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玺 2003年9月6日,巴勒斯坦总理阿巴斯在总结百日执政历程并指责美国、以色列和阿拉法特均促和不力后,递交了辞呈。翌日,阿拉法特任命巴立法委员会主席库赖、而不是美以认同的财政部长法耶兹担任新总理。 此时,中东地区的安全环境也处于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8月19日,“哈马斯”制造了1996年以来耶路撒冷最大的爆炸事件,激烈的相互报复随即在双方之间展开。9月7日,以色列“定点清除”目标指向包括亚辛在内的“哈马斯”高层,并声称要根除“哈马斯”。11日,以内阁决定驱逐阿拉法特,并开始了相关的准备工作,而“哈马斯”也针锋相对,扬言要取沙龙的首级。 去年10月,当美国提出“和平路线图”的时候,人们普遍希望美国能够拿出推翻萨达姆政权一样的魄力和干劲,迅速为中东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带来和平。但近一年后的今天,“路线图”仅仅停留在纸面上,中东依旧没有和平。 巴勒斯坦:激辩与彷徨 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和前总理阿巴斯的最终目的都是寻求巴民族解放和独立建国,但两人对美以的认识以及对“路线图”的解读有明显的差别,在关键的权力分配、人事安排和对安全部队的权力控制问题上存在相当的争执。 阿巴斯想以和平与理性落实“路线图”计划,阿拉法特则对“路线图”计划和美以的政策颇有怀疑。一年多来,阿拉法特在政治上遭到美以的排挤,但他作为巴自治政府总统和“法塔赫”首脑,拥有很高的民意支持率并牢牢掌握着核心部门的权力,控制着60%以上的巴安全力量,并一直制约着阿巴斯和支持阿巴斯的内阁安全部长达赫兰的权力。 阿巴斯的民意支持率只有2%左右,在巴民族权力机构内的地位非常不稳固。阿拉法特还另外任命听命于他的拉朱布充当总统国家安全顾问,一直接触谈判事务的贴心人物埃雷卡特担任巴方首席谈判代表。可以说,早在阿巴斯辞职前,阿巴斯内阁已经被架空。在这种情况下,阿巴斯选择辞职,无论是出于以退为进还是断然去职,都不出乎预料。 巴激进派别与阿拉法特和阿巴斯之间同样存在分歧。巴方主要激进派别“哈马斯”、“杰哈德”和“法塔赫”下属的激进力量“阿克萨烈士旅”一直排斥美国主倡的“路线图”计划,他们也反对1991年10月以来的中东和平进程,认为目前巴方的和谈政策是在出卖巴民族利益,因而坚持武力抵抗。6月底,在内外压力和多方劝说下,为避免背上破坏和平的恶名,激进组织才勉强答应为期3个月的临时停火。至8月19日之前,虽有零星交火事件发生,但局势相对平静。可惜的是,以色列在这期间没有停止“定点清除”政策,终于引来了8月19日的报复性大爆炸,脆弱的平静于是瞬间便被打破。 新任总理、原立法委员会主席库赖难以规避这些难题。他不但要取信于阿拉法特,否则阿巴斯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而且,如果他想在中东和谈问题上有所建树,就必须在处理美以关系时把握好分寸,否则要么难以取得美以认同,要么则会因为过于同美以接近而引起巴方激进组织的反对和敌视。所以,尽管在立法委员会拥有较好基础,库赖必须在美以、阿拉法特、激进组织三方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以维护内阁的正常权力和运作,其难度可想而知。 沙龙政府:葫芦中究竟是什么药 以色列政治体制特殊,政党林立,一党难以在大选中获得对议会的控制权,往往需要和几个党派共同组建联合政府。以色列国内右翼保守势力、极端宗教势力强大。因此,联合内阁运作很不稳定,和谈也就往往表现出缺乏连贯性和稳定性,朝令夕改的事情时有发生。1999年获胜的工党巴拉克政府、沙龙两次联合组阁组建的联合政府,都面临这样的情况。这是中东和谈难以取得突破的关键原因之一。 寄望于沙龙内阁在关键问题上作出妥协是很不现实的。5月以来,沙龙内阁先是长时间对“路线图”计划不表态,随即提出的修改达100多处,最终接受“路线图”时附加了14项巴勒斯坦决难接受的条件。例如坚持巴方必须彻底打击和根除“恐怖势力”,必须放弃400多万难民回归的要求,这显然是巴勒斯坦暂时所不能接受的。以色列在“路线图”计划的关键时刻坚持“定点清除”边缘政策,这很难显示以色列的和平诚意。正是这一点遭到了阿拉法特和阿巴斯的猛烈抨击。 “路线图”计划在以色列同样面临巨大的阻力。沙龙本人曾一直对巴以和谈持强硬态度,反对对巴让步。但相比于以国内的其他反对声音,沙龙远远算不上实施“路线图”计划的障碍。议会内部的极右翼政党如沙斯党、犹太圣经联盟、移民党等历来反对和平。利库德集团内部有强大的反和谈势力,政府内的全国宗教党和国家联盟党都坚决反对“路线图”计划,甚至扬言要退出政府迫使沙龙政府解体。6月初,沙龙在亚喀巴发表实质上让步并不大的声明后,犹太人定居者和极右翼分子立即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极端分子甚至扬言要刺杀沙龙和支持和平的政府部长。 目前,以国内包括工党在内的和平力量处于弱势,工党元老佩雷斯前不久任临时主席后,工党未见多大起色。在这样的形势下,即便一贯强硬的沙龙想为和平作出他一生的重大转变,也会感到孤掌难鸣。所以,就当前紧张的巴以局势而言,“路线图”有被拖延至2004年美国大选或最终不了了之的可能。 布什政府:还能做什么 国际社会只有美国可以对巴以和谈施加实质影响,但在重大问题上又不能过高估计它的影响。布什要面对能量强大的院外犹太人集团施加的巨大压力,越接近大选这种压力越大。 布什早在4月底公布“路线图”时就相对低调,在外交上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仅是以书面形式直接向双方提交。不过即便如此,今年5月,美国犹太主义组织还是向布什政府递交了抗议书,抗议美国无视目前以遭受的自杀性袭击而推动“路线图”计划,而布什5月中旬刚刚向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递交了正式谋求竞选总统连任的申请。 可以想见,布什以后还会投鼠忌器,如履薄冰,继续采取偏袒以色列的政策。另外,布什班子内部赖斯、拉姆斯菲尔德、切尼、沃尔福威茨等强硬人物在巴以问题上与相对温和的鲍威尔之间存在比较严重的分歧。政治歧见导致布什在“路线图”问题上虽然决心很大,但常常处于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矛盾境地。不少外报评论认为布什缺乏调解耐心和细腻态度,对具体的关键问题如定居点、难民回归、耶路撒冷最终地位、边界划分等不感兴趣就是明显的例子。可以说,在中东问题上,布什一度只看到解决问题的好处,而低估了解决的难度,在遭遇耶路撒冷大爆炸、巴方总理变更等重大事件时,很难做到知难而进。 特别要指出的是,布什目前面临的严重问题不止巴以一个。外交方面的包括伊拉克局势、朝核危机与伊朗的紧张状态等等;而国内的则是经济低迷,失业率居高不下以及对“9·11”事件的后续处理等。因为上台以来贸然推行咄咄逼人的单边主义政策和貌似卤莽的部分国内政策,美国民众已经切实感受到了生活质量的下降和生存环境的恶化,拒绝为他的强硬后果埋单,布什目前的民意支持率降到45%,而民主党的几匹黑马势头很猛。此时此刻,在巴以问题上,布什政府除了一再强硬支持面临破产的“路线图”计划、排斥阿拉法特、警告库赖要配合美以外,实在很难拿出类似于前总统克林顿的务实举措。 另外,美以谋求彻底孤立阿拉法特很难说是精明之举。2002年下半年至今,美以尽可能将阿拉法特架空,直至将之排除于中东和平进程之外。但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阿拉法特在巴勒斯坦人和巴各派中间拥有很高的分量,他可以对激进组织起到制衡和约束作用。尽管他身处被软禁的境地,但还是拥有足够的影响力,对激进组织的恐怖主义行动加以限制。正因为如此,沙龙虽然并不喜欢阿拉法特,但最终没有伤害他,连美国也给沙龙确定了不要伤害阿拉法特的底线。这都说明美以明白他的分量。的确,单从当前中东和巴以之间的严峻局势看,阿拉法特不失为一个现成而有力的平衡砝码。 恐怖活动到底可以带来什么? 安全是以色列的最高利益。以色列建国以来就处于阿拉伯国家的敌视之中,5次中东战争,数不清的恐怖袭击和自杀性爆炸,加上犹太人千百年来遭到迫害和屠杀的悲惨境遇,使以色列人对自身安全极端敏感。巴方激进势力也正是利用这一点,用爆炸和袭击手段迫使以色列首先考虑生存安全而非中东和平,以此来破坏他们认为会出卖巴勒斯坦利益的和谈。 历史上数次和谈,都是激进势力在关键时刻起了破坏作用。正是因为恐怖袭击,1996年力主和谈的工党领袖佩雷斯以0.9%的微弱劣势输给了强硬派代表内塔尼亚胡;2002年底和2003年初的以大选结果则是,2/3的选民支持铁血沙龙,而对工党主席米茨纳的和平政策不感兴趣。就今年上半年有关的调查来看,只有1/3的以色列人支持美国的中东和平“路线图”。 为防止恐怖袭击,以色列在巴以边境投巨资修建“隔离墙”,以政府还计划从明年起逐步给民航客机配备导弹防御系统,并以“国家的恐怖”对抗巴极端分子的恐怖。应该说,类似措施可保一时,难保一世。通过妥协获得和平才是巴以双方最大也是最持久的安全保障。巴激进组织的恐怖袭击破坏和谈有目共睹,也的确应该受到严厉谴责,然而,恐怖活动也表明了巴民众生存无着的无奈,表明巴人民要求民族权利的决心。 如果不对巴勒斯坦人民的基本生存利益予以保证,在这种情况下,要解除在巴勒斯坦人心中为巴民族利益而战的激进组织的武装,甚至是根除激进派别,根本是不可能的。武力征服不了一个民族,这个道理犹太民族恐怕比其他任何一个民族都有更为深刻的理解。也许拉宾或巴拉克都曾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们要么为和平捐躯,要么受到种种制约,终于没有能够实现巴以人民和平共处的目标。 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2003年6月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在犹太人人数最多的聚居地———美国,70%的犹太人并不反对巴以实现和平,美国的一些犹太机构曾与阿拉伯人机构会晤,支持和平谈判、呼吁巴以实现和平。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的同胞天天生活在恐怖之中。在中东和平路线图遭遇风雷激变的时候,整个国际社会都在为和平祈祷,为平安守望。(作者单位:北京当代世界研究中心)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