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连接：“市委书记自缢”追踪：余小平自杀是上饶个案

　　最新消息

　　在昨天下午举行的面向全省县级以上领导干部电视电话会议上，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提到了上饶原市委书记余小平自杀事件。据悉，孟建柱在余小平自杀事件通报完后说，干部有问题就接受调查，有委屈就通过正当途径反映，不能一死了之。他说现在情况不明，案情会在一定时候一定范围内通报。

　　江西上饶市沿河东路20号。这里是上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宿舍楼，正对着穿城而过的信江。

　　院门紧闭。透过铁门栅栏，可见不大的花园式院落里矗立着一栋6层楼房。这栋楼只有1个单元，左右共12套住房，楼下装有对讲式防盗门。

　　原上饶市委书记余小平就住在这栋楼的右梯三楼，那里窗户紧闭。看门的大妈说，快一个星期了，他（余小平）家里人都没回来过，住在江对岸水南街上的一家宾馆。这几天白天黑夜都有警察在院子里值守，昨晚才撤的岗。

　　8月26日早上，余小平被发现自缢于家中。

　　两天后，景德镇市委书记姚亚平正式接任余的职务。

　　但截至昨日记者发稿，当地仍未向外界通报余自杀事件。

　　余小平的生前死后

　　据知情人透露，8月26日早上，余小平的司机像往常一样准时开车停候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不见余下楼，司机便到这个局的食堂端了碗稀饭上去。他用余给他的钥匙开了房门，赫然看到余吊在一个房间的铁钩子下。

　　据透露，余小平身上穿着均为新衣，死前他洗了澡，并把换下的衣服全部洗净晾好。现场有几个烟头，烟蒂被撕碎，边上有几个啤酒瓶，而余生前据说只爱白酒，很少喝啤酒。吊住他脖颈的是一根电脑专用电线，尸首旁则发现几根绑在一起的领带。有人分析说，余可能先用领带上吊，但因滑溜吊不住，便扯下电脑上的电线。据说他还服用了一定量的安眠药。房间里没发现可疑脚印，无搏斗痕迹，再经警方尸检，终确定为自杀，时间在8月26日凌晨。

　　多位目击者称，余的最后一顿晚餐是在他住处前的这个局食堂里吃的。同桌的局领导请他喝酒，被谢绝。饭后，他回了一趟办公室。大约9点半钟，有人看见他独自在江边散步。

　　深夜时分，余小平爱人所在单位的主要负责人接到了余的电话，余请他以后多关照小朱（其爱人）。这位负责人对此莫名其妙，直到第二天得知余自杀的消息后，才恍然大悟。

　　有媒体称，在出事前一天下午，余还打了一场网球。另外，他在自杀前留有遗书。

　　余小平自杀时，其爱人已出差西藏数日，独子正在北京一所大学补课。事发后，上饶有关方面立即打电话给他爱人，称“余书记陪客人吃饭，喉管被鱼骨刺伤，手术不成功，请立即返回照顾”。有关人士分析，这样说是防止他爱人与其通话，免得她起疑心。当天，朱乘机赶到武汉，被等在机场的专车连夜接回上饶。但她没能回到家中，而是被送往水南街一家宾馆。一下车，她已觉察出异情，叫着“我要见人，我要见人”。

　　遗体8月29日火化

　　8月29日上午9点，余小平遗体告别仪式在上饶郊区的福山陵园举行。余生前同学、好友、亲戚和少部分上饶机关工作人员共来了约三百人，他们花圈上的落款很多是“生前好友某某”，却没有单位名称。他们中很多是从余小平生前任职所在的江西樟树市赶来。但除了上饶市委秘书长，没有一名当地县级以上领导。余的双亲出现在会场，据说其父亲始终没掉一滴泪，儿子表现得也很成熟和坚强。

　　据透露，此前余的家属请求组织出面安排举行追悼会，没有得到批准，但据殡仪馆一名工作人员说，“追悼会的现场规模也达到了厅级干部的水准。”为此，殡仪馆还专门开会讨论了余的家属提出的方案，最后决定尊重其意愿。

　　一个多小时后，整过容、躺在鲜花丛中的余小平被送往火化间。

　　自杀原因传闻多

　　余小平为何自杀？坊间虽有几种说法，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与在上饶圈地搞房地产开发的某集团有瓜葛。

　　据了解，该集团不是本地企业，是应招商而来。从去年起，该集团在城郊320国道旁圈了3000亩地，进行集商铺、住房、金融等功能为一体的综合市场开发，名曰“中国××商贸中心”，据称耗资约达20亿，能容纳3至5万人，相当于一个县城的规模。该商贸中心售楼部打出的广告称这个商贸中心将成为江西最大的“经济特区”，其宣传口号是“心有多大，市场就有多大”。在售楼大厅墙壁上贴的是几幅省市领导视察商贸中心的照片中，就有余小平的身影。

　　但就是这个被普遍认为“有背景”、“财大气粗”的企业，当地却风传董事长卷巨款潜逃了，时间据说是8月25日，余小平自杀前一天。8月30日下午，记者来到××商贸中心，一售楼小姐承认“董事长这些天不在公司里”，她同时表示，“董事长真的跑了，还有董事会和其他董事担着呢，你们不必惊慌。”

　　在商贸中心的工地上，记者看到一些工人在忙碌，但一在此购房的当地人说，工地上已经比前些日子冷清多了，“许多包工头怕拿不到钱，都纷纷停工了。”

　　据记者采访得知，上饶市许多市民和商人有意在商贸中心投资置业，他们“觉得是政府的工程，没有什么风险”。售楼小姐提供的数字是，现在该中心一期已卖出1000多套店面和住房。大部分买主选择的是按揭形式，已经首付1至3万元。

　　据当地一名处级干部透露，这家集团老板与余小平的关系早有渊源。几年前，余在宜春市所属的樟树市（县级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这家集团被其招商进来，办了一家药材市场，但不成功。余在上饶任职后，又出面把该集团招来，并以2万元一亩的价格批给它3000亩地，而该公司随即以18万元一亩的价格转给另一公司几百亩。

　　还有一种说法是，余出面为该集团担保贷款几个亿，现在这些钱被卷走了，余“无法交差”。

　　坊间还流传余小平自杀与女人有关。

　　江西省某司法机关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余自杀可能迁涉进他在樟树任职期间的一宗土地官司。而此前有媒体报道，余的自杀估计与今年7月属上饶市管辖的德兴市委书记吴祖国涉嫌贪污、受贿30余万元的案件有关。

　　以上几种说法，因上饶官方拒绝接受采访，无法证实其可靠性。

　　不过，据知情者透露，在余自杀前，江西省委常委会已决定将余调离上饶，景德镇市委书记姚亚平接任其职，同时决定对余立案侦查。余自杀前一天，省委某领导亲赴上饶，找余单独谈话。

　　知情者同时透露，余自杀前，江西省纪委已找过他，中纪委将后期介入，但现在随着余的死去，省里暂时“没有动作”。

　　自缢前一切工作照常

　　在26日前的工作中，余的状态让人看不出有异常之处。

　　记者查阅官方的“上饶之窗”网站要闻栏，发现余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8月20日。这天，全市召开综治办主任会议，余没有出席会议，会上只是传达了他的有关指示。

　　但头一天的上饶市第一届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三次会议上，出现了余的身影。这个会议决定接受他辞去市政府市长的请求。此前的近8个月，他一直行使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职权。在这次会议上，省直某局的刘和平被任命为上饶市政府副市长、代理市长。

　　在余小平自杀前一个月时间里，他频频出现在招商引资会、农村抗旱一线、为失学女童捐款仪式和各种工作会议上。8月15日，上饶下属的弋阳县城因群众拥看飞车表演，发生2死26伤的坠楼事件。第二天下午，余小平赶到医院看望伤员，指导抢救工作。

　　“该忙的他都在忙，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上饶市委一名年轻干部这样说。

　　8月8日，上饶市委一届八次全体（扩大）会议召开，这也是余小平生前最后一次在全市大型会议上亮相。据一名与会人士介绍，余小平讲话字字铿锵，中气十足，特别是最后一段谈反腐时慷慨陈词，让大家印象很是深刻。

　　一名与会人士至今仍清楚记得，余小平在台上还多次脱稿讲话，告诫广大领导干部不要和企业主拉拉扯扯，“他们都是别有用心的，这里给你送钱，背后给你记录在案。”他希望“在座的地级干部一个都不要出问题，县级干部尽可能少出问题”。

　　余小平事前没有在上饶广大干部群众前表露出异样，以致他自杀消息传出后，绝大部分人的反应几乎都是“真的？不可能吧？”但有机关干部事后回想起来，觉得他近段时间“脸瘦了，更加严肃了”。有人则称看到余死前一两天不用手机，而是用IC卡打电话。还有人引述余身边工作人员的话说，最近余不要秘书接电话，自己来接。这些传闻都为余小平自杀事件增添神秘色彩。

　　当地曾对余寄予厚望

　　余小平，49岁，父亲是江西省有名的律师。余年幼时随父母下放到奉新县，并在这里长大，经历上山下乡热潮，在当地一所农场当知青，在这与后来的妻子相识相爱。1979年，他考入江西师大中文系，毕业后在奉新一中教语文。其后，赶上干部“四化”形势，进县委当上了秘书，从此平步青云，先后任宜春市（现在的宜春市袁州区）副市长、副书记，樟树市市长、市委书记，江西省农办副主任，上饶市市长、市委书记。

　　记者采访上饶一些官员，他们对余小平的评价比较一致：口才好，能几个小时不用讲稿；逻辑思维强，讲话无废话；对数字熟稔于心，如数家珍；精明能干，点子多，作风硬朗，对下属颇为严厉，人人惧之。有人认为，他是上饶市历任市委书记里最强的。

　　同时也有这样的评价：深谙为官之道，片面惟上，对下高傲轻怠；杀气重。

　　上饶一名处级干部对余小平狠抓机关作风记忆犹新。余刚来当市长时，每次开会，早早来到会场，紧盯着入口处，迟到者不但被请到迟到席，余还要冷嘲热讽一番：“昨晚是不是加班加到很晚啊？”对方往往脸红耳赤，下回参加有余小平出席的会议，再不敢迟到。

　　在这名官员的印象中，余小平还非常重视民情社意。一次，某企业反映市环保局一名科长对其合理申请拖延不办，余了解情况后，把这名科长安在这家企业跟班学习3个月。下面某县机关一工作人员在酒店吃饭不给钱，余不但指示媒体曝光，而且在大会上把此事当作典型予以批评。

　　余小平自杀事件在当地的影响显然是巨大的。市委一名官员承认，这事确实成了机关里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

　　一名老干部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前不久他和我们老干部座谈，说话非常有水平，我们对他和上饶今后的发展寄予厚望，想不到……”

　　在当地，余小平自杀很容易让人想起另外两件事，今年7月，上饶下辖的德兴市委书记吴祖国因涉嫌贪污、受贿被查，此前，原上饶地委书记、江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王兴豹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也被江西省检察机关查处。

　　8月28日上午，在上饶市四套班子领导干部会议上，江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弘强代表省委宣布，景德镇市委书记姚亚平任上饶市委书记。姚亚平表示，要团结和带领全市广大干部群众，统一思想，鼓足干劲，齐心协力，加快上饶发展，维护社会稳定，共创上饶美好未来，让省委放心，让上饶人民满意。

　　据知情人透露，在这个会上，弘强对余小平事件只字未提。姚亚平则说了一句：“余小平的行为纯属个人行为。”

　　南方都市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