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 文/肖锋 未来的书什么样?这种伴随我们几千年的“装订起来的知识”会不会变成一股信息流,消散在网际?当网络化写作和阅读成为当今潮流之际,书的未来形态问题似乎变得日益迫切。 网络时代是个灭名人的时代,名人们一出书即遭一片骂声。因为现在该轮到人人可出书了。有网站开设“我的书定做工场”,花上10大元你就能为自己“定做”一本书。飘荡在网际的各路“野书”从总量上大有超过书店图书之势。但读图时代的人们仍对图文并茂的装订书情有独钟,除去网络阅读的劳神不说,质感是网络图书永远缺乏的——就像虚拟性爱难以获得质感一样。我们设想,2042年的时尚青年写情书时会选择用一块青石板而不是廉价的伊妹儿,刻好后由快递公司的壮小伙吭哧吭哧扛给心上人。此后这块青石板正好当作新房的床板——你想,躺在自家情书的誓言上做爱做的事,岂不快哉!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个性化。网络野书成本低且COPY之作居多,一不留神就成垃圾。在这个流水线时代,一切都已快餐化。《社会的麦当劳化》(乔治·里茨尔)上说,社会麦当劳化的一个结果就是均质化,你看一篇跟看一百篇都是一个信息量。出一本书跟出一个汉堡包及烧一个死人一样,遵从同一法则,即效率和大批量。 可谁来关心个性呢?个性,永远是让一个时代精彩纷呈的前提元素。书也一样。 传说天才是造物主精心捏造的,而普通人则是用鞭子在泥巴里抽出来的。我们宁愿相信每块泥巴都有自己的个性,源自个性的书永远有价值,因为它展示了一个不同的世界。用身体写作至少在个性上是有价值的,只要是用自己的身体,总是强过那些用“虚假经验”写作的人(这些人可怜到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灌输给他的)。 所以那些古朴精美的书脱颖而出了。湘西奇人黄永玉云:“与一个聪明的人谈话是幸运的。读一本好书就是和一个聪明的人谈话,读一万本好书就是和一万个聪明的人谈话,多划算呀!” 《黄永玉大画水浒》:“小顽童”玩转老经典 文/肖锋 黄永玉自述:平生最喜欢的是文学,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但前三项都靠绘画养着,因为它们的稿费太低了。 《黄永玉大画水浒》在黄的肚子里转了整整28年,初稿成于1988年,本世纪终于脱出。只有转了28年的书才能在100年后仍有人会读。 今天的读图时代,我们看到更多的是舶来品,好莱坞猫鼠们和日本国小丸子们占据了人们的视线。而台湾蔡志忠、朱德庸到最近走红的几米,更以其轻松幽默的形式抓住了大陆读者特别是青少年和白领阶层的眼球。难怪《黄永玉大画水浒》的责任编辑、著名文学评论家应红忿忿不平:“从形式上说,黄永玉的画和文字都是当今的艺术大家;从文化上讲,他的作品比几米们更具文化内涵;更绝的是,从风格和趣味上讲,这个湘西老头放浪形骸、孤傲不驯、幽默嘲讽的独特个性,与今天年轻人追求的酷不谋而合。” 黄之个性首先源于诡异的湘西民风。“水浒中男女多捣蛋纵酒任性乡民,平日自由天真……”,掺砂子、扔石头、拆墙角,水泊梁山开创新局面。水浒中人物性格暗合了这个自称“湘西刁民”斯人斯地的民族性格,所以写起来信手拈来,“指天骂娘,混沌乐陶,不觉困惑矣”。 湘西文化历来古灵精怪、神出鬼没,一反中原文化之呆板划一。黄在书中告诫我们:别太相信权威,他也靠裤子遮羞。又说,要提防标称“难得糊涂”者,他很可能是个老奸巨滑的人。黄之特立独行在该书中随处可见: 例,最乏味的记者问:听说你素食?答:便宜。记者:你道德高尚,不拈花惹草?答:我阳萎。记者:你的文学成就一流。答:我抄别人没注意的书。记者:你滴酒不沾?答:改吸白粉。 又例,水浒原著中女子多为男性视角的怪物,而在黄爷子眼里她们被价值重估了,“我同情所有的女人的不幸”。如,阎婆惜图,题为:政治和爱情,两个最沉重的课题压在一位女子身上,难道她作出的答案不勇敢吗?又如,潘金莲图,题是:爱了,把我怎么样吧?甚至李师师:交朋友,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文化名人,那么谁还惹得起呢? 黄之出位,还可从给古城凤凰的题辞上能看出来,其中“凤”中之“鸟”(繁体)与“凰”中之“皇”都是出头的,颇有宁当出头鸟也不作笼中呆鸟的骨气。黄的这种出头精神让他在文革期间没少挨斗。 生命力是个性的生理前提,黄老爷子牙口甚好,廉颇老矣,尚喜“嗜啖多加蒜辣之猪大肠、猪脚,及带板筋之牛肉”,不只牙好而且腰好,爬山爬到后生们自叹弗如。 黄永玉在凤凰古镇的宅子上写道:家有恶狗,请勿入内!其实里面只一打盹的老头儿。真有不少索稿者不敢登门造次了。 几米自称自已是一个寄居在一个中年男人体内的小女孩,而黄永玉体内寄居的好像永远是那个在沱江里扎猛子的小顽童。 《藏地牛皮书》:朴朴素素走路的书 运用着从装帧设计到内文处理上所有的个性化元素,一直为我们完成了一个对“行走”的经典表述。 文/捕风 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西藏迷。当然了,我这一型的藏迷也就和大多数经常把西藏挂在嘴边吵吵的人一样,每逢心烦、失眠、健忘、言语贫乏、面目可憎就会条件反射式地向往西藏:提起西藏就血脉贲张,聊起西藏就满心激动,还特别热衷于道听途说关于藏区的一切资讯或传奇……虽然自己能亲自踏上的那一趟藏区之旅总是被遥遥无期地搁置下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所有那些日渐泛滥的“藏行游记”却至少是有了一份挑剔而审慎的品评。 关于西藏,我只买过3本书:一本是马丽华的《走进西藏》,一本是巴荒的《阳光与荒原的诱惑》,再一本就是最新热销的一直的《藏地牛皮书》。 马丽华在西藏一共生活了25年,藉着西藏作协会员的身份她曾经反复走过了西藏各地,书中的三部曲《藏北游历》、《西行阿里》、《灵魂像风》既像是长篇的纪实散文又像是人类学者的田野考察笔记。也正因为作者兼具了诗人、文人、社科学者的混合气质吧,书中十分贴切、生动地再现了藏地的人文环境,即使到了今天还很是耐读。至于巴荒,她似乎是学美术出身又酷爱摄影,关于藏地的叙述文图并茂,对所有的审美元素也有种特别的敏感。说回《藏地牛皮书》,这本书的好处就多了去了,最简单的一句话:翻了这本书,你真能被作者在无数个细节中透出的魅力一下子征服,整个人的“行走热情”也被一古脑儿地煽动起来。翻动这几本书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西藏还是那个西藏,可选择了这么3本书,选择的倒更像是对某种纯粹个人风格的认同。 不唬人的牛皮书 《藏地牛皮书》是今年1月才出版的,还定了个58元的高价,而在这本书默默上市的时候整个市场上的这类图书也已算到达了一个饱和点。可《藏地牛皮书》还是成功了,看看几大城市的畅销书排行榜,《藏地牛皮书》几乎都挤进了前五、前十的位置,这本书的整体编撰一直也一下子成了最新冒尖儿的“个性人物”,在各大时尚传媒里还都陆续出现了对他的个人专访。 一直的确很有些“个色”,本名王斌的他生于青海,长于陕西,其后又在西宁生活了十几年。19岁起读了3年的美术,但同时还兼任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等到摇滚青年的梦想逐渐幻灭,他已经干过美术老师、小礼品店店主、广告、印刷、公司老板等数种职业。1997年一直来到北京,建立了名为“通道”的个人工作室。旅行是他执著的爱好,一直也有这样的自我概括:“曾到过许多中国农村,睡过各种各样的炕和床,坚持认为这才是旅行的归宿。” 当一直把自己鲜明的个性和态度带到了整本书的设计和写作当中,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旅游介绍读物,这本书也就首先定位为“写在路上,倡导真实、朴素、简单的旅行指引”。顺着旅行者更个人化的兴趣,全书也从一开始就划定了一个突破固有省界,涵括青海、西藏、云南、四川和甘肃的大的“藏地”概念,所有那些充满媚惑力的名字:长江源头、唐古拉山、布达拉宫、茶马古道、大理古城、香格里拉……就此被顺理成章地牵系起来。全书的设计理念也始终体现着朴素的人文主义关怀和实用精神。比方说书脊上那两个不太显眼的小孔,可以任意找一根绳子穿缀其中,以保障书在任何条件下的完整;又比方说全书虽然有着正方形的厚重造型,但选用的又是浅黄色的荷兰蒙肯纸,拿在手中轻巧而柔和,纸面也周到地考虑了在高原上的吸光作用;书中运用了大量的手绘地图和对地方建筑的素描写生,字里行间穿插着大量手标之类的记号和用钢笔随意圈点的图框,甚至还标上了一些只能在军用地图上才能够看到的红色、黑色箭头,一切都直指最明白、晓畅的表达。 虽然全书的内容如此庞杂,书里却还是尽可能地对每一条旅行线路都做了周详介绍,不少线路更是作者一手设计、打造。顺着每一条线路读下去,从一碗面条的价格到便道和厕所的说明,书中富含着只有在行走中才能切实体会的丰富细节,“在路上”的感觉亦顿时鲜活起来。用一个“驴友”的话来说:这本书,有攻略有感受有旅行细节上的关照和大量一手的信息,它不是用来唬人的,而是告诉你怎样的旅行才会充满乐趣,才会感受真实而不是迷失。 个性还在骨子里 除却所有那些可触可感的细节,一直也在牛皮书里贯穿了自己最独特的文化判断,或许我们可以说:让许多人真正爱上这本书的理由,还是他们和作者契合到骨子里的气味相投。 一直对每个地方的点评文字并不多,也决不絮絮叨叨地描述风景,说丽江,他只说“商业氛围过浓,纳西老人走在街上,看上去反而像外人”;说泸沽湖,他只说“泸沽湖岸边村庄果树多,当地人没有卖水果的习惯。想吃不如坦然去要,注意不要用城市的习惯去买。可以用礼物的方式,这样做虽无法改变日益商业化的泸沽湖,但至少应让当地人知道,并不是所有外来人都是腰缠万贯而来,要知道文化习俗的多样性比钱更重要”,寥寥数语却都贴切而含蓄。一直也竭力把自己和所有那些以旅行作为另一形式的自我标榜的“独行大侠”们区别开来,在第25页上他这么说“服装”:“最重要的是保暖和方便,建议选用含灰的颜色,这样更容易接近普通百姓,坐长途车也耐脏些。至于那些野外用品店里红的、黄的、绿的之类色彩夸张的‘专业’服装,就只是旅行来说,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一大群人汇聚到同一家旅馆,令人尴尬。看上去一个个很‘专业’的样子,说白了:有点儿傻!”——读着这样的字句,一个旅行者的形象就是愈渐消退了兴高采烈的猎奇色彩,某些更朴拙有力的东西却一点点滋长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直是为我们完成了一个对“行走”的经典表述,他运用着从装帧设计到内文处理上所有的个性化元素共同烘托、凸现了那种“背上包就走的感觉”。 以人为本的大势所趋 据图书界的业内人士分析:《藏地牛皮书》在今年的成功也直接指明了国内整个旅游图书的出版新趋向。众所周知,以往国内的旅游图书基本上就等同于旅游百科知识大全,基本上都只有简单的罗列景点,介绍其历史沿革、地理位置。但随着“深度旅游”和“个性化旅行”概念的深入人心,旅游图书已然将定位从旅游地(景点)转移到旅游者(读者)身上,即从“游什么”转为“怎么游”,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它直接意味着大众口味的细分和不断膨胀的资讯化、情趣化要求。为了最好地满足这样的要求,国外的一众大型旅游机构、大型出版社也都把“以人为本”的诉求还原到了“个性”和“个人”,它们会针对特定的景点、线路进行先期策划,并找一些出色的、富于个性魅力的旅游者进行亲身实践。实践者最终也会把所有那些探寻到的有效信息,以最个人化的方式整合、出版。出版商们都很清楚地知道:在对旅游资讯同等程度的细致、充分掌握之外,是个性、最个性化的导游风格决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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