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是一个令我伤心欲绝的日子。去年这一天,我在南斯拉夫最好的朋友邵云环、许杏虎、朱颖被美国为首的北约用罪恶的导弹夺去了宝贵的生命。我当时是人民日报驻南记者,也是唯一一位住在使馆、死里逃生的中国记者。一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和怀念我的战友。
我想先说说我的老大姐邵云环。她是我的黑龙江老乡,非常要强,也非常敬业。她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总是默默无闻地工作,领导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没有任何的名利思想。她写的稿子有思想,有深度。我到南斯拉夫工作时,还特地带了一篇她与丈夫曹荣飞合作的稿子,那是一篇写于1992年的年终专稿,稿子写得非常有水平。对塞尔维亚民族特性和政治状况没有很深了解,很难写出来这样的稿件。她到贝尔格莱德没有几个月,就很快熟悉情况,并发表了一批高质量的稿件。除了公开报道外,还写了很多内部情况,为国内提供了宝贵的动态性分析。
当时,北约狂轰滥炸,电话线路很不畅通。有一段时间,我只能每天去邵云环家发稿。她一再坚持要给我把钥匙,让我无论何时都可以去她家发稿。她待人特别细心,经常安慰我的爱人小赵,让她不要太紧张。事件发生前一天,我还和她一起去尼什采访。230多公里的路,车上很挤,后座挤了四人。她年龄最大,却主动要求坐在后面。我从反光镜里看到,她几乎是蹲着,尽量把座位让给别人。回来时,她可以坐别人的车直接回使馆,但她知道我开车开了五六百公里,就一定要陪我回去。当时警报已经拉响。回到使馆后,她细心地提醒我关好车窗。我们那一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因为北约对平民使用了集束炸弹,当时还有很多炸弹没有爆炸。她说,我都快五十了,图什么名呀利呀,就这么干吧。她一直以大局为重,很多出名的事情都让给别人。分手时,我们都说,好好歇歇吧,明天还要采访呢。这是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回去了。几小时后我再见她时,她已经去世了。她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又非常能克制感情。
她真像我们东北的高梁,朴朴实实的。我和她接触时间不长,只有两个月,但我们却成了好朋友。我觉得她一方面对人生看得特别豁达,另一方面又特别进取。她这个年龄正是出成果的时候,新华社对她的评价很高。她干工作时特别认真,有些年轻人可能不太理解。她说,将来你们会理解的。我们在一起时,她总是谈怎么把报道搞好,不要搞花架子,而是要搞真正的深度国际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就看到她在眼前走。我不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我们。
许杏虎比我年纪小,也是个非常豁达的人。牺牲前几天,他还在光明日报发了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了在南斯拉夫工作的中国记者。在我看来,其他记者是不会写这种为别人扬名的稿子的。我和小许是同时搬到使馆来的。搬来的那天,空袭警报拉响了,整个市区一片黑暗,他还到我家来,帮着收拾东西。我和他共用一条电话线,但从来没有因为抢着发稿出现抢用电话线的事情,有什么消息,我们彼此都会通报一声。而且我可以这么说,人民日报有几条署着我名字的消息还是许杏虎帮我写的。现在说来,那也是他的遗作。我记得有一次,就是轰炸总统官邸的时候,我当时去匈牙利取海事卫星电话,刚进边境,我问小许有什么消息吗,快帮我发一条,我来不及了。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他的夫人朱颖和我妻子小赵特别要好,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孩,为人热情、纯朴、善良,能力也非常强,但从不在人面前显示。她很乐于助人,有时我发电子邮件发不过去,她连自己家电脑的密码都告诉我。
在三位烈士身上,我真正看到,深深感受到战友之情、同胞之情;深深感受到他们热爱工作、勤奋学习、钻研业务、争创一流的优秀品格;深深感受到他们公而忘私、恪尽职守、顽强拼搏、奋发有为的高尚情操;深深感受到他们主持正义、嫉恶如仇、不畏强暴、不怕牺牲的凛然正气。我作为在南斯拉夫工作的一员,党和政府也给了我极高的荣誉,但比起三位烈士来,我的成绩远远算不了什么,他们的行动将一辈了激励我,鞭策我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为祖国的强大贡献我的全部精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