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老虎病死了，5个大男人被检察院起诉到法庭。昨天下午，全国首例因频繁“走穴演出”而积劳成疾的东北虎致死案在浙江省慈溪市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由于此案情况特殊，牵涉多家动物园和马戏团，而且在福建、浙江、江苏、湖北、黑龙江等省份影响巨大，中央电视台及浙江本地电视、报纸等众多媒体均有记者到庭旁听。本报特派记者也亲赴慈溪采访。 “真后悔啊……”这是在浙江慈溪公安局看守所里，因涉嫌非法购买、运输、出售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的严叶成见到记者说的惟一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这个30出头的苏北汉子始终抱头不语。 一只年仅5岁的东北虎几经倒卖后，在严叶成的马戏团频繁演出最终积劳成疾而死，而不懂法的严竟把死虎开膛剥皮，大卸八块。更胆大妄为的是他居然将虎肉卖给了慈溪一家饭店！在慈溪人民检察院的调查记录里记者见到了这只东北虎浸透血泪的“走穴史”……悲惨“走穴”它被三次倒卖，每次都增加了演出的强度…… 我们暂且把这只不幸的老虎称做“雷雷”，它的悲惨“走穴史”始自两年半前的南京红山动物园，当时它的“经纪人”是李正良。 当时的“雷雷”被安徽人李正良带着在红山动物园作驯兽表演，这时，“雷雷”走穴生涯的第二个“经纪人”出现了，他是黑龙江人周建伟，身份是黑龙江北方大型驯兽马戏团的工作人员。看着马戏团内的东北虎表演日进斗金，周建伟有了自己买只老虎出去“单干”的念头，经过多方联系，周建伟找到了当时带着“雷雷”在红山动物园表演的李正良，几番讨价还价后，周建伟以5.6万元的价格受让了“雷雷”。从此，“雷雷”走上了它悲惨的“走穴”之路，它的第一站是杭州。 经过一番加急训练后，“雷雷”被周建伟带到了杭州满陇桂雨公园，供游人参观、拍照留念，由于“雷雷”颇为乖巧，惹人喜爱，来参观的杭州市民络绎不绝，看着生意红火，周建伟乐得合不拢嘴，他给“雷雷”设定了“七天工作制”，每天都要不停地表演。对“雷雷”来说，不仅没有休息天，而且表演稍有差池，便要棍棒加身，在周建伟的眼里，“雷雷”只是一架可以为他带来滚滚财源的机器，而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雷雷”在杭州的表演在当地市民中很快引起了轰动，同时也引起了杭州市政府的关注，他们接到市民的举报，说周建伟只顾赚钱，而不顾“雷雷”的死活，市政府当即派人核实了情况，并及时制止了周建伟堪称疯狂的“掘金”行为。 表演被禁止后，生意逐渐清淡下来，无奈之下，周建伟将“雷雷”带回了所在的马戏团参加巡回演出，但由于和团里在收入分成上存在分歧，周建伟萌生了将“雷雷”高价转手的念头。 这时“雷雷”的第三个“经纪人”出现了，他是江苏淮安马戏团的严叶成，严叶成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法盲也正是残害“雷雷”的刽子手。力竭而亡频繁的演出挤尽了它最后一份力气，终于倒在了自己最熟悉的舞台上…… 经过讨价还价，严叶成以8.5万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只老虎。这时“雷雷”因频繁演出，已疲惫不堪，喘气甚为厉害。但因为东北虎奇货可居，它依旧成了严叶成马戏团里的摇钱树。严叶成随后即将“雷雷”运到福建搞演出。频繁的演出使“雷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且出现了腹泻等症状。2000年11月，严叶成发现“雷雷”体温异常升高，慌忙请福清市兽医站的相关兽医给予诊疗，由于未见效果，严叶成又请来福州市动物园的兽医顾问雷瑶教授会诊，但“雷雷”终因医治无效而一命呜呼。“这只老虎死的时候，眼眶上还挂着眼泪。”当时一位目击者唏嘘不已地对记者说。最后“归宿”它被开膛剖腹，皮、爪被硝好，肉将被端上餐桌…… “雷雷”一死，严叶成就慌了，立即打电话给周建伟问计。胆大包天的周建伟告诉他，把“雷雷”开膛剥皮后买个冰柜冰起来，有机会再卖掉。没什么文化的严叶成随后就照办了。快到年底的时候，严叶成将虎皮、虎肉连同冰柜一起拉回了老家。在此过程中，严叶成将虎皮和虎爪取了出来，用矾硝好，再用酒精泡着放到一个塑料桶内。1年后，严叶成的马戏团到了浙江慈溪，因为手头资金紧张，严叶成便琢磨着想把虎肉处理掉。2001年11月15日，严叶成通过当地114查号台查到南苑饭店，并向该饭店兜售老虎肉，经过一番商谈，双方达成了初步意向。11月19日晨，严叶成等约南苑饭店的人来看货。双方谈妥价格后，严叶成将盛放老虎肉的冰柜搬到南苑饭店的汽车里，并派人去取货款。当严回到马戏团时，马戏团的同事告诉他派出所的人已经来找过他了。严意识到事情暴露了，立即赶去杭州、福建等地补开各种证明。但在一番思前想后的思想斗争后，严叶成还是主动到慈溪市公安局投案自首了。身世成谜没人确切知道它的身世，只知道它来自南京…… 由于东北虎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这只在多家马戏团“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年，替许多人挣过大钱的老虎“雷雷”力竭而死的消息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该案案发即是由南苑饭店的知情人士举报的。慈溪市公安局表示，目前所有涉案人员均已被捕。根据该局对涉案人员的讯问笔录显示：黑龙江省北方大型驯兽马戏团的野生动物有三只老虎、两头狮子、三只狗熊等。该团原法人代表周福顺告诉警方，这三只老虎，一只是在大连动物园花2.2万元买的，这只老虎是已经退休了两年的“老职工”，一只是用狮子与其它马戏团换的，第三只则是从武汉动物园买的，花了6.9万元，有发票，但没有经当地林业部门同意。而由周建伟卖给严叶成的那只老虎是周建伟从南京红山野生动物园买来的。买老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来挣钱。 惨死的东北虎来自南京？！这个消息震惊了记者。南京市红山森林动物园办公室的有关负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雷雷”是在红山动物园呆过，但不是属于红山动物园所有。根据该负责人介绍，严叶成所购老虎是从安徽人李正良那里流失出去的。李正良当初是与红山动物园一起搞联营，进行驯兽表演，所以他有好多只老虎，红山动物园目前有30多只老虎，至于这些老虎是从哪儿来的，他们也不清楚。该园也有出售和交换动物的权利，前提条件是对方必须有国家林业部门核发的有关驯养许可证。对李正良是否拥有合法驯养老虎的证件一事，红山动物园表示并不知情。对这只因积劳成疾而病死在舞台上的东北虎，南京红山动物园也表示了同情。法律无情法律将会严惩那些丧心病狂的罪犯，但…… “雷雷”本来的最终“归宿”是宁波南苑饭店，该饭店的有关知情人告诉记者，当时店内负责餐饮方面的人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买下了虎肉，会推出顶级虎肉大餐，价格绝非一般工薪阶层所能承受。力竭而死的“雷雷”还值多少钱呢？记者在慈溪市公安局林业警察大队看到一份关于虎肉价值的说明上写着：按国家林业部门关于在野生动物案件中如何确定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及其产品价值标准的通知（林策通字〖1996〗8），国家林业部、财政部、国家物价局关于发布《陆生野生动物资源保护管理费收费办法》的通知（林护字〖1992〗72号）文件规定，经请示国家林业局、浙江省林业局，虎肉是具有特殊利用价值或导致该野生动物死亡的主要部分，其价值按照虎价值的80％予以折算。因此本案中，该部分虎肉的价值为：48000×12.5×80％＝480000（元）。这时已在拘留所里的严叶成听说虎肉价值48万元后大吃一惊，因为他当初与宁波南苑饭店谈的价格只在2万多一点。严叶成在法庭上表示他后悔不已。其辩护律师江苏维世德律师事务所赵银龙律师说严叶成从小书也读的不多，有关法律也不了解，对驯养繁殖、出售、收购、运输、携带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必须经有关部门审批的程序也不清楚。赵银龙律师希望法庭能从其主动投案自首的情节上予以酌情量刑。虽然南苑饭店在此次案件中未承担责任，但该店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对今后经营野味山珍将要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 慈溪市人民检察院则认为，严叶成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规，非法收购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东北虎，在虎死后，又非法运输、出售虎肉，其行为已触犯刑律，构成非法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情节特别严重，系主犯。而周建伟非法出售东北虎其行为也触犯刑律，构成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情节特别严重。其余参与“雷雷”买卖和运输的相关人员也都触犯了刑律。为保护环境资源，维护社会管理秩序，慈溪人民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要求严惩当事人。在昨天下午慈溪人民法院法庭上，严叶成、周建伟等5人均表示认罪。法院在审理之后宣布休庭，择日宣判。本报对此起引人关注的老虎拐卖案将继续予以跟踪报道。 本报特派记者 许小征 《江南时报》(2002年03月29日第五版) 附评论：我是被谁吃掉的？（焦点·观点） 我是被谁吃掉的？这样的问题看起来有点可笑，因为我虽然已经被大卸八块、被抽筋去骨，却还没有被人吃下肚去。如果说是饭店的那些食客吧，却又不怎么说得通，他们还没吃上呢。说是那几个拖着我跑来跑去的坏蛋吧，却也不像，他们只是想利用我挣钱，也没想着吃我呀，再说了，我的肉那么值钱，想必他们也是舍不得吃的，拿去卖了才是正经。说来说去，我都给搞糊涂了，我那肉不还在冰箱里冰着吗。反正早晚是要被人吃掉的，被谁吃还不是一样，哎，不想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我记得在那些动物园的时候，一天到晚就是被赶着到处表演，不让休息不说，稍微偷点懒，还得挨鞭子，看我身上，这些伤还少吗。那个坏蛋为了少花钱，还经常不让我吃饱，饿着肚子爬上跳下，那种滋味真不好受。没办法，从小没了爹妈，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啊。我表面上在那些游客面前蹦来跳去的，其实心里头挺恨他们的，没有那些要看老虎表演的人，那个坏蛋又怎么会把我从山里面赶到笼子里来呢。如果让我来说，那些等着看我表演的人其实和张着嘴等着吃我肉的人一样可恶，如果有老虎肉放在他们面前，那些游客想必也会张口大嚼的。 我被那些坏蛋拖着在路上转来转去，那些专门管解救野生动物的人怎么就从来不管呢，说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呢？我们每到一个地方表演，都要到那些部门领证的，领证当然要交钱，那些人收了钱后，却从来没人问我是不是有证件，是不是办过合法手续。其实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认真地问一下，那些坏蛋的鬼把戏就会被戳穿的，我也不用闹到被大卸八块这么惨了。如果那些部门的工作人员再认真一点的话，我被重新送到山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话又说回头，回到山里去又怎么样呢？听那次来看我的表弟说，现在在山里，亲戚朋友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水没有以前清了，树没有以前多了，兔啊、羊啊这些小东西也不怎么看得到了，一句话，在山里也得经常饿肚子。表弟告诉我，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亲戚们也从山里面跑出来了，到各个马戏团里拼死拼活地表演，就是为了挣口饭吃。他这次就是从山里面跑出来的。 哦，对了，我被人类折磨死了的情况表弟还不知道呢，我得去提醒他一下，赶快从马戏团里跑出来，山里苦是苦了一点，但至少不用被关在笼子里面，也不会有人想着要吃你。但在城里，大家都瞪着眼睛想要吃你，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早晚是要被吃掉的。想想那些兄弟姐妹早晚有一天也要像我一样被端上餐桌，心里真是抖得历害啊。 墨冰 《江南时报》(2002年03月29日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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