样囚着还不如跟“天杀毒枭”一起自由自在。
一周后,妈终于对我解了禁。“天杀毒枭”又跑来找我,说他戒了毒,保证以后不做坏事,好好对待我,我相信了,几个月后,就和他租住在和平乡大洲村一带。
后来,他还托人给我找了个事做,在酒店和娱乐城当坐台小姐。
我坐的是硬台,每晚上陪客人唱歌、跳舞、聊天,小心翼翼地侍候客人,稍做得不好,就要挨吼。我蛮伤心地,但没有办法,只有忍气吞声,谁叫我们干的职业就是靠侍候人赚钱呢?
(杨杨泪眼朦胧中透着愤怒。)
有个客人比我爸还大,点着要我陪他,还要我跟他睡觉,我很气愤,只能说我今晚不出台!
平时坐台,一晚能挣到90元,我将大部分交给了“天杀毒枭”。他把钱拿去买毒品吸,我就不给他钱,他吼我,吃饭时还掀桌子。有一次,我坚决不给钱他,他跑到马路中间让车撞,真差点被车撞着,我吓不过就妥协了。
一天,和他回他父母家吃午饭,我爸妈找来了,是我那个同学带着他们来的。我爸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看见爸当时好伤心。
(杨杨眼里又滚着泪,她哽咽着。)
爸把我带到了他那里,他没上班在家守着我,陪我说话。爸说,他就是怕家里弄得残缺不全,对我成长不利才没和妈离婚。
爸在家守了我半个月,我闷不过又去网吧玩,不想又遇上了“天杀毒枭”。他见到我,拉着我走到一个僻巷,扯开上衣,拿钢刀在自己胸口划了两刀,顿时鲜血直流。他说,我要不和他走,他就死给我看,他还对天发誓,坚决戒毒。
我心一软,又跟他走了。
4.我成了敲诈嫌犯?
去年春节,我想妈,就回家和妈一起过年,我发现妈在尽力亲近我。
大年初一,我忽然觉得腹部好疼,妈很着急,带我到处看医生,医生诊断我是流产了。我妈并未责备我,只是说要我听话,不要再跟“天杀毒枭”来往。
我觉得妈还是疼我的。
但今年3月8日,“天杀毒枭”打电话要我在楼下等他,我没下楼,他跑上楼一个劲敲门,我怕吵着别人,就开了门,他一进门把我按在床上,掐我的脖子,说我要是不跟他走,他跟我妈没完。他说话的样子好凶,像要杀人,我怕连累妈,又跟他走了。
一天下午,“天杀毒枭”要我坐“麻木”,他在一个地方等我,到了约定地点,他骑了个自行车故意往“麻木”上撞,还顺势跌坐在地,说“麻木”把他脚弄骨折了,硬要人给了钱。
有一次,“天杀毒枭”带我坐“麻木”,“麻木”行到有坎的地方一摇晃,他就说把他头撞了,要司机带他看病。医生检查说没有伤,他硬说是内伤,医生只好叫他去做CT,他趁机找麻木司机要钱,要了钱又不看病。我埋怨他,这样做蛮丑,他说我太天真,只要能搞到钱还谈丑美?
几次下来,我见“麻木”总拗不过他,顺从地给钱了事,觉得蛮刺激,也开始配合他这样做,我一共参与了七八次,后来还伙同他骗了一个网友的手机。
(知道自己涉嫌犯敲诈罪吗?杨杨看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民警问:“我成敲诈犯了?”望着手上的手铐,杨杨又哭了。)
我才16岁。小时候,我一直崇拜当英雄,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做了这些错事,我真后悔!
我对不起爸和妈,也对不起老师,老师总说要我做个好孩子,我却调皮不上学,在外瞎晃,跟着坏人学做坏事。
(见民警要带她走,我问杨杨,你还想说些什么吗?杨杨再一次流下滚豆般的泪。)
我好想回家,我想爸妈,我想对他们说,我错了,我犯了罪,但我愿意改好,重新做人,不再让爸妈失望和伤心。(见习记者夏晓玲通讯员胡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