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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8分钟的中国别无选择?


NEWS.SOHU.COM  2004年09月29日17:06  来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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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笼、京剧、旗袍、武术……这些高度浓缩的符号已经让国人看得疲劳。雅典奥运闭幕式上的这8分钟,到底是张导的8分钟,还是中国的8分钟,或者干脆说是西方人的8分钟?

  文/郭爽

   大红灯笼、二胡版《茉莉花》、 太极、京剧,当然还有适合 全球化口味的改装版旗 袍……张艺谋的“8分钟”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拼接了一个“印象中国”。和往常一样,张艺谋的风格化叙事在国人眼里再次臧否不一;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8分钟是张艺谋的8分钟,却也是中国的8分钟。

  高度浓缩的符号8分钟

  早在接受此项任务之时,张艺谋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8分钟演出将突出中国民族传统,“毕竟要对外宣传,因此不要指望演出中会出现什么特别新鲜、少见的节目。我们选择的也都是一些最富代表性、最能表现中国特色的节目,因为观众主要是外国人,因此必须挑一些耳熟能详的表现方式。”

  这将是没有悬念的8分钟。就在闭幕式开始前,央视主持人还煞有介事地透露张导在这8分钟中“使用灯笼”的“秘密”,但如许多媒体所言:“张导不用灯笼才是秘密。”果然,在新民乐《茉莉花》的曲调当中,28名演员身着宫廷服饰、踩着高跷,手挑28只大红灯笼鱼贯入场;14名穿着改良款旗袍的中国女孩则各自操持着二胡等传统乐器,亦歌亦舞,虽然黑色高跟鞋和艳色超短旗袍的搭配显得有些风尘气。民乐打头炮,功夫跟着来,京剧把气氛推向高潮,直到小女孩童声清唱《茉莉花》之后说出“Welcome to Beijing”,该拿出来的基本都不缺了。

  新浪网上的网友评论说,张艺谋“还是老套路,每次都是那么点玩意,他的精神世界还是乔家大院的世界,奢华的服装、暗红的灯光营造出陈旧、糜烂的气氛”。群情汹涌当中,仿佛又掀起了一场反张运动。

  这到底是张导的8分钟,还是中国的8分钟,或者干脆说是西方人的8分钟?

  仅仅8分钟,如何打造出中国印象?符号化肯定是最好的选择。正如我们惊叹雅典奥运会开幕式的创意一样,众神与人民无非也都是高度浓缩的国家符号。作为北京2008奥运的序曲,“北京8分钟”也只能选取一些典型的、符号化的民族元素不断地进行渲染和重叠,浓墨重彩般地同方向反复涂抹。不过,这8分钟的账真的要算在张艺谋头上吗?或许我们只能说,这就是一场对中国文化符号化的切割和组装,我们别无选择。

  活在想象里的国度

  究竟什么代表中国?有人列举春秋战国的燕赵悲歌、荆风楚韵,汉朝的大气磅礴、乐府篇章,魏晋南北朝的名士之风、狂放随性,唐朝的浓墨重彩、任侠情怀等等,认为这是真正的中华气韵。可这能让世界看懂吗?

  如果给你一个关键词“巴黎”,你会想到什么?时装、左岸、香水、塞纳河?如果关键词换成“莫斯科”呢?是否你又想到了红场、列宁、手风琴、伏特加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们对其他文明的印象难道不也是由若干“符号”堆积而成?但我们所认为的、我们自以为理解的,是否就是真相?是否迎来了全球化的新时代之后,我们就能深入到异质文明内部,真正做到理解和沟通?

  卡尔维诺说:“他乡是一面负向的镜子。旅人认出那微小的部分是属于他的,却发现那庞大的部分是他未曾拥有,也永远不会拥有的。”在对异质文明的体认中,也许我们从不曾真正地走近。我们在想象中把英国幻化成莎士比亚笔下雾霭笼罩的阴郁城镇,日本自然也是一个小林正树、浮世绘和村正妖刀的东瀛之邦。我们因对异质文明之间鸿沟的无法逾越,而对他者的文明进行了适合我们自身想象的改造和组装。

  正因为这样,面临与不同文明的沟通障碍时,最便捷传递信息的方法就是把自己要传达的东西包装成对方能“下咽”的东西。法国的宣传片里永远会放塞纳河风光、埃菲尔铁塔和香榭丽舍的时尚风情,看到第五大道、街头篮球和Hollywood自然就会想到美国。这些升华为文化符号的东西因符合了我们对异质文明的合理想象而得以顺理成章地接受,反之,不符合我们设定情境的表现则引不起相应的关注,而被迅速遗忘。

  没有几个人能真正了解希腊人的生活和文明,但我们看到那一排排仪式感极强的神祗从眼前轻盈地滑过的时候,我们真的相信希腊就是这样的,或者说这简直就符合我们对希腊的想象。而希腊人呢?或许他们的感受就和我们看到灯笼一样,世世代代在卫城脚下饮食男女,天天抬头就看见帕台农神庙,神圣感早就消解在爱琴海畔。

  文化隔阂下的异域想象

  张艺谋把中国的形象凝聚成一种“老大帝国”的符号体系,其实是从马可·波罗时代开始的。从1247年到1447年,西方的不同文本都有中国的记载,其中影响最大的《马可·波罗游记》与《曼德维尔游记》把一个繁华富贵的世俗乐园的象征赋予中国。这一“合理想象”立刻成为欧洲向往的理想国。

  欧洲对中国的想象持续而热忱,他们召唤与塑造的中国形象,使中国的真正意义不再是地理上一个确定的国家,而是文化想象中某一个具有特定情景的“异托邦”,一个比西方更好或更坏的“他者的空间”。

  在西方人眼里,神秘、遥远的中国与其说是一个实在的地方,不如说是一个梦境,它表达的是无意识的恐怖与欲望。所谓异域的形象,实际上是自身本质的形象。西方历史上,中国形象始终摇摆在天堂与地狱的两极,它不仅是一个现实的人文或地理概念,更是一个文化心理或集体无意识概念。

  “当你想起中国的时候,出现在你脑海中的是什么?”20世纪50年代中期,伊萨克斯对181位美国人进行访谈,调查他们对中国的印象。他发现,尽管在历史不同时期,人们关于中国的印象不尽相同,但从调查结果看,仍能表现出某种一致性来。这种一致性表现在,美国人心目中的中国形象,始终在天堂和地狱两个极端间摇摆。在不同时代,人们对中国的印象可能完全相反,在同一时代,也可能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中国形象。只是一种处于显势优势,另一种则处于潜在状态。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文化对峙的尴尬境遇中,在由幻想阻碍的无法达成的沟通中,除了给西方一堆符号,我们还能做什么?

  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忽必烈与马可·波罗的最后对话似乎昭示了想象的本质。忽必烈问:“你回到西方以后,会对你的同胞讲述我的故事吗?”马可·波罗回答:“我不断地讲述,但是,听众只会听到他所期待的话语。您以慈悲耳闻关于世界的描述是一回事;我回乡之日,会在家宅外头街上的码头装卸工和平底船夫间流传的描述,是另一回事;如果我在晚年被热那亚海盗俘虏,和冒险故事的作家在同一间牢房里,那时候的叙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主控了故事的不是声音,而是耳朵。”

转自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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