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欢欢”守在老人遗像前不想离开 |
2002年3月9日，四川成都96岁的法学博士申庭美老人溘然离世，他留下了四份让人们费解的遗嘱。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老人的遗嘱并没有把财产留给子孙，而是全部给了一直与他相伴相依长达9年之久的狮子犬———“申培欢”。一时间，这一特殊遗嘱在四川引起轩然大波，社会各界更是众说纷纭。老人为何要将遗产赠狗，这份特殊的遗嘱是否合法有效？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入采访。
爱犬取名申培欢
“申培欢”今年9岁，时下它的法定“监护人”是申庭美老人的小儿子申学发，连日来他不断接受媒体采访，一时间，成了蓉城市民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老记们的“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他和一条白色的狮子犬，弄得申家不得安宁。
今年61岁的申学发是四川音乐学院的退休教师，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父亲祖籍河北省魏县，是个农家子弟。他早年毕业于北京朝阳大学，是个法学博士，1958年被打成右派，1978年平反后，在四川一所聋哑学校供职。退休后，他在家中颐养天年。9年前，我的学生见他退休后在家孤独寂寞，就把一条白色的狮子犬送给了他……”“欢欢”一进家门，就把申庭美老人乐坏了。申庭美老人每天茶余饭后，总爱把“欢欢”带出门去散步，溜达溜达。“欢欢”也不离他左右，一见生人，就“汪汪汪”地使劲朝天叫，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如时下某些流行音乐。每每至此，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人话也多了。他经常乐颠颠地对家人说：“欢欢与我有缘得很，好像心与心相通。我想啥，它都知道，简直太神了！”随着时光的流逝，“欢欢”便以它听话和善解人意博得了老人的极度宠爱。每逢“欢欢”生病，申庭美老人都要亲自把它抱到华西宠物医院拿药打针，不惜重金，精心医治。有时，老人还大包小包的为“欢欢”买零食。
据申学发回忆说，“欢欢”是在1992年来到申家的，陪伴父亲近10年。申庭美老人特喜爱动物，他平常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动物世界”，且边看边评论：“过去，我在北京时就根本没有听说过沙尘暴，可现在却有了。这都是人类破坏自然、大量残杀动物造成的。”他告诫儿孙们：要爱护自然、保护动物。后来，申庭美老人还按申家孙辈为这条白色的狮子犬取名“申培欢”。
小狗儿似通人性
“这狗儿的事，我不忍心讲述。一提它，我就想流泪。”申学发一边抚摸着“欢欢”长长的白毛，一边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双眼。他十分伤感地说：“今天（5月9日）是父亲去世两个月的纪念日，可你看‘欢欢’这个样子，它显然还没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申学发老师的妻子肖微珂在1998年病逝，为了照顾年老体弱的父亲，他没有再娶，一直单身一人。“欢欢”对申庭美老人更是忠心耿耿，它整天与他形影不离。当老人有什么想法或不舒服时，它就冲到家人面前狂叫不止，直到把家人“请”到老人面前为止；有时候，老人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它也跟着滴水不沾，守在面前呜呜哽咽，像是哭泣。
面对记者，申学发眼噙泪水，望着窗外，边叹气边夸赞：“欢欢”真的太“懂事”了！
人狗分别两依依
2001年12月的一天，申庭美老人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非常痛苦和苦闷。这时，“欢欢”来到他身边，在屋子里翻跟斗、用两条后腿站立行走，累得它喘粗气，直到老人被逗乐，脸上露出笑容为止。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里，“欢欢”日夜守护在老人身边，从没离开过半步。当老人要喝水时，它就跑到申学发面前“汪汪”直叫；老人睡觉时，“欢欢”也趴在旁边，一有什么不对，它就从床上蹿跃下来去叫醒申学发。
有一天，申学发不在家，上街买菜去了。老人从床上摔了下来，“欢欢”一跃身冲出阳台狂叫不停，搬来救兵邻居，老人才被及时送进医院抢救。在老人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欢欢”就像有什么预兆一样，总是依偎在老人身边寸步不离。而且它口中还不停地发出“呜呜”声，样子十分难过和悲怜。
老人弥留之际，躺在医院里不停地呼唤着“欢欢”的名字，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由于医院不准带宠物进病房，家人只好偷偷把“欢欢”带到老人床前。老人伸手摸着“欢欢”，“欢欢”哼哼两声，舔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以示回敬，老人一言不发，静静地抚摸“欢欢”。次日，老人才安静地离开了人世。
就在老人走后的第二天，“欢欢”像往常一样来到申庭美老人的床前，可当它没找到老人时就满屋子嗅来嗅去。它仿佛明白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趴在地上一整天没吃东西，两只眼睛挂了三天的泪水。至今，“欢欢”每天依旧睡在申庭美老人生前的小屋里，没人的时候，它就静静地趴在小窝里，两只大眼睛呆呆地盯着老人挂在墙上的遗像，一盯就是数小时。申家人见了，都为它难过。
立字据遗产留给狗
申庭美老人去世后，申家兄弟几人在悲痛中清理父亲的遗物时，偶然发现了父亲4份内容相同的亲笔遗嘱。看完后，大家都惊呆了。原来，老人把一生的钱财全部赠给了狗儿“欢欢”，以用作它今后的生活费用。
这4份遗嘱是这样写的：凡是我的名义收的钱财均交申学发保管，以作小狗“欢欢”的生活费。长期以来，因我卧病不起，夜里、白天都是它在陪我，消除了我的苦闷，解除了你们没时间照料我的困难，故将我一生的积蓄作报酬，答谢“欢欢”，让它今后的生活有个着落，我死也瞑目了。不情之处，望众子孙原谅。
人狗真情，感人至深。“欢欢”“继承”遗产，是否合法有效、是否可以像人一样“依法享有继承权”？无疑，它将遭遇我国法律上的空白。
狗儿相伴多年，主人离世前将遗产赠送爱犬。据记者了解，遗产赠爱犬现象在国外并不鲜见，但在国内却尚属首例。
为遵照父亲遗嘱，妥善保管好遗产，申家兄弟随即去银行准备以“欢欢”的名义存款。然而当他们来到银行时却遭到了银行工作人员的断然拒绝。银行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从来都是接受自然人或法人存款，以动物的名义存款还是第一次碰到。随后，申家兄弟经过一阵商议，决定把老人赠狗的5000元钱以申学发老师的名义代为小狗“申培欢”存进银行。申学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些钱绝对专款专用，并按照父亲的遗嘱全部用于‘欢欢’今后的生活费用。”他还称，万一自己哪天有什么不测，将把这笔钱托付后人保管好，也用于“欢欢”的生活费。
众说纷纭谈遗产
老人离开人世，将财产赠予爱犬，此举在蓉城市民中引起强烈反响。人们提出疑问：狗怎么能享有继承权呢？
为此，记者采访了四川华楚律师事务所沈武华律师。据沈律师介绍，法律上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宠物可成为主人遗产的法定继承者，但同时也没有明确禁止，申庭美老人愿意把遗产赠狗儿，那是他的权利。沈律师一再重申：申庭美老人的做法没有违法，再加之他在立遗嘱时是在清醒条件下进行的，因此申庭美老人的遗嘱是合法有效的，“欢欢”对老人留下的5000元财产依法享有继承权。只是“欢欢”不具有独立的民事行为能力，必须将它应得的财产交由老人委托的“监管人”进行管理，但不得挪用。
四川大学法学院王学锋副教授则称，申庭美老人所留的这份特殊遗嘱属“无效遗嘱”，“欢欢”暂时还不能“继承”主人这5000元遗产。王学锋副教授说，我国目前的《继承法》中还没有人与动物的受承根据，遗嘱还是人与人存在的受承关系。因此“欢欢”不能依靠申庭美老人的遗嘱获得遗产，除非老人另行将遗产赠予某人，由受赠人代为使用在“欢欢”身上，但老人的过世已让这一可能化为泡影。老人遗产的归属还有待法律途径的协调确定。据王副教授介绍，国外继承法中早已将人与动物的受承关系予以明示，按照国内法律的发展趋势，动物继承主人遗产或许有一天能成为现实。就是不知道“欢欢”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针对“古怪老人将遗产赠狗不留儿孙”的种种说法，申学发老师是这样向记者解释的：“我父亲一向对我们严格要求，他一生主张救急不救穷，有困难可以帮助，但穷靠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此，他在世时鼓励我们个人去奋斗，结果我们三兄弟都有出息，已故大哥原是四川大学机械系的教授，二哥在一家大医院当院长，我则在四川音乐学院教书。我父亲希望后辈不要有不劳而获的思想。”同时，申学发老师还否认了社会上谣传他们几兄弟不孝敬老人之说。据记者了解，申家老小一直都很孝敬老人，父亲申庭美自从1976年回成都后就一直与申学发一家生活在一起。
主人将遗产留给陪伴其左右的爱犬，申庭美老人给现代都市人演绎的这段人狗情未了的“聊斋”故事，其情其义，令人感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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