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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快乐的儿童节的次日，病房里的曹荣飞终于获知爱妻邵云环早已牺牲的噩耗；而19岁的曹磊，也终于能够扑进爸爸怀抱。
此前，20多天漫长的时时刻刻，全世界都知道了发生了怎样的惨剧，只有剧中主角曹荣飞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曹磊刚刚失去了亲爱的妈妈，却不能去见受重伤的爸爸。
所有善良的人，谁没想过：该怎样告诉老曹？所有善良的人，谁又忍心设想：父子该如何相见？
那天下午，作为唯一一名在现场的摄影记者，42岁的新华社记者马占成目击了这悲怆的一幕。他说：那场面，真难描述……
■突然接到通知，心中没底
6月2日下午2点钟，我突然接到摄影部领导的通知，说待会儿要去医院，中联部和新华社的领导在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决定把邵云环牺牲的消息告诉曹荣飞。部领导让我去现场，拍些照片。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点没底，我这人容易激动，不知能否拍好。
■都不敢去看曹荣飞
和我们一起去的几个人大多没去医院看过曹荣飞。我在车上问一位同志，他说实在不敢去，怕提起那事说走了嘴，不利于老曹的恢复。好多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没见过曹荣飞本人，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脑袋包着纱布的样子。
■曹磊比电视上显得小得多
3点，在医院看到了曹磊。此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还觉得他挺成熟的。可一见到真人，感觉他就像小孩子似的，一个人坐在那儿，极少说话，挺内向的孩子。看到他，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反正挺复杂的。
■临时开会商量怎么告诉他
医生把大家叫到一个会议室，医疗组开始介绍曹荣飞现在的状况，说还比较乐观。医疗组认为现在可以告诉他了。
然后大家就商量怎么告诉他。要是进去就说，怕他承受不住，就商量由中联部副部长蔡武、新华社副社长张宝顺等人，连同医生、护士一共五六个人，先代表中联部和新华社去慰问他，再看情况讲邵云环牺牲的消息。曹磊先不进去，等老曹知道消息后，再让他进去，希望这样能冲淡老曹的悲痛情绪。因为在此之前，老曹也不知道儿子的消息。曹磊听着，也不说话。
我问能否用闪光灯，因为我带的是400的卷，要用闪光灯，又怕刺激曹荣飞的眼睛。我心里直打鼓，医生说可以用，我才放心。
■一开始曹荣飞显得很高兴
大约4点，我们几个人走进曹荣飞的病房。得知大家来看他，曹荣飞显得很高兴，坐起来招呼大家。下午的斜阳在整洁的病房里洒满光亮，病床前鲜花绽放。刚理过发、修过面的曹荣飞坐在床前，脸和脖子上伤痕犹在。
说过表示慰问的话，大家赶紧让他躺下。我们都明白，接下来将要说的话，对我们无疑是艰难的，对曹荣飞更是绝大的打击。护士站在他的床头，手里已准备好了擦泪水的棉纱：不能让曹荣飞哭时自己揉眼睛。这也是刚才开会时特别安排好的。
■最难讲的话终于讲出来了
最难讲的话终于讲了……
听到这迟到了20多天的噩耗，曹荣飞的眼泪夺眶而出。哭是大家预料到的，但大家未曾料到的是，曹荣飞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死死地握着拳头，就那么强忍着，半天没哭出声。
他这种强忍心中至悲的样子，对我触动特别大，我不由地浑身起鸡皮疙瘩，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似的，全身发冷。
所有在场的人都受不了了。我的泪水也早已模糊了双眼，我只能一边擦眼泪，一边抢拍镜头。
■“你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目睹这人间至悲，蔡武拉住曹荣飞的手，说：“你心里难受，就大声地哭出来吧。这样，你也许会好受些。”这时，曹荣飞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放声大哭……
■曹磊一下子冲进来
过了会儿，才叫曹磊进来。早就等在门外的曹磊一下子冲了进来，扑到父亲床前，父子俩紧紧拥抱，大放悲声！
这时，他们的哭声更大了，哭声中夹杂着倾诉。也许，这些话语只有父子两人才能相互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为了让他们父子独处一会儿，大家陆续退出病房，只留下医护人员为曹荣飞擦泪。
■父子俩的手始终攥在一起
大家退至外面，脸上都挂着泪花。这时，我听见那边传出来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叫喊。我的心里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以前我也拍过许多悲惨场面，可这一次是对我冲击最大的一次。
过了一会儿，我又回到曹荣飞病房，我看到父子俩的手，就那么一直紧紧地攥在一起。我几次回来，他俩的手都没分开过。
■所有的“谎言”都用过了
医疗组介绍说，此前为了隐瞒真相，他们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谎言”都用过了。
在住院治疗期间，曹荣飞曾多次问：“为什么家人没有来看我？”大家躲不过，就对他说，邵云环也受伤了，正在另外一家医院治疗呢。
■不许看报，也不许听广播
后来，曹荣飞的眼罩能摘掉了，他便要求看报纸。医生就说：“你不能看，那样不利于治疗。”曹荣飞又要求：“不能看报，听广播总可以吧？”医生又想出别的托辞来：收音机的信号会干扰附近的多种医疗仪器工作。
但这样一直瞒下去是不可能的。与其万一哪一天有谁不小心说走了嘴，使他受到突然打击，还不如现在条件许可时，尽快告知他。
■采访整理／本报记者崔少华《北京青年报》1999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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