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鞍山市岫岩县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杀子碎尸”案，67岁的老母亲徐淑清把45岁的亲生儿子砍死，在家中分尸。杀人者手段残忍，理应遭人痛恨。蹊跷的是，徐淑清被刑拘之后，竟有数十人联名致信，要求司法机关手下留情，从宽处理“可怜的老太太”……一个母亲含辛茹苦地养大儿子，却又亲手将儿子乱刀砍死在朝夕相处的家里，这其中到底有怎样的隐情？4月3日，记者赶赴鞍山岫岩，深入调查“杀子”事件的整个过程。

　　愤恨难掩舐犊深情

　　2003年3月2日上午8时许，家住鞍山市岫岩县前营乡胡卜村67岁的徐淑清，亲手把自己45岁的儿子江崇军砍死在家中，手段极其残忍。徐淑清被刑拘后，胡卜村有30多位村民联名写《请愿书》，请求司法机关手下留情，宽大处理这位可怜的徐老太太。得知此情，杀人者徐淑清却坚定地说：“我罪有应得！杀了亲生儿子就该受到严惩！”

　　4月3日，岫岩县看守所。面对记者的采访，犯罪嫌疑人徐淑清仍然没有丝毫悔意，“我这么做，是为了孙子！是为死去的哥哥报仇！”然而，当记者问起她的儿子江崇军孩提时代的往事时，这个无情的“杀人恶魔”却一下子瘫软下来。

　　徐淑清比丈夫大3岁。1958年10月的一天，22岁的徐淑清跟江暾友结了婚。第二年的7月2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江崇军降生了。当时山里人没条件到医院把孩子生下来，因此江崇军是在家里出生的。因为是个男孩儿，江家人觉得将来能接江家的香火，对小崇军自是疼爱得很。徐淑清当然也格外高兴，对儿子精心照料、备加关爱，尤其是当儿子开始冒出“妈妈——爸爸——”时，小两口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

　　江崇军两岁时学会了走路，这让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那天，当儿子迈出第一步时，徐淑清高兴得一宿没睡好觉，见了谁都先要说，“咱家小军会走了！”可是当小崇军长到7岁时，徐淑清却惊异地发现，儿子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有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仿佛地上有石头绊孩子的脚。

　　抱到县医院一查，孩子得的竟是癫痫病。怎么先前没发现，这可怎么办？徐淑清愣住了。此时医生细致地告诉她说，目前没什么好办法，买治癫痫病的××药吃，一次一片，发病重时吃上两片，千万别吃多了，吃多了会死人的！不识字的徐淑清，生怕记不住医生的嘱咐，便在药盒上先画一横表示一天，然后在这一横上画个小圈，小圈后边又画个大圈，在大圈上狠狠打了个叉……这样，她每天都按时吆喝江崇军吃下药。特别上了小学之后，只要发现江崇军有异常，徐淑清都防患于未然，盯着儿子按时吃药。尽管这样，江崇军只坚持念了3年书。

　　奇怪的是，不知是否是因为父母精心的呵护，江崇军在十几岁之后，癫痫病竟然“好”了。这个时候，崇军已经有了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这时江崇军在家里帮父母分担些家务活，砍柴、喂猪，或者到地里干活。直至1985年初，江崇军来到前营乡某企业烧锅炉，尽管挣得不多，但对于山里人来说，算是挣了活钱，除了交给父母的钱以外，每月还能剩几个零花钱。此时，一个清纯的前营乡赵家堡的17岁姑娘刘洪，走进了26岁的江崇军的视野，两人都是本分的山里人，谈起恋爱朴朴实实，没出两个月就开始筹备结婚。徐淑清觉得崇军是几个孩子中的老大，要把婚礼办得像模像样，以便使将来老二、老三好说媳妇。因此把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都请了来，摆了16桌酒席。酒桌上，乡亲们都夸江家娶了个好媳妇，江崇军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惨杀亲舅埋下祸根

　　毕竟新媳妇才17岁，涉世不深，对江崇军恋爱时的一些异常表现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时间一长，她觉得丈夫跟与他同龄的人有些不一样，江崇军不但平时懒懒散散的，过日子也不怎么上心。尤其是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婆婆总像是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其实，江家的人个个都瞒着刘洪，徐淑清更是不敢跟她说，江崇军是个有癫痫病的傻儿子！

　　等小儿子长到两岁的时候，刘洪彻底清醒过来了。她以江崇军有病为由向法院提出离婚，法官告诉她，“离婚是两个人的事，得慎重，再说你也得凭证据。”于是，刘洪回到江家，闹着要江家人给出证据。但江家人说什么也不答应。这时徐淑清的大哥徐德祥看不下去了，劝妹妹徐淑清说：“刘洪是个好孩子，给你家生了个孙子，算对得起江家了，崇军有这个病，就不该耽误人家！”“大哥，你说的话我理解，可我家崇军对刘洪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啊！”原来，江崇军不犯癫痫病时，跟正常人没啥两样，有爱有恨，对刘洪格外疼爱，刘洪每次过生日都事先张罗着给她包饺子。尽管他说话做事有些机械，但老母亲总是心疼儿子，觉得刘洪走了崇军会受不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多帮儿媳干点儿家务活了。徐德祥一听这话，没再多说，只是心里想着，如果外甥媳妇找到他头上，他说什么也得给她出这个证。

　　果真，1988年初夏的一天，走投无路的刘洪，来到江崇军大舅家，要求其出证。好心眼的徐德祥二话没说，如实写下了：“江崇军得癫痫病一事，属实。”刘洪拿着此证，心里乐开了花，但她绝没有想到，正是这张纸，给徐德祥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天回家，刘洪不经意间把大舅出的证撂到了柜子上，不巧让江崇军看到了。看完那张纸，江崇军强压怒火，他不敢惹妻子生气，却把“徐德祥”三个字记在心里。不久，江崇军买了把水果刀来到徐德祥家，说是要跟大舅唠扯唠扯，徐德祥没有多想，好言好语劝说外甥：“小军，你有病别再连累人家啦！”一听亲娘舅胳膊肘往外拐，江崇军顿时来了“火”，指着鼻子问徐德祥：“大舅，是我跟你近，还是刘洪跟你近？”“当然是你啦！”“那你为什么给外家人出证？”“我是实话实说啊！”“你是要命？还是把证给我要回来？”徐德祥见此情景，怕真的出什么意外，“我把证据要回来。”于是，他赶着毛驴车直奔刘洪娘家……

　　可这时刘洪已经把徐德祥的证据拿给了法官，他只好找到法官，法官一听是这么回事，就跟徐德祥说，那你让你外甥直接来找我吧。徐德祥就把法官的话说给了江崇军，而江崇军却认为大舅是在搪塞自己，于是又暴跳如雷起来，吼着说要杀了徐德祥！一贯老实厚道的徐德祥，本来诚心诚意地来回转了好几圈，此时见到外甥居然如此无礼，也气呼呼地冒出一句：“你杀！你杀一杀试试？小心枪毙了你！”

　　血往上涌，此时的江崇军脑子里想的只是一件事，就是如果刘洪真跟他离了婚，还不如死了算了，大舅“将”他一军，不如一命顶一命！于是他亮出水果刀，一边骂一边将刀尖刺向亲舅舅。一见红，江崇军怯了手，然而一切都晚了，他这一刀扎向了大舅的心脏。没等家人把徐德祥送到医院，大舅死在了半路上，江崇军傻了眼，被警方带走。法院认定他有癫痫病，判了他15年。

　　瘫痪老父撒手而去

　　江崇军入狱后，刘洪与他办理了离婚手续，而孩子留在了江家。瞅着孤苦的孙子，江暾友一股急火，得了半身不遂，后来越来越重，直至全身瘫痪，在炕上一躺就是14年。此时的徐淑清，除了照顾好丈夫外，就是一心把孙子养大成人，使江家的“香火”得以继续下去。孙子是徐老太太那时惟一的希望，徐淑清甚至把他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从小学到中学，孙子的每一件事，老人都给安排得周周到到。

　　而入狱后的江崇军，深感愧对家人，努力在狱中接受劳动改造，争取提早出狱担起养儿的重任。他的出色表现，监狱管教们看在眼里，所以当2000年上半年他们研究提前释放者时，理所当然地把江崇军的名字列在其中。这样，江崇军在当年9月提前两年走出高墙回到家里，见到了久别的亲人，父亲、母亲和日夜想念的儿子。

　　瘫痪了14年的老父在江崇军回家两个月后撒手而去。临走时，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无奈地合上了双眼。应该说，刚出狱的头几个月，江崇军在家表现尚好。特别是看到老母亲已经把前妻丢下的3岁儿子养育成17岁的小伙子时，江崇军的心里滋生出感激之情，不但把喂猪、砍柴的活儿一手包下来，就连一家人的饭菜都做得应时可口……

　　毕竟此时的江崇军才40多岁，整天在屋里屋外的转来转去，转得他满脑袋想入非非，可是想再找个媳妇，又没有人肯跟他，这勾起了他对前妻的思念。一打听，刘洪早已另嫁他人，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孩子，于是江崇军抓心挠肝起来，把火发到老母亲和儿子身上。

　　2001年夏季的一天，徐淑清正在喂猪，江崇军从外边叼着烟走进屋里，怪声怪气地对着老母亲说，“整天养这玩艺干啥？”老人也没转过身看儿子表情，边喂猪边回敬了一句：“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儿子！”江崇军一听来了气，三步两步逼近徐淑清身后，没等老人反应过来，伸手把她右胳膊硬生生掰得背在后背上。本来徐淑清就已经是老胳膊老腿骨质疏松，怎能再受这样的折磨，她本能反抗，结果右胳膊骨折。

　　江崇军一看失了手，愣愣地站到一边，不知说什么好，而老人气得大骂，“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怎么这么对待老妈妈？！”“老妈妈怎么了，要不是当初你哥哥害我，我现在能这么苦嘛？”母子两人越吵越激烈。最后，江崇军放下一句：“等有一天，你把我惹急了，把你和你孙子都杀了！”吓得徐淑清不敢再吱声。从此以后，一见儿子生气了，就躲着他走，不再跟儿子住在一个屋里，孙子也安排到另一间房子里，以免遭到不测。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徐淑清说也许儿子并没真的想动手，可她怕的就是万一。

　　为了孙子宁杀儿子

　　那次吵架之后，徐淑清暗地里防备着儿子，一旦儿子有什么动静，她就要先下手，一定要保住孙子的性命。然而，风一阵雨一阵的江崇军，不知啥原因，又跟母亲和儿子好了起来，妈长儿子短的，这又使徐淑清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一晃一年过去了，江崇军的坏脾气不知为何又上来了，扬言要怎样怎样，这又勾起了徐淑清原来的想法。2003年3月2日，天空飘着雪花，19岁的孙子外出打工去了。上午8时许，也许是天气原因，江崇军癫痫病发作，抽风不止，躺在自家院子里昏迷不醒。徐淑清正在自家房子东侧磨盘处晾褥子，见此情景顿起杀心，拿了条绳子套在江崇军的脖子、胳膊、腿上，死死捆住，而后又从房里拿了把刀，冲着儿子的脖子，一刀一刀地砍下去，一连十几刀把脑袋砍了下来。放下刀，徐淑清哭了，“小军啊！你要是死在监狱多好！妈就不会砍你啦！”

　　中午休息了一会，徐淑清又对着儿子的尸体一阵砍，直至把头、脚、手都剁下装入白色玻璃丝袋子里。当夜10时许，徐淑清背着一部分尸块，吃力地来到雅河边，中途一村民问她这是干啥，她回答白天忙没时间，晚上把垃圾倒了，把儿子的尸体扔进了河里。徐淑清自以为悄无声息。第二天，天刮大风，徐淑清又在家里进行了第二次分尸，晚上又到河边抛了尸。而后，当孙子问他爸爸到哪儿去了时，她一口肯定江崇军走了，不知去哪儿了。村里人也都以为江崇军失踪了。

　　纸里包不住火。3月5日，有渔民到雅河打鱼，被河里漂着的两条人腿吓了一大跳。前所未有的碎尸案震惊了整个岫岩县城，从县领导到基层各派出所，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四面出击地毯式排查线索。3月6日，重大嫌疑人徐淑清被锁定。3月7日，徐淑清被刑拘。面对铁的事实，徐淑清低下了头，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李震　主任记者　关广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