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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客“自首”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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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0月17日08:26 长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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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晨报讯（记者裴道彰 实习生张兴华）2002-10-17 07:28:20
倾诉人：庄清华
年龄：22岁
职业：无业
采访时间：10月7日
采访地点：报社
（庄清华是福建人，他来武汉找工作，打我呼机的本意是让我帮他找一下在青山出租房内丢掉的CD机，他说那是在日本花3万日币买的，很珍贵。我有些纳闷，一个福建农村的小伙子，怎么到日本去买CD机呢，就追问了几句，这一问，就问出了他偷渡到日本，打黑工两年后“自首”回国的经历。
当我去车站接他时，发现他提着个献血袋。他说：“路过一辆献血车，顺便就献了400毫升血，也知道了自己的血型是B型。”）
偷渡
在我们那个小村庄，偷渡到日本是很多人的发财之道。初中毕业后，因为成绩不好，我辍学在家，帮爸妈打理了3年家务活。在这3年里，村子里陆续有一些人到日本去，也有更早去日本的老乡回来，去的时候一穷二白，回来时却都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买摩托、修房子，到处耀武扬威。
我一共兄弟姐妹5个，父母做点生意，家里的情况还可以，但父母不满足，看到旁边人家的房子比我家的高，整天唉声叹气。他们有了偷渡出去的意思。哥哥从小就有风湿，不适合出海，我是老二，自然无法推脱。
我亲舅舅去日本多年，给我找个力气活儿干问题不大。要偷渡到日本，须付给蛇头偷渡费21万元，父母为了凑齐这笔钱，四处借债，弯腰屈膝，说尽好话，还要用仅有的房子做抵押。凑齐后，母亲对我说，儿啊，等你在外面发了财，我们也可以高声跟别人说话，谁想找我们借钱，也得对我们弯腰屈膝。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对外面的世界的梦想占据了上风。1999年腊月，我上路了。
蛇头很小心，我们一批只走4个人，是一艘沙船，我们藏在天花板上，下面用柜子作掩饰。也不需要所有时间都呆在天花板上，开船前和快要到岸的几个小时藏起来就够了。蛇头经验丰富，日方检查时杀回马枪也没找到我们。
到了日本，蛇头先把我们带到他们的大本营，通过电话和家人联系，确认我们已到，家人就把21万偷渡费付给蛇头在家里的同伙，然后由在日本的亲戚把我领走，我们就和蛇头再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偷渡者到了日本，而家里人没足够的钱付给蛇头，蛇头就会翻脸，要么把偷渡者扔进大海，要么用其他方式把人弄死。这样的事，我听了不少。
打黑工
舅舅已给我找好了工作，做油漆工。由于偷渡过去的人大多不会日语，又不懂技术，工头付给我们的钱并不多，每天只有几千日币，在日本是低收入。
我每天的工作地点不固定，前一天不知道第二天要干什么。一般情况是，早上很早起床，等老板的车来接，把我们拖到很远的地方去干活儿，每天在路上要耽搁很长时间，工作完后，再把我们送回来。做油漆工特别累，一天下来，腰酸腿痛，第二天还要起早，睡眠总是不足。老板很少跟我们说话，只在每天早上安排活儿时简单交代几句。时间长了，我渐渐明白了工作中的一些小规律。
日本老板对我们这些偷渡者采取“隔离工作法”，这个词是我自创的。日本老板似乎并不按干活多少付工资，主要是看你来自哪里，如果你来自比中国落后的国家，即使和我们干一样的活儿，也没有我们拿的钱多。当然，他们的偷渡费用也很少。老板也不会把不同国家的人安排在一起工作，怕穿帮，我们虽不懂日语，但日语中的“工资”是每人都懂的。
日本老板雇佣我们，并不需要交税，但他们还是会按照日本法律在我们的收入中减去税收。雇工即使知道，也没有什么人去说，因为你本身身份就不合法，在保护合法权益方面肯定处于不利地位。老板还经常在发工资时四舍五不入，我就有几个月被去掉了上千的零头。
所有的人都只谈钱
在日本的两年时间里，因为害怕检查，老板不停地给我换地方住，弄得筋疲力尽。有几次，我住的地方离东京很近，但我一次也没有上过街，因为害怕。
既然去日本的惟一目的就是赚钱，大家在一起也就只谈钱。中国人之间的交流很少，和我住在一起的几个小伙子和我是一个镇上的，但我们只在开玩笑时很亲密。有一回我病了，叫其中一个照顾我一天，他说可以，但要付他一天工钱。
父母经常和我通电话，但也只是问我当天挣了多少日币，根本不太在意我的生活。为了防止我说谎，母亲四处打听核实，要是我说的与他们了解的不相符，定会追问到底。他们还经常跟我说，原来是别人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等我回国后，就可以在别人面前扬眉吐气了。听了这样的话，我心里很不舒服，我很害怕父母会变成暴发户的样子。看到人与人之间只剩下金钱关系，父母也只关心钱，我感觉很不是滋味。即使许多年后，我挣了很多钱回去，父母是认我这个儿子，还是只认识我带回去的钱呢？
自首
在对去日本的惟一目的动摇后，我开始看一些关于偷渡的电视和报纸，加深了对偷渡不合法的理解。但这一切只在我心里，没有人理解或是赞同。去年，日本对偷渡打击得很严厉，抓到了都毫不留情地遣送回国，有的还被起诉判刑。我的想法越来越坚定：还清了偷渡费，我就回国。
两年多过去，终于还清了偷渡的钱，我准备回去。我没跟任何人说，包括舅舅。我知道，如果我贸然回去，父母定会恼怒，说不定一辈子不会原谅我，像我这样顺利地偷渡到日本，很多人羡慕，我有什么理由自己回去？
我决定去自首。日方经过详细地登记检查后，把我遣送回国。到家时，我身上已经所剩无几，父母只说真倒霉，好好的，怎么就我被抓了呢？
回来后，我没有在家里多呆，家里人都怪我没挣到大钱。我出来打工，但心里踏实了。10月2日我来到武汉，希望能找到合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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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部边境司：近几年来，我国偷渡出国的人数越来越多，1999年被拦截的人数高达5000多，偷渡出国务工的现象在沿海地区堵不胜堵。据统计，2001年，日本警察厅和海上保安厅共抓获中国海上偷渡者349人，其中有333人被判明出发地点，福建出身者为319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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