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刚刚10岁的“黑皮”带着梦想来到武汉,他认为可以在这里找到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可几年过去了,“黑皮”不仅一无所有,仍然流浪街头,还因为没有钱养活自己发展到在学校门前“洗钱”,成为派出所的常客。
近日,“黑皮”在江岸公安分局永清街派出所的管教下彻底改变了,变好了。他想到了回家,回到自己的老家,在那里或许能找到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就在他将要离开武汉时,他拨通了记者的电话。
一个月前就听说江岸区永清街一带的学校门前,从去年11月开始出现了两个名为“黑皮”和“乌鸦”的“黑道小将”,专门洗劫学生的钱和物,而且手法很“潇洒”,从不抢,只是开口要。
前不久,“黑皮”因为又犯了事,进了派出所,在民警的管教下,表现不错。
24日下午4时,记者和永清街派出所刑警中队队长黄文斌联系,表明要采访“黑皮”的意图之后,黄队就一直不停地打着“黑皮”的传呼机,但始终没回。“可能是事情耽误了,没时间回。”黄队解释着。
听黄队介绍,目前,“黑皮”有转好的苗头,所里正在派专人做他的工作,负责的是该所年轻的刑警队副队长周菲。
25日上午10时,当记者到达派出所时,周菲说,他刚刚上完课才走。接着,又发了一个传呼,说定在下午2时见面。
他皮肤很黑,脸色不好
周菲说,目前要定期对“黑皮”上课,进行各方面的正面教育,每天他都要到所里来一个小时,学完了就走,而且还要保证在这段时间内不准再犯事。
下午2点差10分,记者就来到了派出所,一进周菲的办公室,就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留着染黄的长发的少年蜷缩在长凳上,记者下意识地感到,他可能就是男主人公“黑皮”。
“是‘黑皮’吗?”记者伸出手,表示要和他握手的样子。
慢慢地他抬起头,伸直了腰,用双手拨了拨了搭在眼前的长发。此时记者才发现,他皮肤很黑,脸色不是很好,特别是两个颧骨非常高,眼球有点向外突,嘴唇发干,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脚上踹着一双旅游鞋,看上去似乎还是名牌货。
“对,我就是‘黑皮’”说着他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和记者大方地握手。
“因为这两天他在外找工作,所以前一天没回电话,下午听说要接受记者的采访,2点差20分他就早早来了。”周菲在一旁说着。
“好好和记者叔叔谈,别怕,就像平时和周叔叔说话一样。”周菲像父亲一样,叮嘱着“黑皮”,手摸着“黑皮”的头。
“他是个没妈的孩子”,周菲说。
“为什么要在学校门口‘洗钱’?”
“生活没来源,连吃饭都成问题,不抢钱我怎么办?”“黑皮”不以为然,瞪大着双眼看着记者。
“黑皮”今年15岁,出来“混”以前和80岁的奶奶住在操场街长航宿舍一个不足16平方米的小房里面。
按照“黑皮”的年龄,今年他应该读初三了,可他才刚刚小学毕业。
“黑皮”曾经学习好
1986年8月4日,“黑皮”出生在九江市湖口县。
当地很穷,很多人都靠在外打工养活一家人,因此“黑皮”的爸爸,在28岁时就顶了爷爷的职,上拖船当了一名水手,长期往返于九江和南京、上海之间,一个星期回家一趟,定期交给家里生活费。
“妈妈是九江当地人,没多少文化,从我记事开始妈妈就一天到晚在外打牌,从不落屋,脾气也坏得要命,动不动就打人骂人,连爸爸都骂。”
“爸爸也不大爱干正经事,一回家就喝酒,整天喝得人晕晕乎乎,高兴了把我抱到大腿上让我舔上一筷子,不高兴就打人,打妈妈。妈妈比爸爸还狠,两人就对着干。”
“尽管家里当时不是很太平,因为还小,影响还不大。”
1991年,不满6岁的“黑皮”到当地的胜利小学读书,一家500元的收入过得还不错。
1992年夏天,也就在“黑皮”读二年级的时候,他爸爸因为喝酒后将人打成重伤而被劳教三年。
“爸爸真的是在外打人吗?”
“我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和妈妈都这么说,说爸爸喝酒犯了事,打了人。”
“当时在班上我的成绩是很好的,每次考试都进前三名,老师个个夸我聪明,可和人家一比,我就为爸爸感到羞愧,在班上抬不起头。”
爸爸劳教,家里自然少了相当大的一块收入,为了能够让“黑皮”上学,妈妈开始在湖口的汽渡卖卤鸡蛋,每月只有200元。
“妈妈变化真的很大。”
“当时我觉得妈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牌也不打了,整天起早摸黑地奔波赚点血汗钱,对我也很好。三年级有一次我拉肚子住医院,妈妈守了几天几夜没合眼。”
在湖口读书的几年,“黑皮”每年暑假都要到汉口的奶奶家。
1995年,“黑皮”爸爸的期限满了,因为户口在劳教的农村没有转出来,只好到汉口81中附近卖早点为生。
1997年,“黑皮”勉强小学毕业,和妈妈一起也到汉口找爸爸。
妈妈上吊自杀
“奶奶当时很疼我,说我是块读书的料,不能荒废,就从银行取了500元的退休金,又向人借了100元,一共600元塞给妈妈,要妈妈带我回家念初中,可妈妈死活不肯,说爸爸走她就走。”
“爸爸当时也很倔,坚决不回去,说回去很丢人。就这样一家人都留在武汉,至于那600元钱,妈妈买了一些补品,其余全打牌了。”
“你为这些恨过他们吗?”
“有时很恨,要是能够回去上学也许不会有今天。”
说到这里,“黑皮”出现了谈话的第一次沉默,转过头看着别处。
奶奶那16平方米的房子挤了四个人,“黑皮”当然是睡暗楼。
为了生活,爸爸和妈妈开始在外卖“消夜”,一晚也有个七八十元的收入。
因为没户口,“黑皮”自然上不成学,整天不是呆在家里,就是拿着父母给的三五元钱打打游戏机。
在这里,“黑皮”认识了与他同龄的“乌鸦”。
“赚的钱一家够吗?”
“根本不够,妈妈把钱看得紧,不仅给我少,连爸爸身上也不放一分钱,而她自己还是打牌,爸爸又经常在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不回家。”
“爸爸在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只顾自己,他们也不管我。”
“妈妈呢?”
“她好像对爸爸的事也不过问。”
1998年夏天,“黑皮”的爸爸因为喝酒又在外闹事。
“那一次好像犯的事很大,也没人告诉我,大伯给爸爸担保,减了刑,爸爸又到沙洋农场劳教一年。”
1999年2月2日,不幸的事发生了,“黑皮”的妈妈在自家厕所上吊自杀。
“那天早上,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妈妈刚从里面出来,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头,眼睛发直,当时我也没在意,妈妈又上床睡觉。”
“我也跟着睡觉,大约是在7点40分,我再次起床,发现妈妈在厕所上吊了,隔壁的邻居都赶来将妈妈抱到二七医院,但已经没救了。”
那一天,离过年差三天,“黑皮”的爸爸在他大伯的担保下,出来办了丧事。
“你当时害怕吗?”
“一点不。”
“想她吗?”
“黑皮”没说话,看窗外。
“我恨她,我身上的坏习惯都是她教的。”
“黑皮”突然冒出一句,令记者很惊讶。
“三年级有次上街,妈妈见一家铺子没人看,里面挂着的女式裤子很漂亮,就叫我去偷。”
“偷了吗?”
“没有偷成。”
“后来又有一次她把奶奶放在冰箱上的20元钱拿了,居然怪到我头上,我很生气。”
去年11月,“黑皮”的爸爸刑满释放,领了个女人回家,说是“黑皮”的娘,为了给这个女人找地方睡觉,“黑皮”的爸爸将“黑皮”赶到屋外睡,给了他一个竹床。
“黑皮”气极了,就此离开了家,开始了“流浪和洗钱生涯”。(记者 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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