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待室,母亲见到了儿子。目光相撞的瞬间,母亲的心颤抖了,抽搐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凄然的苦笑。啊,身着囚衣的儿子怎么会变得那么陌生呢?

　　儿子没有勇气正视母亲,低下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哦,母亲怎么一下变得那么苍老呢?儿子悔恨交加,泪水夺眶而出,说:“妈妈,我没脸再见你啊!”

　　母亲轻轻地擦着儿子脸上的泪水,用爱抚的口吻嗔怪道:“你到底没听妈的话……”

　　“妈……”儿子一头扑进母亲怀里,“你就只当没养我这个儿子吧。”

　　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责怪儿子。虽然,从儿子呀咿呀学语的时候起,当教师的母亲就开始把人世上最洁净、最美好的字眼教给儿子,一直到儿子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母亲对儿子都是严格的,从来没有娇养放纵。母亲说啥也不会想到,一起大的行贿受贿案件的株连,儿子锒铛入狱。儿子入狱后认罪态度不老实,每次审讯时都是敷衍塞责,对一些重要问题矢口否认,听说后,母亲一夜没合眼,早晨起来搭早班车就赶来了,她要对儿子说,不要再抱侥幸心理……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壳怀表,问儿子:“还记得这块怀表是从哪里来的吗?”

　　儿子望着母亲手里的怀表,见那镶着红色箭头的表针都掉下了,疑惑地问母亲:“这块怀表还走吗?”

　　“走,只是无法计时了……”母亲看看儿子,又看看怀表,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如同经过显影的底片一样。儿子送给母亲怀表的情景,在眼前渐渐变得清晰醒目……

　　儿子刚当上副局长的那年,有一天下班回家,儿子兴冲冲地对母亲说:“妈,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儿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你不是一直想要只怀表吗?有人送了我一只,你一定喜欢。”

　　母亲从儿子手里接过怀表,是一只崭新的金壳怀表,那镶有红色箭头的表针有规律地向前移动着,一圈又一圈……母亲确实爱不释手,但她还是把怀表交给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把怀表还给人家吧,咱们不能收人家这么值钱的东西。”儿子迟疑着不肯从母亲手里把怀表拿过来,刚要说什么,猛然看到母亲脸上的表情是坚定不移的,不得不接过怀表,沉吟道:“明天上班我就给人家送回去。”

　　过了几天,儿子把怀表又给了母亲,“妈,怀表我给人家送去,今天又给我送来了,咋说人家也不拿回去。放着也是放着,你就先留下用吧,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还给人家……”母亲就留下怀表用了,同事们看过怀表的,都说这块怀表漂亮。以后,没有人问怀表的事,母亲想,也许不会有事了吧,也就没有再给儿子说把怀表还给人家……

　　儿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问母亲:“表针怎么会掉呢?”

　　母亲愧疚地叹了口气说:“是我摔掉的……”

　　儿子从上学到走上工作岗位,表现一直都很为母亲争气。小学是少先队队长,中学是团支部书记,大学也是班干部,走上工作岗位没几年,就提拔担任了领导职务。一夜之间,儿子成了阶下囚,这样的现实,对为人师表的母亲来说不是太惨了吗?对母亲的打击不是太重了吗?那天,母亲痴痴地盯着金壳怀表,在她眼里,那镶有红色箭头的表针变成了利刃剪刀,剪断了儿子的前程,也剪碎了母亲的心。一怒之下,母亲摔了怀表……母亲喉咙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负疚地说:“儿子,是妈毁了你……”

　　“妈,把怀表给我吧。”儿子从母亲手里要过怀表,接着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